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下来。

    房间里，顾青山和赵琼面对面坐着。

    “特殊的末日？会发生什么？”顾青山问道。

    赵琼递过来一片白骨。

    “这个叫不动之甲，你拿着，它可以让你的神魂保持不动，这样就不会被那个末日勾走魂魄。”赵琼道。

    顾青山接过白骨，只见上面刻满了细细密密的符文。

    “我在历史课上学过，我们明明战胜了不少末日，也封印了一些，为什么还会有末日堂而皇之的在流派之中降临？”顾青山问道。

    赵琼道：“因为这个末日无法封印，又恰巧落在我们西海窟——好在它并不是太过强大，所以我们就睁只眼闭只眼，算准时间，等待它每隔一段时间的降临。”

    她开始认真解释：

    “半小时后，怨灵末日将出现。”

    “这个末日会在已经死亡的众生之中，挑出你的仇敌，让他们再一次出现在你面前。”

    “你所有的仇敌，都会来围攻你。”

    “对于强大的人来说，这个末日非常危险。”

    “但你只是个孩子，应该没事，有我的骨片保护，不会出什么问题。”

    顾青山略一沉默，笑道：“赵姐，你吃饭了吗？”

    赵琼怔了怔。

    ——明明在谈末日，怎么又跳到吃饭了？

    “我……还没吃，因为你的手艺不错，所以我打算来蹭一顿。”她坦然道。

    顾青山道：“家里的盐和醋不多了，既然还有半小时，你能不能去街口帮我买点盐和醋，我做饭用。”

    赵琼立刻起身道：“好，你就在家里呆着，不要乱跑，我买了就回来。”

    她很快出去买好了调料，回到房间一看，只见李三郎手握骨片，正坐在那里发呆。

    “咯，你要的盐和醋。”赵琼道。

    李三郎回过神来，笑道：“好，赵姐晚上想吃点什么？”

    “随便，对了，你上次做的那个面还不错。”

    “好，那就吃面。”

    两人说着话，开始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一只猫蹲在墙角，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过了一会儿，它确定一切没有问题，便跃上窗户，跳了出去。

    这只猫什么也不顾，如同一道橘色的残影，在夜色中急速飞奔。

    很快，它就来到了山海流派的边缘地带，海水朝两边让开一条路，拥着它进入海洋的范围。

    一头扎进了海水之中。

    橘猫在海中向上奔行，越过了一段漫长的距离，最终出现在海面。

    它在海面上向前飞掠，有时忽然消失，直接跨越数千里，一直向前，向前，向前！

    终于，这只橘猫抵达了一片荒无人烟的大沙漠。

    它在一处高高的沙丘上，缓缓蹲下，稍作歇息。

    山女扮作自己，在与赵琼一起吃晚饭。

    夜色之下，自己变作橘猫，以夜魅鬼影之力，从唯尊处借来“玉无暇”

    ，又以潮音控海之能，直接穿过大海，远离了被众生窥探之地。

    现在，怨灵的末日即将来临。

    橘猫叹息一声，化作顾青山。

    ——亿万亡者已被自己归于混沌，再也不可重来。

    那么，来的会是谁？

    顾青山站在沙丘上，默默等待。

    半个小时的时间已经过去。

    天地间，一切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仿佛有一个世界从无比遥远的时空飞驰而来，与整个西海窟重合——

    迷蒙之中，某个身影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

    它再次来到了顾青山对面。

    “没想到，这末日能跨越时空，把你召来。”顾青山道。

    一道女声响起：“我也没想到，会有一种力量把我从沉睡唤醒。”

    顿了顿，女声又化作浑雄的男声：“不过这样的末日实在太烂，把我以怨灵的形式召唤而来，这让我怎么跟你打？”

    ——灵魂尖啸者。

    它被末日重新带到了顾青山面前。

    这样的场面若是出现在山海流派，恐怕又会惹得鸡飞狗跳，最终不知该如何收场。

    顾青山道：“你有吸魂之能，胜负还是两说。”

    灵魂尖啸者毫无战意，摇头道：“你有黄泉道的鬼王杖。”

    这句话直接把事情说穿了。

    ——身为已死的亡者，在镇狱鬼王杖面前，唯有灵魂消散一途。

    灵魂尖啸者注视着顾青山，慢慢朝后退。

    “我走了，顾青山，”它以女声说道，“我绝不会入轮回的，更不会受你管辖，今后我们永不再见。”

    “等等，我有一事问你。”顾青山道。

    “你说。”

    “一开始我以为你来自深渊，是深渊之中的怪物，后来你投靠混乱，这又让我举棋不定，根本不知道你到底来自哪里。”顾青山道。

    “来自深渊？不，永恒深渊本是虚空乱流之中无与伦比的存在，我们都只是它的附庸而已。”灵魂尖啸者一边退，一边说道。

    它的身形渐渐模糊，快要看不清楚。

    “那你究竟想做什么？到底什么才是你最终的目的？”顾青山追问道。

    灵魂尖啸者停住脚步，说：

    “你们这些渺小的蝼蚁都在想方设法变强，难道我们这些虚空中的存在，就不能这样做？”

    “其实我自从产生意识以来，就明白一个道理。”

    “我们这些虚空之中的存在，唯有如同永恒深渊那般强大，才可以获得真正的自由。”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可以投靠任何人，做任何事，不管是毁灭还是创造，只要给我与永恒深渊一样强大的力量，我就可以不惜代价的去做。”

    “可惜，我没有想到，你竟然跟尘封世界有联系，这是我唯一失败的地方。”

    顾青山默默听着，忽然问道：“尘封世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灵魂尖啸者突然大笑起来。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它带着恨意道。

    “顾青山，虚空之中有无数的秘密，这些秘密决定了每一个人的命运，而我，永远不会把虚空乱流的真相告诉你。”

    顾青山面色不变，继续问道：“那我们不说其他，我只问你，你现在已经醒了——既然你不入轮回，那你的灵魂将去何方？”

    灵魂尖啸者迈开脚步，渐渐朝无边的虚幻之中走去。

    它以男声说道：“我奋斗了无数的时光，灭尽诸界众生，但最终却还是如此弱小，可见我这一生是毫无意义的一生。”

    “我一想到这件事，心中就充满了无以言喻的愤怒。”

    它忽然仰头高喝道：“混沌！我是放弃了生死流转的众生，请让我化为虚无！”

    无边的金色瀑流从天而降，把灵魂尖啸者裹了进去。

    它的身形在这混沌具现的瀑流之中，渐渐消弭。

    混沌是一切的源头，相比于万物、众生、世界，它是法则最深的奥秘所在，孕化一切。

    它不在生境，也不在死境，更不是虚无，而是一切的发端，是一切最原始的状态。

    如果灵魂尖啸者进入混沌之中，它的灵魂将不复存在，它的所有一切都将与混沌同化。

    之前的时空谜巢之主也是这样，就算有千般后手，万般手段，被顾青山一剑彻底斩灭，那就只有归于混沌，从此再也无法回到任何时空。

    一道女声响起：

    “再见了，顾青山，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你那时刻在挣扎求生的面孔。”

    女声化作男声：

    “记住，我不是败给了你。”

    “我是败给了命运。”

    瀑流冲天而起，瞬息消失不见。

    所有的动静消失，只剩顾青山站在沙丘上。

    他站了很久。

    直到这场末日渐渐消弭，他才缓缓说道：“其实人生除了成败之外，还有很多有趣和有意义的事，众生会为了守护这些，做出你永远想象不到的事情。”

    “如果你不懂这一点，你就不懂众生。”

    “当丧钟响起之时，它其实不止为众生而鸣，因为万物有开始就有终结，它也为你而鸣——而你连众生都不了解，更不知道因与果之间的羁绊，所以你无法战胜命运。”

    “这才是你失败的原因。”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