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的剑放下:佣兵乱起 24 [金黄色的季节]
嘭!
公爵大人第二次拍了桌子,杯子里的山羊奶荡起阵阵涟漪,他既有些恼怒,又突然觉得好笑,若现在是在会议室开会,他大概又能欣赏到伍德家那个胖子吓得摔到地上的画面。
……
会议室里原本有十多张椅子,自从伍德家族的代表换成了个胖子,椅子就越来越少了,公爵大人每次一巴掌拍到桌面上,必然会有一张椅子因为承受不住突然变大的压力而散架,就连地面仿佛都要颤一颤。
他原本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克制克制再克制,千万不能再轻易动怒了,结果昨晚上又出了一档子[搜剿银狐余孽]的屁事,两大家族的人将维尔斯大街搅得天翻地覆,差点没当街打起来。
于是会议室又损失了一张椅子。
为了此事,里德一再告诫他,如果约瑟夫?伍德大人再弄坏一张椅子,下次开会就得有人站着了,淘金者被赶出了洛龙谷,所有产自山谷林地的材料都价格飙升,公爵堡可不会在这上面多花一枚铜币的预算。
[搜剿事件]的其中缘由,事后也有人及时给他呈了上来,对于林地玫瑰的影响力,公爵大人心中实在是不知作何感想,不过,也算是侧面得知了那个女人已经出笼的消息。
无独有偶,[小口袋]计划的诱饵跑了,守卫被杀了个干净,尸体七零八落的横在监狱门口,主持善后事宜的负责人私下告诉他,“逃犯是个变态,临走前还强行与一名可怜的士兵发生了某种关系。”
为此,负责人请求公爵大人将原来的悬赏金额调高一倍,一定要将犯人抓捕归案,绞死于内城广场……
卡特则失去了踪迹,男爵带着两名监狱守卫在从内城东门返回监狱的路上遭到了袭击,但至今也只找到了那两名士兵的尸体,至于袭击者是谁可就难说了,或许是那个逃犯,又或许是林地玫瑰,甚至还有可能是银狐的余孽。
这实在是有些可惜,当然了,公爵大人不是可惜那个新被册封的男爵,虽然理论上来说,任何一把刀都有它的长处与缺点,只要用得好,总能为执刃之人带来一定的回报。
可他实在是不如何喜欢卡特,就如不喜欢科罗沃兹一样。
这两个人所追求的东西明显不同,却给人以类似的印象,同样的固执、极端,为了某种目的,几乎不择手段,同样难以掌握。后者对于洛龙城,即对于司凡提来说暂时不可或缺,而前者则爱死哪死哪,公爵大人本来就没打算再培养多一个异类。
他可惜的是那个原本成功率极大的计划。
对于林地玫瑰,其实他不甚了解,但那些传颂其名号的贵族都是什么样的货色,作为站在洛龙城权力之巅的人,那他可就太清楚不过了,一眼扫下去,鬼魅魍魉无所遁形,以讹传讹、言过其实这种事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家常便饭。
作为一地之王,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又有几个能入得了他的眼?
但他还是想得到林地玫瑰,那个女人的影响力如此之大,若是将之掌握在手中,两相叠加,加以运作,司凡提家族会在他手中绽放出怎样的光芒?
或许对这种想法起到促进作用的,还有那丁点侥幸躲过岁月摧残的好奇心。
所以[搜剿银狐余孽]这种事,会有更加得力的人去办,只要林地玫瑰是一个活物、还没有离开洛龙城,那她和她的同伙就跑不了。
……
对了,这些已经是前天晚上的事情了,公爵揉了揉脑袋,将视线从墙壁上那个拥有木制外壳的挂钟上移回,重新阅读起手上的信件。
他是被里德从被窝里拖起来的,在没有其他人的房间里,觉醒者将公爵大人像一只小鸡仔一样拎起来,三两下给他套上了里衬、长袍、外套……然后“请”到了会客室兼办公室里,之后他缓了好久,才搞清楚自己是在哪,以及现在是什么情况。
各大佣兵团打起来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又将被[搜剿事件]带偏的计划拨回了正轨。
那些跟着佣兵的屁股出发、被派往东外城区三座外城门的援军身上,携带有各类物资,包括食物、武器、药物等,甚至还有鸟儿,现在其中的几只陆续的回来了,求援信来自于南门,鸟儿带回了狼人突袭南门、野兽被击退、请求加派援军的消息,这就是他被从美梦中揪出来的原因。
命令很快被下达,手上有块肉,正好又有人递来一把刀,那就用吧,虽然一时也分不清谁是肉谁是刀。但前晚上[搜剿事件]的参与者会得到一个合理的惩罚,损伤严重的南门驻军也会迎来及时的援军。
成全了这种“两全其美”的代价,是另一个计划的胎死腹中。
……
里德带着命令出去了,公爵将手上的求援信塞进抽屉,重新拿起了桌面上的另几张纸,这是从密信上解密出来的内容,很简短,但包含的信息确是不少,其中最重要的消息来自于北门,因为考虑到时间与安全性的原因,消息没有通过内城东门送回来,而是直接走了外城门渡鸦的信道,搭了个顺风鸟。
桌面上那杯温度刚刚好,发散着浓郁香味的山羊奶被他统统倒进了桶里,沧桑的脸颊上浮起一丝快意,仿佛被倒掉的不是暖胃提神的白色**,而是岁月留在他身上的痕迹。奶香与白色的蒸汽猛然变浓,他拎着空杯子起身走向了酒柜,脸上的沟壑都渐渐舒展了开来。
在这种时候,他尤其需要这些芬芳的液体,它的冰凉能让人清醒,它的灼热能唤回代表着年轻的火焰。
佣兵乱起,这不奇怪,让公爵大人拍桌子的是,城区里的异族尚未被消灭,吞金兽们就开始了互相撕咬,从而导致窜出包围圈的狼人差点打开了东外城的南大门!事若至此,狼嗥将会响彻内城,站在公爵堡最高处,他或许能看到将东外城区塞满的灰毛。
最大最肥美的肉块已经离开了笼子,那究竟是什么理由驱使吞金兽们扔掉了理智?
淡金色的液体撞击琉璃杯发出了悦耳的轻吟,公爵习惯性的晃了晃杯子,这是来自于鲁斯莱丝的谷物酒,金色来自于饱满的麦穗、稻穗,色泽晶莹剔透,香味浓烈,一杯就能让人昏睡过去,厉害得紧。
辛辣过喉、浓香扑鼻,公爵精神一振,不止困意顿消,顺着咽喉一路向下燃起的烈焰仿佛还让他年轻了几十年,脑中的思路也随之越来越清晰。
这是一个金黄色的季节,落叶是金黄色的,秋阳是金黄色的,将饱满的色泽融于酒液中的麦穗也是金黄色的。
若是在领主收到命令时,分封地的大军立即整装出发的话,他们应该会在今日凌晨之际,与撕裂夜幕的第一抹阳光一起抵达洛龙城,然而他们注定不能成为撕裂夜幕的阳光,他们来的时候,其中一些人不止要背负长剑与盾牌,还要扛着一袋袋的粮食。
酒液的颜色令公爵大人不得不接受科罗沃兹的建议。
几天前,洛龙城同时向邻国鲁斯莱丝与王城薛特维亚放出了渡鸦,薛特维亚的密信正在破译,大概待会就能呈送到他手上,可是发往邻国的信件却至今尚未收到回音。没人知道那个最为强大的人类王国究竟发生了什么,从洛龙谷里逃出来的淘金者中,并没有找到从山谷的另一个出入口过来的人。
或许薛特维亚方面可以从那些穿行两地的商人的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基于种种未知,他们必须要做好长远的打算,就如科罗沃兹所说,“就算外城区全部陷落,狼人逼近内城门,他们也必须先将成熟的麦子割了。”
事实上,公爵在接受了这种说法之后,想要,或者说决定要收割的东西已经不仅仅限于麦子。
杯中渐空,天空也迎来了破晓,晨光透过虚掩的窗扇洒在羊毛地毯上,他低头陷入了沉思,思索着要不要将这张老地毯换掉,比如……换成狼皮的?
正想着,敲门声响,公爵忙止住了准备添酒的举动,将手上的杯子、瓶子一股脑地塞进了酒柜,然后大踏步回到办公桌后边,清了清嗓子喊道,“进来。”
话刚开口,里德就已经推门而入,将抄写了刚刚从薛特维亚密信上解密出来的内容的纸张递给了他。
信里的内容主要分为两部分,一部分讲述了皇城以及两国接壤处的状况,一部分关于来自皇城的援军。
阿尔莱特的国土就像一条张着嘴妄图吞下洛龙谷的粗肥断尾蛇,洛龙城就是肥蛇伸进谷中的舌头,若是处于蛇眼的薛特维亚没法提供帮助,洛龙城就得转而向上下颚连接处的铁犀城求援,他实在是不愿跟那帮佣兵打交道。
这是一个好信号,薛特维亚能派出援军,说明蛇上唇那边就如信上所说,虽然没有搞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也没有出现什么危急情况。
看着看着,站在旁边的里德突然闷哼一声,公爵侧头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
里德有些发怔,等到公爵第二次提问时,才回答道,“有些奇怪,刚才[勇气与力量]居然自动运转,那股温暖的‘溪流’像是突然被……被赋予了某种意识?”
“说人话,”公爵不是觉醒者,自然不明白什么[运转]、[溪流]、[意识]这种在其看来玄之又玄的东西,与之相比,还是对方脸上的表情有趣些,他打趣道,“你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不,我在饮食方面向来很节制、规律,既不会忍不住吃些坏东西,也不会偷偷喝一些金黄色的液体。”
“额……”
里德转身走到窗边,推开了虚掩的窗扇,晨光与微风瞬时窜入室内,“它似乎是在做着某种回应。”
公爵感到有些微微的凉意,透过洞开的窗户,恰好看到了一群从天边掠过的飞鸟,数量多得像是一片阴云,他皱了皱眉头。
它们来自于鲁斯莱丝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