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甲台。

    穹顶缓缓裂开，一架霜白机甲徐徐落下，其体魄雄壮，身形巍峨，身负一杆醒目的激光重戟，赫然是颇有名气的虎贲机甲——霜戟。

    霜戟，虎贲一星，重型强袭机甲，据说以“喋血霸王”为蓝本制作，攻防兼备，且膂力强横霸道，尤其擅长乱战，战戟舞弄，可弑杀鬼神！

    驾驶舱中坐着一名老者，满脸皱纹，眼神却很亮，顾盼生威。

    “这里就是……机甲手工坊？”王崇环顾四周，随着眉头微蹙，满脸皱纹挤在了一起，“表面工夫倒是挺足，就怕是外强中干。”

    “是王崇伯父么？”

    驻甲台畔，一道全息投影浮起，却是笑容满面的赵潜。

    “请跟随箭头而行，就能到达目的地了。”赵潜指了指前方。

    “箭头？”王崇一愣，抬头望去，不由微微失神。

    视野中，一个个光之箭头浮空，指示着方向。

    也是全息投影！

    “全息投影？”王崇暗暗惊诧。

    仅仅是指路，居然就用上了全息投影这种高端技术？太奢侈了吧……

    稍稍迟疑，他点了点头，驾驶着霜戟紧随箭头而行。

    而赵潜的投影不断生灭，和霜戟并驾齐驱。

    “你就是赵潜了？”王崇问道。

    “是的。”投影中，赵潜点头。

    “为了你的一个承诺，少爷可是冒了生命危险，不止差点横死于巨兽荒冢，更是丧失了血之试炼的资格！”王崇眼神冷厉，显然，他有怨言已经很久了。

    他望向赵潜，加重语气道：“我希望，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值不值得，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赵潜神情不变，唇角浮动着淡淡笑意。

    王崇皱了皱眉，他却觉得这笑容轻薄且刺眼，冷哼一声道：“你知道，孙家嫡子一条命的价值么？我实在不明白，你的自信来自哪里……”

    很快，霜戟到达演武室。

    “崇伯，你可算来了，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老远，就听到孙谋攻的笑声，语气急不可耐。

    “少爷，收到你的消息后，我可第一时间就去找了老田，”王崇闻言，不由面露慈祥，语气宠溺道，“你也知道，咱们家什么都少，就是规矩多！霜戟是虎贲机甲，要出趟门得十多个管事审批，一趟跑下来，我的胳膊腿都快跑断了……”

    王崇曾是孙谋攻爷爷的部将，年老退位后，就成了孙谋攻专属的机甲老师，表面是师长，实则感情极佳，比血脉上的亲人情感更深。

    “让我带着霜戟过来，是又想让我替你喂喂招？”王崇笑问，显然，这已不是第一次了。

    沓！沓！沓！

    霜戟大步直行，走入演武室中。

    “嗯？”王崇表情一怔。

    演武室中央，典戎身形傲立，身外无数黑流缭绕，宛若一条条昂扬摇摆的钢铁之蛇，看似平静，却似乎蓄势待发，随时都将爆发出暴虐凶威！

    “这就是新装备？”王崇眼神闪烁，心底暗暗惊奇，却没有忙于下结论。

    “崇伯，这次，我可得以多打少了……”长笑声中，典戎屈膝抬臂，一板一眼地摆了个起手式。

    “以多打少？一直不就这么过来的么？早就习惯了！”王崇闻言，却也是哑然失笑。

    他自然认为是虚实投影。

    “崇伯，这你可错了。”孙谋攻摇摇头，微笑着道，“这次是测试新装备，我并不准备动用虚实投影。”

    “哦？”王崇一怔，“那是要……”

    “崇伯，见见我的新伙伴。”孙谋攻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牙齿，“憎恶，打个招呼吧……”

    嗡！

    典戎的身外，铁流翻滚回旋，于其肩头凝聚，竟化为一张似虚似实的机甲面孔！那面孔望向霜戟，唇角一点点地上扯，竟露出了一缕貌似“和善”的微笑。

    “——嘶！”王崇却倒吸一口凉气，感觉通体发寒，“这，这是什么？”

    他突然意识到，那缕缕铁流，或许是某种“生命”！拥有自我意识的生命！

    “招呼也打了，那就开始吧！”孙谋攻嘿嘿一笑，却不准备答疑解惑了，“——百臂巨人形态！”

    沓！

    典戎大步前冲，双掌轮转无量，好似一轮太极，掌影汹汹，绵延变化着砸向霜戟。

    “好，那我就亲自来掂量掂量。”王崇点头，当即挥去杂念，沉稳应对。

    铛！

    沉闷巨响回荡，霜戟不愧为虎贲机甲，出手既快且准，稳稳抓住典戎的双臂，令其动弹不得。

    “少爷，你这火候还……”王崇正说着，脸色猛变。

    嘭！嘭！

    两声闷响，霜戟的肋下，已挨了两记重重的黑拳。

    那是货真价实的黑拳！

    典戎的腰腹两侧，有黑色铁流浮沉回旋，竟是凝为两道暴虐拳锋，狠辣且刁钻地击出！而且，那两道拳锋之上，更生有一排错落起伏的撞角，令破坏力直线暴涨。

    这已不是拳头，而是近身杀器！

    王崇不由心生寒意，战斗本能猝然爆发，背后激光战戟出鞘，一记刚猛回转，在面前化为一道圆形光幕，将两个拳头一口气斩断。

    “断了？”王崇一惊，心中暗叫不好。

    他暗暗后悔，明明是切磋，自己竟下了狠手，斩杀了那未知生物！

    “崇伯，战斗时可别分神，我又来了！”

    典戎却长笑一声，右拳五指捏紧，一拳呼啸着狠狠砸出。

    随着它的拳锋直行，周身上下残余的铁流涌向指间，电光火石间，已将拳锋化为一柄倒刺遍生的巨大战锤！

    “嗯？”王崇歪了歪头，眼神一阵恍惚。

    蓬！

    一声闷响，火星四溅。

    霜戟双臂竖于身前，如同门扉紧闭，但依旧被这一记凶狠重锤砸得够呛，身形摇晃，连连后退。

    “还活着么？”王崇表情狐疑，视线余光落向地面，登时目瞪口呆。

    地面上，那断裂的拳锋已化为一团黑色液体，蜿蜒着，翻滚着，蠕动着，迅速后退，向典戎涌动而去。

    而在典戎的身上，也有一缕黑流向下，如同前往接应，两者很快汇合，再次缭绕于机甲周身，如烟如雾，聚散不休。

    “这东西，难道不会死么？”王崇失声道。

    “它可是液体……”赵潜微微一笑，“无论你怎么斩断，你能杀死水么？”

    吼！

    好似响应着赵潜的话，黑流上下翻滚，在典戎身外化为无数条巨妖腕足，腕足末端更有巨口嘶吼，俨然是在咆哮示威！

    “老实点！”孙谋攻哭笑不得，低声喝止道，“别干这些没意义的事情！”

    那道道黑流果然有智慧，更听得懂人话，立刻溃散开来，在典戎周身上下旋绕。

    但不知为何，王崇竟感觉到了一丝“委屈”的情绪。

    “它真有智慧？”他忍不住道。

    “当然！”赵潜点点头，笑着道，“让王老您跑这一趟，就是为了让两者在战斗中培养默契……”

    “默契？”王崇表情古怪。

    “别闲聊了，再来！”孙谋攻则已迫不及待。

    沓！沓！沓！

    典戎微微屈身，数步奔踏，动作矫健如云豹扑掠，朝着霜戟猛冲而上。

    “——喝！”王崇断喝一声，霜戟狂怒挥舞，一柄战戟以横扫千军之势横抡，气象狂烈，沛莫能御！

    战戟横斩，却仅仅撕裂一道残影，典戎早已消失。

    哗！

    它已在半空，且跳得极高！

    原来，在刚才一刹，憎恶之灵化为一条尾巴，和典戎的双脚齐齐发力，刹那爆发出狂暴推力。

    “少爷，我早叮嘱过你，战斗中切忌跳起，你难道忘了么？”王崇却摇摇头，霜戟以长戟指天，插向半空中的典戎。

    战戟落空。

    “嗯？”王崇眼睛瞪大，又是一呆。

    典戎的后背上，竟浮现了一双黑色巨翼，拍击空气，扶摇而起！

    “不错，很不错……”赵潜含笑点头。

    相较于谜团，憎恶之灵的“固液相变”，其最大的优势，实则是精细！憎恶之灵所化武器皆是精细入微，谜团所化的翅膀仅能滑翔，而这憎恶之翅，则和机械兽的翅膀没有半点区别！

    沓！

    翻滚落地后，典戎右掌横抡，黑流层层覆盖于手掌，竟化为一柄巨型镰刀！

    嗖！嗖！嗖！

    紧接着，它连连猛攻，如同螳螂掠食，不止招式精妙，而镰刀形态也会随着招式变化，配合严密之下，攻势一波紧接着一波。

    霜戟连退，步步向后。

    身为一架虎贲机甲，它居然有些狼狈！

    赵潜冷眼旁观，则暗暗点头。

    憎恶之灵为超个体，拥有巨大的数据库，能不断学习，获取战斗经验，以此来自我成长，越来越强！

    战斗越久，它就会愈发强大！

    王崇则脸色苍白。

    他这一辈子，也算久经沙场，曾被炮阵猛轰，曾被敌机围剿，甚至亲身遭遇过兽潮，即使在最危急的关头，他也面不改色。

    但此刻，王崇却色变了。

    并不是恐惧，而是认知混乱，意识模糊。

    王崇感觉，自己所知的一切常识，似乎都在今天被颠覆了！

    “唉，老了，跟不上时代了……”他心生感慨，忽然苦笑一声。

    这时，赵潜却想再来点新花样了。

    他起身，招了招手，大声道：“孙谋攻，以学习速度来说，还是法相形态最佳，换法相形态吧！”

    “法相形态？”王崇闻言一愣。

    “知道了。”

    典戎点点头。

    仅是须臾，幽黑铁流层层旋绕，覆盖于其机体表面，竟将典戎化为了一架完全不同的机甲！

    典戎望向霜戟，其嘴角上扯，竟露出一个——“微笑”？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