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一早赶到大学附属医院的林杰，首先来到了住院楼的脑外科住院病房。

    昨日傍晚，路开诚通过电话告诉林杰，通过细致的检测，证实了他的推测，鲁东海的颅脑记忆中枢和逻辑思维控制中枢的损伤，确实是由微小血管的拥堵造成的。

    林杰这么早赶来，就是要亲自检查一下，接受了颅脑血管介入手术，拥堵疏通治疗的鲁东海的恢复情况。

    走进病床，林杰就看到，大块头的鲁东海，正倚靠在摇起的床头上，大口大口的吃东西。

    小小的小笼包，鲁东海双手齐动，接连不停的往嘴里塞，吃的那是一个猴急，汁水顺着嘴角不停的往下流。

    而鲁东海的母亲，不时细心的用纸巾擦一擦他的嘴角。

    看到这一幕，林杰眉头就是一皱，道：“鲁东海的血脂很高，必须要进行饮食控制，还必须要减肥。昨天我不是特意交待过吗？”

    “他这样不加节制的吃东西，会让治疗失去效果的！”

    鲁东海的母亲讪讪的一笑，一脸为难的说：“医生，我知道的，可是……可是他吃不饱的话，就会又吵又闹。”

    “他这么大的个子，又不听劝，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没有办法，也要想办法。如果你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话，必须给他减肥，控制饮食。”

    这话，林杰说的很不客气。

    鲁东海颅脑内的微小血管，虽然已经使用药剂疏通，但颅脑损伤可不是一蹴而就能够恢复的。

    如果他不进行饮食控制，一直是高血脂状态，那此次的治疗，林杰只能是呵呵以对了。

    在林杰的严厉制止下，鲁东海手中的小笼包被取走。

    或许林杰的气场太多强大，表情太过严肃，鲁东海虽然是一脸的不满和生气，却没有吵闹，只是瞪大了眼睛一直盯着林杰。

    林杰语气平和的道：“鲁东海，我说六个词语，你认真听着，然后按照顺序重复一遍，明白吗？”

    鲁东海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林杰，没有任何的表示。

    病人一点都不配合啊，林杰有些郁闷。

    上午还有一例手术，他可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在这里浪费。

    不得已之下，林杰只能采取便宜措施，一指鲁东海母亲手中的小笼包，诱惑道：“鲁东海，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我就奖励你一个小笼包，好不好？”

    鲁东海看了看小笼包，舔了舔嘴唇，闷声道：“好！”

    林杰淡淡一笑，说：“你听好了，六个词语！”

    他稍微顿了一个，缓缓的道出：“扑克、拖拉机、猎豹、华尔兹、山竹、高压锅。”

    说完之后，林杰就看着鲁东海的眼睛，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扑克、拖拉机、猎豹……”

    说到这，鲁东海眉头一皱，脑袋微微一歪，陷入了思索中，“华尔兹……山……竹…………高压锅。”

    林杰暗暗点头，他可是知道，鲁东海在手术之前的这项检测，最多能记住四个词语，顺序还是错误的。

    又做了几项检测，林杰对此次的治疗效果，还是满意的。

    他严厉叮嘱了鲁东海母亲一番，又加开了一个“血脂净化”的治疗单，出了病房。

    不巧，林杰正与庄洪波迎头碰上。

    “林专家，谢谢您！”

    庄洪波感激的说：“昨天晚上，鲁东海醒过来就喊出了我的名字。这一个多月，我可都是再三提醒，他才想起我是谁的。”

    “林专家，再次感谢您！”

    林杰叮嘱道：“鲁东海的治疗虽然有了效果，但后续的调养和恢复也是非常关键。”

    “记忆和思维，能不能恢复到和以前差不多的程度，病人和病人家属都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

    他接着说出了自己的担心，“病人的母亲，似乎在控制病人饮食，还有减肥方面……”

    庄洪波明白了林杰的言外之意，保证道：“林专家，这一块，我会盯紧的。”

    林杰也不想自己的一番心血白费，再次叮嘱道：“因为记忆和逻辑思维的问题，现在病人的自控力很弱，前期需要你们严格的督促。”

    “等到病人的颅脑损伤恢复到一定程度，有了自我管理能力，你们就会轻松许多……”

    林杰来到住院楼的手术区，在家属等候区，看到了潘立新、萧刚豪，还有邹曼青，邹曼青的父母，田项禹、方含蕊等一干学生。

    林杰冲他们点头示意了一下，也没有说话，就走进了手术准备室，换穿手术服。

    等他做好所有准备，走进手术室，发现躺在手术台上的病人，已经做好了麻醉，陈石也站在了手术助手的位置上。

    胃切除手术，对林杰而言，顶多算是一例中等手术。

    手术的关键是，既要把原发性肿瘤组织全部切除，又要尽可能的多保留一部分胃。

    肿瘤组织和健康的器官组织，可不像混在一起的白棋子黑棋子那样一眼分明。

    虽然可以用特制的显影剂，把肿瘤组织标识出来，但这只能标识出肿瘤组织的主体部分。

    肿瘤组织和健康组织交错的部分，还有被肿瘤细胞浸润没有发生明显性变的部分，显影剂是标识不出来的。

    很多外科医生为了彻底把肿瘤细胞切除干净，往往采取扩大化的方式，把很多健康组织也一并切除了，甚至是整个器官一并摘除。

    林杰在胃部肿瘤的主体周围，不时划开一刀，然后用低倍数显微镜，仔细查看被划开胃壁的肌理纹络……

    一个多小时过去，林杰也在胃壁上划开了几十刀了……

    “十号！”

    听到林杰的这句话，一直细细观察的陈石，就是精神一震，知道林杰终于要开始切除胃部肿瘤了。

    只见林杰从手术器械护士那里，接过安装有十号刀片的手术刀，游刃有余的开始切除胃部肿瘤。

    依照林杰的行刀轨迹，陈石判断出，再经过林杰的手术拼接，病人最终大概能保留五分之二的胃部器官。

    切除五分之三的胃与胃全切，对病人来说，区别那是相当之大。

    这种情况下，病人不仅术后恢复速度更快，生活质量也会强上太多。

    至少不需要长期服药，预防这种那种的病症，吃饭也只需要少吃多餐即可，饮食的忌讳也不多。

    如果是别的医生做这例手术，陈石肯定是跳出来质疑了。

    但是林杰早就用一例又一例的高难度手术证明了自己，现在陈石心中只有敬佩和好奇，这个家伙是怎么精准判断出，肿瘤组织浸染界限的呢？

    切除完毕，陈石默默的协助林杰完成剩余胃部组织的拼接和缝合。

    在缝合腹腔的过程中，他终于忍不住，问：“林杰，你是怎么判断出没有被肿瘤细胞浸染的健康细胞的？”

    林杰一边缝合，一边解释道：“人类可以说是大自然进化出来的杰作，说是完美无暇一点都不为过。”

    “这种完美，不仅表现在人体宏观方面，如功能分化完美的各肢体，各部分的黄金比例，也表现在微观的方面。”

    “割开一片肌肤，放在显微镜下观看，你就会发现肌肉纤维、微细血管，还有神经纤维等等的断面分布，有一种韵律上的美！”

    林杰用很欣赏的语气描述，“这种美，很纯粹，很自然，令人陶醉。”

    “但是它一旦受到外界的影响，比如癌症细胞的浸入，这种纯粹又自然的美，就忽的一下消失了。”

    “陈教授，我这就是这样判断出来的。”

    如果不是林杰说的一本正经，如果不是对林杰很较深的了解，知道他不会在专业一事上开玩笑，陈石就真的以为，他是在糊弄自己了。

    陈石想了想，问：“林杰，这个判断方法，应该是你与生俱来的一种感觉或天赋吧？”

    林杰认真的说：“或许说是功到自然成，更恰当一些。”

    “几千几万次的观察肿瘤组织，被浸染组织和健康组织之间的细微差别，总会是有所收获的。”

    几千几万次的观察？你丫的骗鬼呢？

    这一次，陈石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林杰和陈石一并出了手术室，注意力却被走廊里“嘟嘟”不时响起的警报声吸引住了。

    林杰有些不明所以。

    陈石却是陡然脸色一变，急切的说：“林杰，这是全院发布的黑色警报。”

    “这表明，医院忽然涌入了大量的病患，需要全院所有的医生进入紧急状态，放下不紧急的工作，全力应对。”

    陈石看着一脸关切走过来的潘新立、邹曼青等人，说：“林杰，我现在需要去门急诊部看一下。你交待完手术情况，也赶紧的过来。”

    “好，陈教授你先去，我随后过来！”

    冲着完这句，林杰看向潘新立、邹曼青等人。奇怪的是，他没有看萧刚豪，也没有看到自己的其他学生。

    林杰解释道：“潘校长，病人保留了约五分之二的胃，恢复之后，生活质量还有一定保证的。”

    “谢谢你，林专家！”

    听到这个消息，潘新立松了一口气，有些激动。

    林杰一边脱身上的手术服，一边问：“你们清楚，这警报声是因何而起吗？”

    “表姐夫，我知道，我知道！”

    邹曼青开口道：“据说距离医院不远处，有一辆车冲上了人行道，撞飞了十几人。”

    “还有一辆公交车为躲避伤者，连续撞了几辆车，还侧翻了，造成了几十人受伤。”

    “你的那些学生们，都跑去救人了。”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