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哼……”

    古怪的声音渐渐在暮东流的耳边变得清晰，就好像由远及近，然后，他慢慢睁开了虚弱的眼睛。

    只见他的肚子上，一个肥圆的东西正抱着个不知名的果子啃的不亦乐乎，不时还蹦两下。

    直到他醒来，睁开眼睛这一切才结束，然后是两双眼睛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是你啊!”

    暮东流有些虚弱的坐起身子，他只记得自己走着走着便晕了过去，此刻已不知道晕过去多久，雨后的太阳莫名的有些晃眼。

    “你不是吃竹子的吗？”

    暮东流看着那熊猫不停嚼动的腮帮子出神片刻才开口，但想了半天似乎只找到这个话题。

    回应他的是一个白眼，然后熊猫指了指周围，那意思好像是说你能给我找根竹子?一边指着，一般咬了一口果子，汁水四溅。

    暮东流摇了摇头，而后起身，腿刚立直身子还未直起便觉得天地旋转，一股眩晕骤然升起，身体也再次摔入未干的泥水中。

    “呵。”

    感受着那溅入口中的泥水，那是一股涩味夹着土腥味，望着一身的泥浆，他自嘲的笑了笑，双手又慢慢撑起，半坐半靠的坐在离自己最近的一棵树下。

    “哼哼哼……”

    熊猫似乎一刻都不愿安静，一直在暮东流身边哼哼个不停，暮东流也懒得去撵它走，因为他现在连话都不想说。

    顿时静谧的林中出现了一副古怪的画面，一个少年双眼无神的看着天，一个肉乎乎的小动物左蹦右跳。

    “如果下次见到肉球我会把你介绍给它认识，你们两个肯定有共同的话题。”

    暮东流虚弱的笑了笑，好像想到什么。

    熊猫的眼睛则是眨巴眨巴然后有些不解，它不明白肉球是什么东西。

    “你和它小时候一样圆，一样肥，一样爱吃。”

    疲软之下的身体，暮东流似乎连心也放松了下来，无忧的笑了笑，很阳光，就如同这雨后的太阳。

    直到恢复了一些气力，暮东流才重新站了起来。

    “又要开始了。”

    低声念叨一句，然后他转身，准备回宜城。

    “哼哼……”

    却见那熊猫忽然蹦到自己的身前，爪子指了指一树叉上的东西，那居然是自己的衣服，只是沾满了血迹，有的东西，雨水是冲不净的。

    “你要和我一起吗？”

    暮东流视线就在那衣服上停了一息，然后又看向那只熊猫。

    话落，那熊猫居然一脸扭捏，然后点了点头，接着径直的爬上了暮东流的肩头。

    “哈哈……”

    暮东流笑了，放声大笑，笑的畅快淋漓，更是慢慢变的猖狂桀骜，只笑的山林动荡，草木悚然。

    ……

    “话说，在久远的过去，在一个不可知的地方……自天地初开，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世界之间，遂分四大部洲，曰东胜神洲，曰西牛贺洲，曰南赡部洲，曰北俱芦洲。而在东方有一傲来国，旁边就是大海，大海之上则有一山，谓之花果山，此乃天生福地，而在这山顶，却有一奇石，受天地孕育，乾坤炼化方诞出生灵……那奇石迸裂产一石卵，遇风化形，竟化作一石猴，一经出世可谓石破天惊，他目射金光，直冲斗府……

    只见那水帘之后另有天地，其中更刻有一语，曰，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暮东流说到这里话语一止，看着酒馆内外围的密密麻麻水泄不通的贩夫走卒笑了笑，然后他肩头的熊猫立时很熟练的将它头上顶着的一个帽子翻了下来，一脸笑眯眯，接着举着帽子就挨个往每个人面前走着。

    “唉，暮小哥，你怎么不说了?”

    一身宽体胖的富态小哥顶着一个油光满面的脑袋满脸急色，然后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到那熊猫的帽子里。

    “对啊，吊人胃口。”

    其余众人更是如此，一个个急不可耐，就好像身体生出一种痒来，只欲像那猴子一样抓耳挠腮，反正就是不痛快。

    “各位，天色已晚，明日起早再来吧。”

    暮东流指了指已经渐渐泛暗的天空说道。

    “唉……”

    立时许多人都叹了叹，不知道是可惜没听够，还是可惜天色暗的快。

    “遭了，我出门买菜却买到现在，回去肯定要被媳妇骂了。”

    一还在回味的青年小哥忽然脸色一变，然后像是想到什么，接着提着那提了一中午的菜急忙冲出酒馆。

    “哈哈……”

    屋中顿时一片哄笑。

    直到最后人走茶凉，酒馆之内只剩寥寥几人。

    除了几个在吃饭的人之外，暮东流看了看另一边一个正出神思索的人，不是裴三又是何人，他的身上仍是一件紫袍，似乎他只穿紫色的衣服。

    “哼哼……”

    直到熊猫有些气喘吁吁的抱着那一帽子的钱走到他桌前的时候，他才被那不乐意的声音惊醒，然后失笑，手指一翻只见两指之中已多了一颗金豆子然后落到了那顶帽子里。

    顿时，熊猫不乐意的神情飞到了九霄云外，两个眼睛笑眯眯的看着那颗金豆子。

    “你这是从那找到这个财迷的？”

    裴三有些好奇，饶是以他的势力和见闻竟然未曾听说过这种异兽，而且不到妖兽的境界却已通了灵智。

    “捡的。”

    暮东流回了句。

    “那是真的吗？”

    裴三又问了一句，似乎这才是他想知道的，他问的，是暮东流之前说的故事。

    “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有的时候你看到的听到的未必就是真的，相反有的你认为不可能的反而是可能的。”

    暮东流没有正面回答他。

    “等这个故事说完我就要准备离开了。”

    他看着一脸乐滋滋的熊猫。

    “我打算行遍九州。”

    暮东流似乎并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

    “确实，心有一城不过凡夫，心有一州不过常人，而你，若心无九州当真会让我失望。”

    裴三眼神平静，似乎早就料到有这一天，而他的语气更是平静，就彷佛话语之下指点的是江山，仅仅这一句话便贬低了天下无数人，但在他眼里确实如此，或者说理所应当本就如此，他也有资格说这番话。

    “我还会回来的，当那矮山长高的时候。”

    暮东流直接跳过了那个话题。

    “哦?多高？”

    裴三闻言双眼猛然一眯。

    “触到天的时候。”

    暮东流说完这句话已经站起了身子，酒馆外，一位老人已经站在那里，老李头。

    他抱着还沉迷在金子中不可自拔的熊猫走了出去。

    “好，那我就等你触到天的时候。”

    直到暮东流快要走出酒馆，左脚已经迈出去的时候，裴三很肯定的说着，也很郑重。

    而暮东流的身影也在这句话落下的同时消失在夜幕中，和老李头并肩离去。

    裴三笑了，桌上的酒壶已被他一把抓起，仰头一饮，顿时一道酒柱倒了出来，直直的倒在了他的口中，并非一滴不洒，而是有很多都淋在了他的脸上，淋湿了他的衣服和头发。

    “哈哈，好酒。”

    那酒并非什么百两千两才能喝到的酒，不过是这酒馆夫妻自己酿的，他肆意的饮着，说罢衣袖一挥，人已大步而出，扬长而去，放荡不羁，狂放之态毕露，如同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

    “却说那猴群正在庆贺的时候就见一老猴倒地，却是寿命将尽，石猴大惊失色，遂知晓这世间枯荣有数，生死有命，然，他也得知这世上有长生法门，得其法便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寿享无尽，至此，石猴便心生意念，欲习得长生……”

    又是一天，清晨晨露未散，老早就见那普通的酒馆坐满了人，有的站着，有的蹲着，有的坐着，皆是眼巴巴的仔细的听着暮东流那与年龄不符的声音。

    “暮小哥。”

    忽有一人出声打断，立即便引来所有人的怒目而视。

    那人缩了缩脖子，讪笑着，但眼中好奇实在压制不住。

    “我想问一下，真的有长生法门吗？真的有人能长生吗？”

    他的话一出口，所有人的怒色都渐渐消失，脸色变化，然后视线皆下意识的盯着暮东流，有的人更是不由得咽了口吐沫，呼吸已不由得急促起来。

    暮东流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直到有人眼睛看的发酸，口干舌燥的时候。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