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龙船:崖山海战 第六十七章 胜负在人
各司其职、各擅其长,文武互相配合之下,大宋军队在湖州节度使巩信的指挥下,在太平山、龙头山战场打出了一场多年未见酣畅淋漓的胜仗。
捷报传回番禺城时,终于放下忧虑的右相文天祥忍不住高兴的大笑起来,将宠辱不惊的宰相气度也全抛到了脑后。
自大宋德佑二年元军攻入临安之后至今,两年间朝廷兵马在元军的追击下处处溃败,即便是兵力占优之时,面对着元军也难求一胜。到如今,不论是朝廷官员还是军中将士,都有种元军凶悍擅战,不可力敌的感觉。
凡与元军对阵,以优势兵力能守住城池不被元军攻克就算是不错的功劳了,至于主动出击在野战中击溃元军数万主力更是想都不曾想过的事情。
巩信指挥下的这一战,不仅迅速挽回了龙头山失利造成的颓势,稳固了整个番禺城的外围防线,一举击溃了太平山、龙头山一线的元军步卒。更重要的是提振了军心士气,打破了元军野战无敌的神话,同时也让两万禁军真正成为了一支精锐的虎狼之师。
欣喜之余,静下心来认真思索这一战的前后经过,文天祥第一次对少年皇帝有了一种敬佩之意。十一岁的少年天才很常见,可是在十一岁的时候就如此通晓时事、洞察积弊,并敢于在生死攸关之际坚持做出改变,有这样一位皇帝实在是大宋之福啊。
当文天祥将捷报亲自禀告给少年天子之后,赵昰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回了肚子里,看来马克思主义提倡的主观能动性在军事方面果然也同样适用啊。
军中将领们身上套着的束缚解开之后,确实有一种解开了猛虎身上枷锁的感觉啊。
君臣二人喜笑颜开的谈论了一番之后,自然就谈到了对巩信和军中将领的封赏之事。赵昰对于朝廷往日里对军中战功的奖励并不清楚,当下也就向文天祥随口问道:“所谓功必赏,过必罚。巩信此战功勋卓著,不知丞相准备如何封赏军中将士?”
听到赵昰的话,原本一脸喜色的文天祥却有些无奈的回复赵昰:“皇上有心奖励有功将士,臣也未尝不是如此。依往常惯例,依诸将军功擢升军职是应有之意,只是如今朝廷疲敝,漫说是金银财货,即便是酒肉都难以筹措。所以……”
从文天祥的话音里,赵昰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思,在朝廷无法从财物方面犒赏军队时,右相大人显然是准备用提升官职的办法对此战的功臣们进行奖励。
出于朝廷现状,文天祥的办法并没有什么差错,不过面对这样的情况下,赵昰却别出奚径的提出了另外一个惠而不费的补充建议。
由赵昰和文天祥两人亲自出面,从巩信以下的军中将士,依其军功大小,获得天子与当朝丞相大人亲赴军中赐宴的荣耀,而底层兵士们,则由赵昰以天子身份撰文嘉奖之。
番禺城中物资再紧缺,凑出两桌酒宴还做不到吗?而只需要两桌酒宴,外加赵昰和文天祥跑两趟腿,对于军中将士们来说,却是一份足以铭记终生的荣耀和激励。在赵昰的脑海中有一条清晰的认知,军队中最重要的就是军人的荣誉感。
军人的荣誉感是军中将士们对自身价值和地位的自我认知,是将士们对自身职责的强烈自豪感,直接影响着军队的面貌士气和战斗力。对于一位军中勇士来说,财物和官职固然重要,可是能得到天子和宰相的尊重认可,这要比金银珠宝和官职更能激发军将们的荣耀感和军心士气。
赵昰的建议基本上没有什么花费,至于效果也确定无疑。可是文天祥却用有些诧异的眼神看着赵昰,皱着眉头说道:“若皇上有犒赏军将之心,待战事平定,召他们觐见之后再另行封赏便是。皇上万乘之躯,岂可轻入军中?”
虽然认可了赵昰文武分治的建议,并且从实际战果上认识到了充分给予武将战场指挥权的重要性,可是文臣对武将们那种高高在上、根深蒂固的优越感却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消除的。从文天祥的话里,赵昰还是感受到了这位当朝丞相在心底深处对于武将们的轻视。别说是赵昰以天子之尊亲自前去犒赏军将,就是文天祥自己恐怕也没有亲身前往军中之意。
知道这种事情不是一时半刻能改变的,赵昰也并没有对文天祥多说什么,不过赵昰自己却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在少年天子的坚持下,文天祥最后也只得做出了让步,吩咐主管后勤诸事的赵孟荣准备了几桌酒席送到了火炉山巩信的中军大帐,而文天祥最终还是以政事繁忙为借口没有随赵昰一同前往军营。
当一袭龙袍神情庄重的赵昰在御龙直侍卫们的簇拥下来到巩信的中军大帐时,以巩信、萧敬夫为首的军中大将们带着军中提辖以上的军官激动万分的列队跪迎天子大驾。
自大宋立国至今,除开国太祖、太宗皇帝外,皇帝亲至军中抚慰军将的事情屈指可数,能面见龙颜亲受嘉奖,巩信和萧敬夫这等军中大将们虽然激动尚还能把持住情绪,而军中兵马钤辖、提辖等中下级军校们已经有不少人激动的热泪盈眶了。
当赵昰端坐在巩信的中军帅帐,端起案前的酒樽亲自向巩信、萧敬夫、冉洪涛、丁文光、谢敬新、范鹏等大将逐一敬酒之后,其余的军中将校们也在几位大将的率领下共同举杯向天子敬了一怀谢恩酒。
元军大军压境战事随时都可能发生,再加上因为年纪还小赵昰也不可能开怀畅饮,简单却又庄重的一场酒宴过后,诸将都只是浅饮了几杯。可是天子亲临赐酒所带来的那份荣耀,却让军将们都满面红光心情激荡。
而更让诸将意想不到的是,对将领们亲自赐酒之后,临走前赵昰还将一份自己亲自撰写的告将士书交到了巩信手中,并特意交待一定要将这份告将士书的内容向全体军中士卒们宣读传告。
“元贼倾其残暴之师,侵我皇宋,神州大地处处沦陷,亿万百姓任其宰割。我泱泱大宋竟无抗手之力乎?欣闻军中捷报,军中虎贲犹在,朕心甚慰。唯愿自今日始,朝廷上下一致,军民戮力同心,抗击元贼,复我河山。待来日驱逐鞑虏、克复中原,朕必为将士们勒石为铭,以彰其勋。”
第二天,得知少年天子又额外向军中将士们写了一封嘉奖书后,对于少年天子兴之所致随口而发的“空口白话”文天祥是不以为意的,只要少年皇帝没有随口对军中将士们胡乱封赏,说些鼓舞军心士气的话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和身处高位的朝廷官员们不同,当巩信按着赵昰的吩咐分派识字的军校们将告将士书向全军将士们宣读之后,军中最底层的兵卒们,在听到大宋天子的亲笔书信后都激动万分。
他们浴血沙场的忠诚和武勇,受到了当朝天子的肯定和鼓励,而且皇帝还期许来日为他们勒石记功,每一名士卒心中都由然生出一种被尊重和认可后的自豪感、荣誉感。
也许在文臣们眼中,军中那些粗鄙武夫们心中的这种荣誉感比之精良的盔甲兵器来说并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可是赵昰却很清楚,一支被激发出强烈荣誉感的军队,战斗力会有多么的坚韧和强悍。
当年那一支被人称为“土八路”的军队,只凭着手中粗制滥造的武器,面对着武装到牙齿的敌人,打出了何等惊天动地的赫赫战功啊!
战争里,人才是最重要的决定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