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华把消息传给了其他兄妹，但是没有要求他们立刻赶回香港，“警方明天才能出结果，你先等等吧，有了消息我再通知你们。现在你心里先有个底，也做做准备。万一是真的，也好尽快赶回来。”

    从最初的激动里走出来之后，王德华终于可以冷静地思考问题了，“这会不会是一场闹剧呢？”其实在绑匪落网，交代了作案经过之后，王家人已经接受了王德辉的死亡，毕竟落入海中最终生死不知的不止王德辉一个人，之所以不能尘埃落定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大嫂龚如心不肯接受丈夫死亡的事实。没想到在大嫂去世之后，反而冒出了哥哥的骸骨，有了一锤定音的证据。“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了。”

    7月15日，早上7点，王德华在司机的搀扶下走进了香港警察总部，于再荣得到消息后很快从家里赶到了警察总部。

    对于伤心了二十多年的失踪者家属又怎么能苛责他太心急呢，于再荣只能说：“您需要再等一会儿，对比结果很快就能出来了。”

    王德华面色平静地点点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突然接待室的电话铃声大作，于再荣拿起了听筒，“结果怎么样？嗯~我知道了，你把报告复印一份送过来，原件送到处长那里。”

    王德华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又似乎有洪水在肆虐，他紧紧地盯着于再荣的身影，想从对方的举手投足之间看到一些端倪，不知不觉间王德华站直了身子，手臂也伸了出去想要抓住什么。

    于再荣转过身看向王德华，“DNA对比结果出来了，是他。”

    于再荣的声音不大，但是王德华停在耳中却恍若惊雷，双膝一软，王德华就向地板倒去，身旁的司机赶忙用力扶住了他的身子。

    “请您节哀。”

    王德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我能去看看他吗？”

    于再荣缓缓点头，“请跟我来吧。”

    *

    验尸房不是一个让人愉快地方，仅仅是听到名字就能让人心生伤痛，王德华的眼神越发迷离了，耳边似乎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沉重吗？似乎不是；轻松吗？似乎也不是，但是王德华知道自己正在走过去，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验尸房的门打开了，房间中央的金属台子露出了一角，王德华放眼望去只看到了台子冰冷的光泽，似乎上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跨过房门，王德华才看到台子上散落的骸骨，寥寥可数的十多块而已，根本拼不出一个人形，要不是头骨还在，王德华都不敢相信这是一具骸骨。于再荣轻声向王德华解释：“匿名者送回来的就这些，据我们所知，能找到的全在这里了。”

    王德华似悲似喜，眼泪无声地滑落了下来。“也好，也好。我，我还能把他好好安葬下去。谢谢你们了。”说着，王德华向于再荣鞠了一躬。

    于再荣忙搀扶住了王德华的身子，不让他鞠躬，“老先生，使不得。何况也不是我们找到的。”

    王德华已然转过了身，双手扶着台子的边沿，就这么眼含热泪的看着自己的哥哥。“哥，大家其实早已经不敢奢望再见到你了，这么多年也就嫂子一个人还在等你，可惜她等了17年，终于等不下去了......呜呜，她没等到，他们都没等到啊，呜呜呜...没想到第一个见到你的人居然是我......”

    数小时后，王德华才止住了悲痛。

    于再荣说：“王先生，请问其他人什么时候能回来？警方有些事情要和你们沟通之后才能做决定。”

    “我昨天已经和他们通过电话了，只是当时不知道真假，所以我让他们等消息。我估摸着今天得了消息，过两天他们都能回来。”

    于再荣点头，“明白了。等人聚齐了，还请通知警方，我们好一起商议。”

    王德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可以。”

    *

    孟霄将王德辉骸骨交给警方之后，再次和康金柏通了电话，所以康金柏这几天也在患得患失。康金柏比大多数人更早知道真相，但是康金柏看到警方和王家人共同主办的新闻发布会才确定自己知道的是事实。

    7月18日，上午10点，香港警察总部召开了一场新闻发布会。

    来到发布会的媒体记者一脸茫然，周围的人也是一脸茫然，互相打听的结果就是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警方的发布会开得莫名其妙。“最近没发生什么大事呀，而且所有人都没听到风声，那能有什么新闻？”

    “莫不是无意间抓住了某个逃犯？”

    “查获走私大案也有可能。”

    “别瞎猜了，再等等就能知道答案了，赶紧摆好姿势，有人进场了。”

    “咔嚓咔嚓”的快门响声伴随着闪光扑向了进场的警方高层和几个老人，所有人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看来今天发布的不是什么破获大案的好消息。

    几乎所有的媒体记者心里都冒出了同样的问题：除了警方高层，还有“普通市民”参与，这几个人是什么来头？看着眼生，难道是新的大案？不对呀，没破案家属是不会参加发布会的。只有几个眼尖的老记者对台上的“普通市民”有些印象，不过没人大声喊出来，可能性太多了，还是静观其变吧。

    一哥双手做下压状，屋里立刻归于平静，密密麻麻的快门声挣扎了俩下终于消失不见，记者们双手搭在键盘上等待着“发令枪”响起。

    “今天召集大家来，是想宣布一件很重要的事。首先，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这几位的身份。”顺着一哥的手臂，记者们看向了几个“普通市民”。“他们是1990年绑架案中失踪的富豪王德辉的弟妹，”记者们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今天召开发布会的原因是，几天前有人匿名送回了王德辉先生的骸骨，自1990年失踪的王德辉先生的下落终于可以尘埃落定了。”

    现场一片压抑的抽气声，然而片刻之后压抑被澎湃的提问声一脚踹飞了。

    “请问警方是什么时候发现骸骨的？”

    “匿名者一点信息都没有留下吗？警方对此有什么猜测？”

    “警方从骸骨上有什么发现吗？王德辉先生是否如绑匪所说被抛进大海？”

    “匿名者和当年的绑匪是否是同一伙人？”

    “华懋基金对此是否知情？”

    “王德辉先生会和龚如心女士合葬在一起吗？”

    ......

    记者们手中的话筒齐刷刷地长长了一大截，都要送到一哥嘴里去了，几个负责维护秩序的警员身体弯成了虾米，挺着肚子拼命拦阻着疯狂的记者。幸运的是，记者们的冲锋只是情急之下的本能反应，遭遇拦截之后就顺势停了下来。

    一哥只好不停地用双手示意记者们安静，“警方的值班人员在7月13日夜间11点钟接到了匿名电话，通话时间很短，对方在告知骸骨存放地点后就立刻挂断了电话。事后，警方根据匿名者的提示确实发现了一具骸骨，但是当时警方不能确定骸骨是否确系王德辉先生，所以7月14日警方和王德华先生取得了联系，采集了DNA样本用于比对。7月15日，比对结果确认，骸骨确实为王德辉先生。警方和王德辉先生的家属取得联系之后，决定一起举办新闻发布会来澄清相关事实，希望在做的各位记者以公正客观的态度报道，为拖延了二十多年的真相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以此来告慰王德辉先生的在天之灵。下面请大家有序提问。”

    新闻发布会的套路已经固定了，记者们耐着性子听完了一哥的发言，然后齐刷刷地举起了手臂。

    一哥点了第一排中间的记者。

    “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