“大人，他人制作，小人不保证堪使用……”吴当担忧。“小人自己所制，也难保证皆是符合用度……”

    “那就让他们制作出堪使用的，验收合格再交付！”沈越沉声说道。

    细致分工，是要提高生产效率所必须的。

    封建社会培养工匠困难，弩匠不仅干铁匠的活，还得干木匠的活，还有索匠什么的……

    生产效率自然低得可怕。

    不是说，大明末期，神州大地已经处于资本主义萌芽状态么

    海贸发达，沈越知道，江浙一带缫丝织布行业发达，还真没见哪里有多少的工坊，细细一想这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大人，此法能行？”楚庆尺问着沈越。

    其他作头皆望着沈越。

    “分工合作是必然，只有如此方能效率更高。沈老，您来自龙江船厂，应该清楚，龙江船厂里面分工情况。”沈越严肃地说道。

    楚庆尺比他清楚龙江船厂情况。

    “龙江厂确实是分工细致。大人，龙江船厂造船，一艘船上零部件皆是由一名作头负责，学徒负责打杂，熟练工匠加工，一边加工一边造船……”楚庆尺介绍龙江船厂生产情况。

    龙江船厂，大明最大造船厂，郑和下西洋的五千料甚至超过五千料宝船皆由龙江船厂制造，管理模式，工匠技术，无一不是世界上最先进。

    不分工，没可能拥有那样庞大的生产力。

    作为工厂里面破怕滚打十多年的沈越自然清楚。

    却没有想到，大明造船，不是先把零部件生产好，然后直接组装，而是一边加工木料一边安装，有不合适的地方当即就修改……

    “以后咱们龙山所，必须进行详细的分工，至于如何分工，我会尽快拿个章程出来。大家既然没有异议，就先行回去准备，龙山所府库里面有的材料，以我的名义领出来，没有的，就安排人员跟相关商人订货……”规章制度什么的，随便抄点都够这个世界的工匠消化了。

    沈越原本想的是能不麻烦就不麻烦，作图时，宁愿自己麻烦，也不愿花费更多时间去教众人机械制图，那样更麻烦。

    毕竟机械制图是一个系统的知识，还有各种标准。

    目前这样，根本不行。

    “大人，不知预支的钱粮……”众位作头离开时，眉来眼去好一阵，还是楚庆尺尴尬地向着沈越提出。

    “上午我说了，晚上之前！我这就让人安排！”沈越倒不觉得他们询问钱粮有何不对。

    众人大喜，沈越让他们回去准备，顺便通知其他匠户来沈宅领粮。几位作头却让罗峰前去通知，他们却不离开，一脸讪笑地赖在沈宅不走。

    沈越倒是忘了，即使作头，也如同寻常匠户，家中断粮多日。

    吩咐丫环上茶，留下众人在花厅吃茶，自己则是去了后院找到正在算账的老娘。

    “娘，咱家粮食可安置好了？”沈越请安后，陪着笑脸问着低头拨算筹不看她的老娘。

    沈夫人抬头看向沈越，脸上严肃，“越儿，你父出海未归，家中一切皆由你做主，今日不比往昔，咱沈家再也经不起折腾。”

    老娘的话，让沈越也是无奈，沈府家只有780担谷粮，沈夫人原本要遣散所有下人，仅留下几名丫鬟跟家丁，沈越却留下了所有不愿离去的人。

    这些人，皆需沈家负责。

    在这边安置，昨天忙碌了一天，夫人只发放了少量铜钱，每家皆发放了不少粮食来安定人心。

    “娘，日前徐大人任命孩儿为百户，主管龙山所匠户……”沈越把徐耀宗任命他为百户的事情说了。

    正六品的官身呢！

    原本以为老娘会高兴。

    没曾想，老娘当即怒了，“好他个徐耀宗，欺负我孤儿寡母，没跟我商量就蒙骗着我孩儿成了百户，让我沈家入军籍！我倒要问问他，是否也想谋夺我沈家余下家资！”

    说罢，就要出门去找徐耀宗讨说法！

    沈越急忙拦住，把事情解释了一遍，徐耀宗坑了他的同时，也被他给坑了，四条四百料战船呢，现在正去观海卫镇要船去了。

    “娘，孩儿虽当了百户，却没入军籍，属于募兵将领，统领三旗，任百总……”这是沈越提出来的，卫所兵不如募兵。

    大明气数已尽，现如今已是崇祯五年了，大明灭亡还有十多年，入不入军籍都是无所谓。

    沈越却需官身行事。

    “朝廷拖欠军户钱粮，层层克扣，咱家中谷粮不足五百石，银钱不过五千两，如何能支撑？”沈夫人压下了怒火，心中却是依然暗恨亲家翁让沈越成了百户，脸上却是担忧儿子。

    若正六品的文官，她高兴都来不及，大明武官，纵然千户又如何？地位不如一县令。

    “娘，咱家粮仓小，无法装得这许多粮，不如借出去。匠户也是可怜之人，咱家粮无处存放……”沈越一副为家考虑的模样。

    沈夫人还能说啥？

    “你需要多少？”

    “军户一共一百十七户，每户一石粮，银二两。”沈越有些忐忑。

    这可不是有利息的放粮，而是提前预支给工匠的工钱。

    “仅此一次！”沈夫人说完之后，就不再看沈越，继续算账。

    沈越获得同意，不由大喜，当即就去寻沈大。

    从定海县城沈府运来的粮食，很多都是堆在院子里，宅子小，无大仓库，搬家匆忙，如何妥善安置粮食，也是让沈夫人焦头烂额，借出去，倒也能够省事一些。

    唯独就是担心能否收回来。

    匠户们听闻新任百户预支钱粮，整个龙山所都活跃了起来。

    沈宅外，闹哄哄地围了一大堆人。

    沈七站在一座粮食堆成的小山上面，对着人群吼道，“诸位，粮食乃是我沈家的，少爷仁慈，先行借钱借粮给诸位，还望诸位用心辅佐我家少爷……都去排好队，各位作头上前，各自到自家作头前面签字画押领粮……”

    沈七话说完，闹哄哄的人群变得更加混乱。

    不过很快就有人维持秩序，排成了数支歪歪扭扭的队伍。

    不少人却未排队，围在一边闹腾起来。

    沈越出来，数人上前，跪在他面前，不停地磕头，“大人，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同样都是龙山所的军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