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

    二环线高架桥上，一辆陆地巡视者呼啸而过，随着一个漂亮的漂移摆尾，将几辆新型跑车遥遥甩在身后。

    “大衍，慢点，时间还早！”驾驶座上，赵潜双手不停，却不是在方向盘上，而是翻动着眼前的投影。

    他虽坐在驾驶座上，但并不是司机。

    事实上，这辆陆地巡视者是由大衍械遥控，这样一来，赵潜也能分出心来，翻阅拍卖资料。

    这所谓的二手机甲拍卖场，其实有个更为响亮的戏称，——“垃圾拍卖场”。

    因为，其中拍卖的机甲大多已近乎报废，几乎无法修理，被人拍卖走后，往往是被拆掉，直接取走可用零件。

    “没想到，好货色倒是不少！可惜，并没看到泥人机甲……”赵潜一目十行地阅读着，余光似乎扫到什么，脸色猛地一变，“等等，这个是？”

    “怎么了？”大衍械手问道。

    “太出乎意料了！”赵潜摸了摸鼻子，神情古怪道，“是该说无巧不成书？居然，还遇上了个‘老朋友’。”

    “老朋友？”大衍械手闻言一愣。

    “——骑督！”赵潜指着条目，淡淡道。

    “骑督？”大衍械手一怔，也是语气惊讶，“李家那个？”

    赵潜点点头。

    骑督，是李家嫡子李寅曾经的座驾，之所以说“曾经”，是因在黎明狩猎中，李寅将机甲更迭为犀锐，为此，赵潜还在心中大大地腹谤了一番。

    他委实没有想到，堂堂一架泥人机甲，被李寅弃之如草芥后，居然还扔到了二手机甲拍卖场？

    赵潜心生疑惑。

    “不止骑督！”大衍械手阅读条目，片刻后道，“还有这架牙门，同样也是泥人机甲！而且，据我所知，骑督和牙门属同一系列，相互间隐有感应，能形成特殊配合，获得额外的战力提升。看资料，这两架机甲似乎都是来自李家。”

    “哦？”赵潜摩挲下巴，嘿嘿笑道，“这么说来，这是天上掉馅饼？啧啧，这李家还真是大善人！”

    “骑督、牙门两架机甲，一定得拿到手！”大衍械手叮嘱道。

    “明白！”赵潜重重点头，又开玩笑道，“放心，我现在可是暴发户了，别的没有，就是财大气粗。”

    ……

    不多时，赵潜就到达了目的地。

    拍卖场是全封闭式，屋内光线昏暗，唯独前方展台被十来个探照灯照得亮亮堂堂，而展台中央，五架银色机甲一字排开，体表甲片上浮荡着点点星芒。

    机甲的脚边，一名小胡子主持人正大声叫价，声音抑扬顿挫。

    “七十七号，出价五百五十万！有更高的么？”

    “三十九号，出价五百七十万！还有人加价么？”

    ……

    没等多久，小胡子一锤定音，那一批机甲以六百二十万成交。

    起起伏伏的叫价声中，赵潜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九十八号。

    “大衍，我没看错的话，刚才那一批机甲似乎是空流？”遥望着随升降机沉下的机甲，赵潜低声道。

    “还不错，眼力没有退步。”大衍械手夸奖一句，肯定了他的判断。

    “啧啧，这拍卖场不一般呐……”赵潜啧啧称奇，低声道，“空流是近卫机甲，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搞到的。”

    “哼！”大衍械手轻哼一声，鄙夷道，“这五架空流不止损伤严重，而且都是‘阉割版’，明显是用来收智商税的。这次就别想那么多了，咱们的目的是骑督和牙门。”

    “明白。”赵潜打了个响指。

    他当即坐定，却没注意到，自己和大衍械手的低语交谈，已不巧被一个有心人听到了。

    “那小子似乎是赵潜？”前方座位上，一名男子回头看了一眼，眼中流露出阴狠，“他想要骑督、牙门？嘿，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正好，狠狠敲他一笔！”

    几轮拍卖后，赵潜熟悉了规则，也终于轮到骑督了。

    不过，骑督的出场，却是激起一阵压抑的哗然。

    “嗯？”

    “这架机甲……几乎废了么！”

    “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用？”

    ……

    台下众人窃窃私语。

    “嗯？”赵潜脸色一阴，低声道，“那帮该死的家伙，究竟对骑督做了什么？”

    展台上，骑督平躺在地上，居然仅剩了半截！它遍体伤痕累累，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甲片，而胸口以下更是已不见踪迹，仿佛已被巨兽啃噬殆尽。

    “大衍，它……还活这么？”赵潜低声问道。

    “生机相当微弱，”大衍械手道，“不过，毕竟是泥人机甲，的确还活着。”

    “不知道，这种恐怖伤势，忘川病毒能否奏效？”赵潜轻抚下巴，喃喃道。

    “即使奏效，骑督也会形态剧变，”大衍械手分析道，“而这种剧变，就不知是好是坏了。”

    “骑督，陷阵五星，底价一百二十万，开始拍卖！”现场都是行家，小胡子也不多废话，开始拍卖。

    赵潜立刻举牌。

    “九十百二十万。”

    “四十一号，一百五十万。”

    “三十七号，一百六十万。”

    ……

    赵潜举牌后，很快就有人跟进，价格交替上升。

    显然，还是有人识货的，已认出这架骑督和普通机甲不同，是罕见的泥人机甲。

    赵潜气定神闲，继续举牌。

    他很清楚，骑督虽是泥人机甲，但仅剩区区半截，价值大打折扣，估值绝不会超过两百万。

    果然，当赵潜的报价达到一百九十万，其他人开始犹豫，不再报价。

    “还有人加价么？”

    “一百九十万，一次。”

    “一百九十万，两次。”

    ……

    小胡子再三询问，成交的锤子正要落下，忽然，又有人举牌了。

    “八十六号，两百万！”

    “嗯？什么人？”赵潜稍稍一怔，立刻举牌。

    “九十十万。”

    但对方毫不客气，同样再次出手。

    “这家伙什么人？现在的报价，已经远远超出骑督的价值了……”赵潜微微蹙眉，抬手举牌。

    而对方再次跟进。

    “八十六号，两百三十万！”

    ……

    仅仅几分钟，报价一路攀升，竟达到了两百八十万！

    其余人都成了看客，面面相觑，一脸震惊。

    赵潜报出两百八十万的高价后，对方终于不敢跟进，让他成功拍得。

    但他并不高兴。

    “两百八十万！”赵潜眯着眼，深深看了一眼八十六号座位，表情阴沉。

    多花了整整八十万，令他大为光火。

    对赵潜来说，八十万并不是什么大数字，但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白白地多花钱，心情当然不会愉悦。

    下一架机甲，——牙门。

    同样的，牙门也仅剩上半截，甚至脑袋都碎了三成，大半眼珠掉出眼眶，模样极为凄惨。

    “又是这样？”赵潜歪了歪头，思忖着道，“这不像战斗损伤，倒像是某种机甲实验……这李家，又在搞什么鬼门道？”

    拍卖开始。

    这一次，同样的情形再次上演，八十六号故技重施，再次和他拉锯，拔高价格。

    赵潜一脸恼火。

    “是拍卖场请来的托？”他思索着，又摇了摇头，“不，更像是冲着我来的！”

    “管那么多干什么？拍下来就得了！”大衍械手道，它对钱并不在意。

    “看我治治他！”赵潜念头一动，面露冷笑。

    八十六号再次报价。

    “八十六号，两百二十万，还有更高的么？”

    但这次，赵潜却忽然停止竞价，不再举牌。

    “两百二十万，一次。”

    “两百二十万，两次。”

    ……

    这一变故，立刻让那位抬价者惊出一身冷汗。

    直到即将成交，赵潜才施施然举牌。

    “九十八号，两百三十万！”小胡子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有人加价么？”

    这次，没人加价了，那位气焰嚣张的八十六号也按兵不动。

    果然，赵潜这一举动震慑了抬价者，对方也怕赵潜忽然放弃，那他就得自己吞下苦果了。

    “成交！”

    最终，牙门以两百三十万成交，虽然略微溢价，但赵潜也相当满意了。

    拍卖结束。

    赵潜正要离开，八十六号座位上，一名酒糟鼻男子窜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在下李锦，”男子微微鞠躬，眼尾掠过一丝自得，“我代表我家少爷，向赵先生问好。”

    “你家少爷是……”赵潜皱眉问道。

    “李寅！”李锦眉毛一挑，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他自认狠狠坑了赵潜一把，令他花高价买了两架报废机甲，当然是沾沾自喜。

    “哦——”赵潜闻言豁然开朗，忽地面露微笑，“给你个建议，我买机甲这件事情，最好不要告知你家少爷，否则有人会倒大霉。”

    “你什么意思？”李锦狐疑，面露警惕之色。

    “字面意思！”赵潜懒得废话，一手推开对方道，“还有，请借过。”

    望着赵潜远去的背影，李锦表情阴晴不定，忽然哼了一声：“哼，虚张声势！”

    ……

    “大衍，你说，这小子会听取我的建议吗？”不远处，赵潜笑着道。

    “肯定不会！”大衍械手笃定道，“不止如此，他还会将这个当做功绩，讲给他家主子听。”

    “这么说，当李寅看到涅槃后的骑督，那小子不得倒大霉？”赵潜笑得意味深长，摇摇头道，“唉，怎么就不肯听我的金玉良言呢？”

    “别翘尾巴了，撇呢！”大衍械手泼了瓢凉水，又道，“立刻准备生化罐，我倒真想看看，你这涅槃计划，是不是真能孵出凤凰！”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