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尖锐的娇喝从旁边响起，楚笑柳这一刻彻底从睡眠中惊醒，居然是自己一直警惕的家伙救了自己，对于这个小女孩来说绝对是一种讽刺，那种时刻，连自己都没有办法反应过来，他却冒着生命的危险做到了，如果没有他，躺在那里的应该是自己才对。楚笑柳小小的心灵中备受煎熬，“我警戒的人居然成了我的救命恩人！那之前的我属于什么，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吗！”

    心里面向着气愤的话，身体却做出了完全相反的事情，楚笑柳拔出黑色的利剑斩断缠绕在墨青也四肢上的肉芽触手，但是却无法挽回了，他……已经被感染。

    “咳咳，你的剑可真快，我连影子都没见到。”楚笑柳的黑剑滑落到地下她却毫无所知，墨青也感受得到她内心巨大的悲痛，不自觉的就想要安慰一下。

    “为什么啊，这样做可对你没有什么好处。”楚笑柳一直眯成月牙的眼睛此刻变得通红，有雾气在蒸腾，她之前一直是很成熟的模样，此刻却像个被欺负了的小女孩。

    “不知道啊，我也不想的，可是这该死的身体不听话啊。”墨青也露出一个凄苦的笑容，“我一直都觉得一个人自私点好，损人利己才是最正确的做法，偏偏是到临头采取逞英雄，你说，如果我没有救你的话，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做噩梦呢？我猜肯定会的，不然怎么回去救你呢，明明我只是想要活下去。”

    “喂，这些话你还是少说点吧，长这么大我死人见得太多了，就算你说得再多也没有办法改变被感染的事实，放心，我会给你个痛快的，你也不想自己变成那种怪物吧。”楚笑柳眼里含着泪水，却说着无比冷酷的话，也许正如她所说，这年头，都到末世了，哪里不会死一两个人呢？可是墨青也却被吓到了，他只知道自己被感染了，但是才在这个世界生活一天的他对原肠病毒可没有“一沾即死”的概念，在他想来说不定自己还有得救呢。

    “能不能放过我，虽然被咬了一口，但是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吧，如果你害怕的话就把我丢到营地外面去让我自生自灭好吧。”墨青也额头冒汗，不知道是疼的还是被楚笑柳那明晃晃的利剑吓得。

    “不行，如果要以怪物的身份活着，我宁愿你作为一个人死去！”楚笑柳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异样的坚定，墨青也有一种预感，这样的场面她一定有到过不止一次了，难道她真的亲手杀死了某个被感染的人，那她一定很痛苦吧。突然地，墨青也觉得自己更加贴近这个时代的人们了，他们挣扎着生活，每时每刻都有可能遇到丧命的危险，但是却像野火一般春风一吹就一次又一次的燃烧起来，没有被生存的压力逼疯，因为他们的灵魂充满了信仰，这信仰不是针对某个具体的事物，而是对生命的尊重……朋友、家人、同胞还有自己！

    看得出来，楚笑柳是认真的，墨青也不能肯定自己能够活下去，但是绝对不像现在就死，“喂，小丫头别自说自话好吗？你这双手握着的不应该是一把剑，你应该握着的是一支笔。所以，把我丢到营地外面去吧，说不定下次见到的时候我就痊愈了呢。”

    “我不同意，你以为自己是谁，整个炎黄十多亿人感染原肠病毒，就现在也没有谁从原肠动物变回来的，你真的以为自己还能够作为一个人类活下去吗？与其变成怪物，不如现在就死掉，这才是作为一个人类的觉悟。”说着说着，楚笑柳娇俏的脸庞变得有些狰狞，他表面上是对墨青也说的这话，实际上却是说给自己听的，她怕自己下不了手。

    “可我不想死，一点都不想。”墨青也丢掉委婉的语调，一脸严肃认真的看着小女孩的眼睛说道。

    仿佛一个信号，墨青也无比认真的说出上面那句话之后，楚笑柳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她语气哽咽，满脸委屈的喊道：“那我该怎么办！难道要看着你变成怪物吗？上次我没有做到，眼睁睁的看着他变成原肠动物被打成肉泥，难道这次还要我看着你粉身碎骨吗！”

    墨青也一句话也说不出了，不管自己怎么说，其实楚笑柳伤的都更加严重，墨青也如果死了也就什么事都没了，可是楚笑柳却要在痛苦中继续活下去，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可是……我还是不想死啊！墨青也内心在悲嚎。

    紧咬着牙齿，墨青也知道自己怎么都说服不了楚笑柳，可是眼中对生命的渴望更加迫切，楚笑柳望着墨青也快要喷出火来的眼睛，一动不动，她要自己记住这个时刻，然后等到自己的侵蚀率到达临界点的时候在变成原肠动物之前悄悄的死去。

    剑！插下来了，墨青也眼睛一闭，等待着死亡的到来。但是很奇怪痛苦一直没有来临，他睁开眼睛才发现雷东林阻止了剑刃的下落。

    摇摇头，雷东林对着楚笑柳说道：“笑柳，看开点吧，阿沐那件事情并不是你的错，现在也不是应该你来处理的。”心中一喜，墨青也暗道有救了却没想到雷东林的下句话把他打落深渊——“让我来吧。”

    楚笑柳擦干眼泪，不敢看墨青也，把黑剑送到雷东林的手上跑掉了。苦笑着看着雷东林壮硕的身材，墨青也嘴一咧，说道：“雷叔，你是来送我最后一程的吗？可是我一点都不想死怎么办。”

    “没有谁想死，可是每天都在死人，”雷东林一脸平静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墨青也，现在他的四肢已经完全被染成紫黑色，“墨小弟，你现在已经被感染了，只有三条路可以走，第一，在变成原肠动物之前死掉，第二，在变成原肠动物之后死掉……”

    停顿了一下，雷东林突然不说话了。

    “第三呢？”墨青也明知道三个选项都不是什么好内容，但是现在没有活动能力的他想跑都跑不掉，而且听刚才楚笑柳所说，自己会变成和外面那些一样丑陋的怪物，说实话，如果真的可以活下去，就算变成怪物墨青也都能接受，但是最主要的是他不觉得刚刚变化的那种最弱的原肠动物可以躲过“鹰眼”小队的击杀，就像雷东林说的那样，要么在变化之前死，要么在变化之后死，至于第三个选项，恐怕最后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

    “第三……死在手术台上，至少……”

    “至少还能为人类做出贡献是吗！”莫名的，墨青也现在居然想笑，看不透，真的是看不透，末世的人的思维方式都这么大公无私吗？所以才把别人也想的那么无私奉献。谁特么要死在手术台上啊！谁特么想被切片研究啊！滚尼玛的，我要活下去！活的比谁都好！

    “对。”像是没有看到墨青也眼中的讥讽，雷东林继续道，“我和大元帅有过一点联系，当初的那场改革我是属于第一批支持大元帅的人，十年了，虽然过去了那么久，但是那份情还在那里，，今天你救了笑柳，我不能看着你变成原肠动物，也不能亲手杀掉你，不然我就失去了在模式中生存最宝贵的东西，所以只能动用这份人情，至少……你还有机会可以活下去。”

    雷东林并没有说谎，他的心灵还是和刚开始见到的一样坚定和干净，就像他说的那样，末世中最宝贵的除了生命就只有信仰，如果杀掉身为救命恩人的自己，不管是雷东林还是楚笑柳都将让心中的信仰受到玷污，这时候墨青也才真正知道楚笑柳这个可爱美丽的小女孩说出“杀掉你”这种恐怖的话语究竟瞎了多大的决心，甚至今天杀掉墨青也，明天楚笑柳就变成一具没有心灵的行尸走肉，因为信仰被玷污的同时，连灵魂都在一起失去。

    冷静下来的墨青也没有再迁怒任何人，他变得平静了起来，总觉得现在这种心境似曾相识，仿佛有一个时间自己像现在一样坦然的正视自己的死亡，他深吸一口气，问道：“这机会……有多大？”

    “百分之一，千分之一，谁知道呢。”雷东林很显然感受到了墨青也的变化，一直平静的脸庞上出现一丝笑容。

    “是吗？那可要麻烦雷叔了，好不容易存了十年的人情今天就要交给一个陌生人了。”

    “墨小弟……”雷东林没有说什么“你救了笑柳所以不是陌生人”这之类的话，而是在他的胸膛上轻轻擂了一记拳头，笑道，“等你好了，雷叔带你去杀怪！”

    “这种话也就只有你能说出来了。”很神奇的感觉，难道末世就是这样的吗？明明才认识一个晚上的时间，但是墨青也觉得自己拥有了比认识十年更加真挚的情谊。“你放心吧，我可不会这般窝囊的死掉了，等我好了，带我上去杀怪！”

    说着说着，墨青也眼窝有点发烫，真是奇怪啊，为什么会这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