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到了周五。

    今天的天气相当的不错，阳光灿烂。

    四月中旬的春风，也愈发的温暖柔和，还不时带来灼热了花树的渺渺香气。

    滨海大学医学院一幢教学楼前的小广场上，上百名穿着消毒服的学子，围在一块二三十平米的空地周围，不少人是一脸不甘的看向空地中间的一名中年男子。

    这名五十多岁的男子，正是附属医院的门急诊主任侯建修。

    今日上午，他受附属医院和林杰的委托，带着几名年轻医生来给这些即将入职的实习医生，分批次进行现场急救的指导教学。

    侯建修注意到了不少人目光流露出的不服或不忿，轻轻的摇了摇头，道：“十轮现场急救模拟考核，竟然没有一人获得通过，你们的水平真是令我失望。”

    他这话，更是激起了不少人的怒气，有人想出声分辩，却被身边人给止住了。

    侯建修扫视了众人一圈，继续道：“你们如果认为我只是在吹毛求疵，故意找茬？”

    他忽的提高了一下嗓门，“那我可以肯定告诉你们，你们没有一人能达到林专家的要求！”

    “因为林专家的要求，比我还要严格十倍。”

    “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今天这次现场急救的模拟实践，你们能不能有所得，就看你们各自的领悟了。”

    搬出了林杰这座大山，还有侯建修这似乎意有所指的话，倒是让不少人陷入了思索之色。

    侯建修看了一下腕表，道：“距离上午的课程结束，还有一点时间，那就再进行最后的一次模拟。”

    他呵呵笑道：“这一次，我就不指定人选了。”

    “你们自认自己之前没发挥好，自认自己能耐大的，就自己站出来吧。”

    侯建修这话还未说完，就嗖嗖的跳出来十几人，跑到了中间空地上。

    侯建修伸手指了指，喊道：“你，你……”

    “你们六个的反应和速度最快，其他人都退回吧。”

    被指中的卓家和，就向落后一步的星玥，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不过，他得到了对方一个目光杀的回击。

    侯建修见场地空了出来，就是把手一招。

    在他身后的六名青年医生，各带着一个外科急救箱，懒洋洋的走到中央空地上，把急救箱交给了留在场地上的六名实习医生，然后姿态各异的躺在了地上。

    “你们在第一时间，赶到了一个大型事故现场，现场浓烟密布。”

    侯建修声音缓缓的道：“消防员从现场中找到了一个伤者，带了出来，送到了你们面前。”

    “关于这名伤者的情况，你们的目测判断是，伤者处于昏迷状态，脸上满是灰烬灰尘，头上流血，嘴角有血迹流出，右小腿开放性骨折……”

    卓家和认真的听着症状描述，唯恐漏掉了一个小小的细节。

    上一次模拟实践，他就是一时疏忽，忘记了把伤者的脑袋侧躺摆放，被判定为伤者因呕吐物回流气管，窒息而亡，而抢救失败。

    “开始！”

    听到这个声音，卓家和立时蹲在佯装伤者的人身旁，首先检查他的生命体征。

    有脉搏，但是，无呼吸！

    卓家和知道，这个无呼吸是冒牌伤者故意憋着造成的，但因为是假装伤者，他需要判断为这名伤者没有了呼吸能力。

    这种情况下，首先要做的就是恢复伤者的呼吸。

    紧急做过一番检查，又快速回顾了侯建修刚才所说的症状描述，卓家和判断伤者是气管灼烧兼肿胀堵塞，准备切管恢复伤者的呼吸。

    卓家和从外科急救箱取出了没装手术刀的手柄，就在伤者咽喉处，开始比划……

    “砰……”

    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吓了卓家和就是一个哆嗦，手柄就在伤者的脖子上戳了一下。

    同时，他还听到了两声被吓着的尖叫声。

    脖子被手柄戳了一下，让冒牌伤者再也装不下去了，捂着脖子就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时，卓家和才发现，竟然……

    竟然有人在他的屁股后面，放了一个鞭炮。

    在第一时间，不仅是他，其他做模拟抢救的五人，也把愤懑的目光，投在了侯建修身上。

    更有一名女生，气的脸色通红，直跺脚！

    显而易见，放鞭炮干扰抢救的行为，就是这个老家伙做的。

    之前，他就以好多意想不到的理由，判定模拟考核不通过。

    没想到这一次，更是过分，竟然出其不意的放鞭炮来干扰。

    众人这是出离了愤怒！

    侯建修又从口袋中摸出一个拇指粗细的一个鞭炮，随手抛了抛，表情严肃的道：“在事故现场，任何干扰你们抢救的意外，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类似忽然而来的爆炸，这样的意外，可以说不算是罕见。”

    他又语带嘲讽的道：“令我非常失望的是，只是一个小小的鞭炮，就严重干扰了你们的手术，有人竟然还伤到了伤者？”

    “无论多大意外，你们下意识的反应，难道不是保护伤者，避免伤者受到二次伤害吗？”

    侯建修语气严厉的道：“这次模拟，全部不合格！”

    “下课……”

    林杰回到附属医院的办公室，就见安可馨正在里间办公室的案几上摆放食物。

    他去倒了两杯水，放在茶几上，坐了下来，问：“今天中午怎么有空过来？”

    “上午去政府那里送了一些项目补充材料，见上午还有时间，就直接过来了。”

    安可馨把筷子递给林杰，轻声道：“我想着，那副楼食堂的饭菜再好吃，经常吃也腻了，就顺路给你带了一些午饭。”

    林杰扫了一眼案几的几样饭菜，高兴的道：“都是我爱吃的，可馨，你真是太好了。”

    “项目审批还没有准信吗？”

    安可馨自信的道：“审批肯定是能通过的。据我所知，主要是在批地规模上，政府那一边还有些争议。”

    “应该下周一二就能有准确消息。”

    她把饭菜往林杰那一边挪了挪，又询问道：“阿杰，蔡赟说的瑞典亚历山德森博士的妻子，你想好怎么应对了没？”

    林杰轻声叹道：“这件事，不好处理呢。”

    “对方是一个医学专家，越是专业人士，质疑精神越厉害，不好忽悠啊……”

    林杰忍不住笑道：“应该说是不好说服。”

    “可馨，你想啊，虽然我在国际上也算是一号人物了。但是，我的知名是因为我在外科手术方面的特长。”

    “这样的我，跑到对方面前，毛遂自荐说我有把握治疗宫颈癌，延长你妻子的性命，你觉得他会相信吗？”

    “当然，如果我手中的这个研究项目，有了一些可以证明的成果，还好说一些。”

    “问题是，现在没有啊。”

    “我这样空口说白话，他很难相信我的。”

    安可馨嘿嘿笑道：“阿杰，这种事情，你自己上门自荐，就十分掉格调了，也显得你是别有所图，你应该走迂回路线。”

    “比如，这位教授在咖啡馆喝咖啡的时候，正好有两人在旁边谈起你，谈起你的课题，让这位教授主动的来找你。”

    林杰笑了笑，说：“我又不笨，这个方法，我自然也想过。”

    “只是……”

    他语带担忧的说：“这个方法奏效了，这位教授也带着他妻子来找我了，我真的能有效治疗他妻子的癌症，一切都好说。”

    “如果中途病人出了什么差错，诱导别人来看病的事情又被泄漏了出去，这就是我品德的一大污点了。”

    安可馨略一沉吟，眉头一皱，说：“阿杰，你这是担心蔡赟心思不纯，会泄漏此事？”

    林杰摇摇头，说：“倒不是我怀疑他。”

    “只是我身上现在牵扯的利益也不小，有利益就会有纷争。”

    “而且我也得罪了一些人，即便明面上的敌人没有，但是也应该有人在暗自盯着我的，想寻我的错处。”

    “谨慎小心一些，还是好的。”

    林杰感叹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有一两位有相当身份的中间人，既和亚历山德森博士相熟，又认可我的能力，还有我这个项目。”

    “由中间人来说这事，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有这样的人选吗？”安可馨关心的问。

    林杰摇摇头，说：“我在国际医学界认识的人还是少，而且，我还不适宜主动说起这事。”

    他琢磨了一会，道：“可馨，跟你这么一说，我的思路也清晰了一些。”

    “我觉得……”

    林杰再次想了想，说：“我觉得应该放弃这事。”

    “对，我应该放弃此事！”

    “为什么？这可是让诺奖评选人了解你的大好机会啊。”安可馨有些不解。

    做出了这个决定的林杰，就有一种豁然的感觉。

    他分析道：“可馨，以我现在的年龄，即便做出了诺奖级别的研究成果，由于资历，还有偏见等诸多原因，几年之内，应该是很难获奖的。”

    “现在就操作此事，我觉得有些着急了，也有些舍本逐末了。”

    “现在的我，就应该把所有精力，放在课题研究上。”

    安可馨看了林杰一会儿，就是一笑，点头说：“确实啊，你的年龄就是一硬伤。”

    “只是你一个又一个的成就，总是让身边的人，忽略了你的年龄因素。”

    她一脸认真的说：“阿杰，我赞同你这个决定。”

    “现在的你，确实不应该把精力，放在那些场外因素上，现在还不是你追求荣誉的年龄，是你提升自己，努力做出更大更多成就的年龄。”

    得到了认同，林杰感觉更是轻松，有些自嘲的道：“我应该早认识到这一点的，只是自己被晃花了眼睛。”

    “诺奖的吸引力太大，又不止一人认为，这诱导肿瘤生长的研究，一旦出了成果，就是诺奖级别。”

    “再加上，我对某个人的承诺……”

    林杰唏嘘的道：“蔡赟一提出这个建议，我就忍不住把自己带入了争取诺奖的场景中。”

    “你对谁承诺过啊？”安可馨状是随意的问。

    “哦，当然是淼淼啊。”

    林杰笑道：“我一直豪气的对她说，要拿诺贝尔奖的。”

    安可馨没有想其他，又询问道：“放弃运作此事，那蔡赟提到的医学沙龙之事？”

    林杰颌首道：“这件事，倒是可以搞一搞，权当为我拉一个智囊咨询团。”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啊。”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