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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卷二 青云舞京华 72章 三品郡王

    数百年以来,内侍左都知都是百宦之首。

    但自女帝登基,内侍左都知作为百宦之首的权势便一落千丈,先是陛下旨意,大内设立“凤梧局”,女帝陛下近身事宜一律先由凤梧局定夺,其后再交给内侍省具体差办。

    内侍省的地位一降再降。

    尤其是永安四年,罪女江照月横空出世,令内侍省差点形同虚设。

    江照月出身陈留江家,本该是饱读诗书嫁入豪门的世家子女,但霍燕青叛国复燕时,时任黑水军节度使的江巍上错了贼船,致使陈留江家被株连,江巍那一脉的女眷尽数充当营妓,陈留江家用尽无数人情人脉,才保得江巍几个年幼孙女免了营妓之罪,送入掖庭局。

    江照月便是江巍的重孙女,甫一出世便面上刺青,至于她生父是谁,也是个谜,知晓内情的人不少,但没人敢说出来。

    也是庆幸,江照月自小便聪慧善文,在掖庭局被当宝贝一般养大,接触不少诗书事,永安二年,十二岁的江照月以才而昭著大内,其于日暮时分写了首《蝶恋花》小词,被国子监大祭酒惊为天人,女帝陛下召见后大为赏识,先是加封为才人,让其摆脱奴婢身份,接着将她从掖庭局调入凤梧局。

    永安四年,仅仅两年时间,江照月便成为凤梧局昭命司使,女帝陛下的诏敕多出其手,不仅使得内侍省失势,连外朝中书舍人都差点失业。

    是以如今临安朝野,有“外相公,内诏使,乾王如虎,东宫之外谁闲安”的说法,相公指王琨,诏使则是江照月,乾王是赵骊,东宫之外谁闲安,则是指太子赵愭和闲安郡王赵长衣。

    此刻江照月走出垂拱殿,守候在殿门外的内侍左都知薛盛唐慌忙行礼,问道:“江诏使,陛下有何旨意?”对这位昭命司使,薛盛唐打从心里畏惧。

    江照月二十有一,尚未婚嫁,五官姣好身材窈窕,狭长狐媚儿脸颊上有淡青色的刺字,却凭空多了一分惊艳的另类美感。

    闻言哼了声,“陛下说了,许貂寺会有人处理,内侍省不用过问。”

    说完也不管薛盛唐作何想说何话,自顾自回垂拱殿。

    薛盛唐看着这位炙手可热的昭命司使的背影,充满憎恶,如果没有江照月,内侍省何至于被女帝陛下冷落至此?

    想当年顺宗陛下章国时,自己哪需旨意,终日陪伴陛下身侧,现如今有事,还需要经过江照月这一关才能见到女帝陛下。

    心中又忍不住有些悲戚,都是当年顺宗陛下的旧人,老许被女帝陛下调到东宫去服侍年幼太子,本以为是个美差,但谁知道他多嘴。

    今日在东宫发生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陛下。

    自己本还想为他说情,不曾想女帝陛下知晓自己的来意,根本不给自己机会,让江照月将自己打发了,想到这薛盛唐自嘲的苦笑。

    内侍省?

    形同虚设了啊!

    大内皇宫北门接御街,沿御街行七百余米,是临安甚至整个江南朝野都无人不知的“青云街”,之所以闻名朝野,只因青云街住了大半个朝堂重臣。

    三省六部诸多官员的豪宅皆坐落在青云街上,当朝左相王琨、右相宁缺、参知政事谢韵的府邸也在青云街,枢密院那位狄相公虽然是位无双儒将,但因对王琨等文臣不和,倒没住到读书人扎堆的青云街,而选择了武将圈子的“威盛路”。

    不仅文臣在青云路,大凉的乾王赵骊、闲安郡王赵长衣的府邸也在青云路。临安朝野都有个说法,青云路上起瓦尘,蒙头之下也五品。

    意思就是说,青云路上掉块砖瓦下来,砸中的都可能是五品高官。

    就连北方蛮人之王也戏称,若得谍子入临安,尽屠青云、威盛,大凉半瘫。

    闲安郡王府坐落在青云路尾。

    这其实是极好的地理位置,当年顺宗陛下还未入主东宫时,其府邸恭王府便在青云路尾,出了青云路曲折百十米,便是夕照山雷峰。

    在府邸里抬首望去,能看见夕照山雷锋上那座九层高塔,若是天气晴好,雷峰夕照的壮丽景象便可尽入眼睑。

    所以赵长衣这座由恭王府改名闲安郡王府的府邸,可说得天独厚。

    在垂拱殿里女帝陛下轻描淡写对江照月说了句“王琨自当诛之”一语定下许貂寺生死时,赵长衣正在府邸花园里赏月。

    三五宫女在一旁侍候,桌上摆放着水果点心,几壶美酒皆是御赐。

    惬意的翘着二郎腿,在他面前,有一位黑衣文人正襟危坐,儒衫如墨,在其背后,安静的站着一高一矮,一娇俏一温婉的负剑奴婢。

    年三十五六的黑衣文人有些病态的白,细心看去,即使在夜色里,也能看见肌肤下的青色血络。

    五官端的是俊美,那种独属于女性的俊美,若非喉结突兀,几乎没人会认为他是男人,飞凤眉好看得一塌糊涂,几可媲美当年以“眉黛无双”艳惊大凉的女帝陛下。

    这双惊艳的飞凤眉下,也有一双漂亮的眸子,深邃如星空,但王琨、赵骊以及女帝陛下等人知晓,闲安郡王府上那位黑衣文人,实则目盲。

    黑衣文人目盲。

    却无人知晓,黑衣文人目盲于十一年前顺宗驾崩女帝登基那一日。

    虽是春末,手里却有一枚水墨画扇,只是握在手里,并没有风骚的招摇。

    赵长衣端起酒杯,笑眯眯的道:“先生,如你所言,许貂寺活不过明日正午,以王相公的脾性,大概明日上午,这位在先皇时担任过内侍省右都知的许貂寺,就会死在赵愭的面前。”

    赵长衣有些幸灾乐祸,想到那位本就胆小的太子赵愭被王相公这么一惊吓不知道会不会屁滚尿流,他就忍不住想大笑几声,不过终究没有太飘。

    黑衣文人面无表情,轻轻拍了拍手中画扇,“终究还是太子,王相公做的有些过了。”

    须知过犹不及。

    赵长衣盯了一眼那枚画扇,强行将心中的疑问压下去:自己调查过,先生手中这样的画扇,天下共有三枚,一枚在乾王赵骊手上,一枚在皇宫女帝陛下手中,一枚先皇陪葬。这一枚为何会在他手中?

    叹了口气,“是啊,终究是太子,而我只是个闲安着的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