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耘和苏恩阳从团部回来的时候，考评团已经离开。

    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营地里征求了哪些人的意见，自然对意见的详细内容也不得而知。

    这样算是最大程度地保护了被询问的官兵，只是苏恩阳的心里，此时依旧惴惴不安。

    在团部开会的过程中，蔺向辉已经不止一次地跟他们说过，这次的考评是直接向师部汇报，就连他在师部没有召开会议之前，都不清楚任何信息。

    可是这样一来，沈耘……

    想到沈耘，苏恩阳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这位年轻搭档。然后，瞬间一肚子的担忧化为无奈，而后这种无奈涌动到嘴角，扯起一丝苦笑：

    “我说，营长，难道你真的就一点都不担心你的问题吗？”

    苏恩阳看他的时候，沈耘正在给窗台上那盆吊兰浇水。突如其来的询问并没有打断他的乐趣，只是将水壶的出水量稍稍控制了一下。

    “担心？有什么好担心的。教导员，这句话从今早到现在，你已经问了差不多七遍了。我估计我的答案你都能背下来了，你还担心什么。”

    “是是是，我是要相信组织相信上级。可是……”

    苏恩阳居然无言以对，只能再次摇摇头，看着沈耘继续侍弄那盆花草。

    而回到师部的考评团，第一时间就带着资料来到了政治部。

    二师政治部主任王杰大校早已等候多时，第一时间向政委木浩然进行了汇报。

    此时师部会议室里，在木浩然的主持下，考评团开始了此次考评的汇总报告。

    “政委，五团各个基层军官的情况就是这样。总体上跟上个季度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赶赴五团考评的团队汇报完毕之后，木浩然将目光看向了准备充分的六团考评团。

    “那现在开始汇报六团的情况。”

    “报告政委，一营考评情况如下。营长缪胜，民意测评满意度99%；教导员凌庆宇，民意测评满意度98%，跟上个季度是一样的。”

    “一营存在的主要问题，还是战士们的业务技能有待增强。在过去一个季度进行的各项考核中，他们的平均成绩和整体成绩稍有起色，但还需继续加强。”

    木浩然点了点头。

    其实六团一营的问题普遍存在，只是一营上次他下去视察的时候出了点小状况，所以一直被当做重点考察对象。

    在笔记本上记录了一些东西之后，抬头看着考评团：“继续。”

    “二营，情况有些复杂。营长沈耘，是两个半月前才走马上任的，战士们对他的满意度，还真有些不好统计。”

    “这跟上任多久没有关系，只要用心工作，战士们自然会给他好的评价。详细说说吧，到底是什么情况。”

    木浩然虽然有些不满意，但到底还是没有搞一刀切。放下手中的笔，目光灼灼地看着考评团的五人。

    高处长点点头，很是严肃地回答：“基本上所有战士对沈耘只有一个态度，那就是又爱又恨。具体原因就是在过去两个半月时间内，沈耘曾经多次明确表示二营官兵大部分是躺在前辈功劳簿上的蛀虫。”

    “啪。”

    木浩然瞬间便将笔拍在了桌子上：“多少年了，我们一直提倡人性化带兵，要爱兵如子。可我们有些军官，还是喜欢过去简单粗暴的那一套。”

    “尹主任，呆会儿立刻草拟个命令，让这个沈耘停职反省一段时间。”

    木浩然火气很大。

    但高处长还是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道：“政委，我认为，您还是应该再听听他之所以受到战士们喜欢的原因。”

    “沈耘的工作并非一味简单粗暴，就我们考评团看来，这更像是一种他跟二营教导员苏恩阳联手演的戏。”

    “通过语言不断让战士们感受到屈辱感，同时让战士们仇恨他，而他自己则用行为树下一道标杆，让战士们为之不断努力训练。”

    “但背地里，他实则非常关心战士们的心理问题和生活问题。很多事情都是在他暗地主导，而苏恩阳则负责具体的执行。说的形象点，这两人就是商量好了扮红白脸。”

    高处长形容地非常形象，木浩然的怒火在他的解释下，终于有所缓解。

    “你们这么说，可有什么证据?”

    “自沈耘上任之后，二营几乎杜绝了一切形式主义的东西。自掏腰包接风宴，行进间立定跺脚，敬礼时曲肘抬手……等等情况，都在他的严令下彻底根除。”

    “还有个别战士亲口说的一些小事情，能够侧面印证我们的说法。”

    木浩然想了想：“把满意和不满意分开来说，这个沈耘的得分具体如何，你们计算过吗？”

    高处长点了点头：“满意度，95%；不满意度，94%。”

    在这种情况下，满意度居然还比不满意度高一个百分点。不得不说这情况确实有些复杂，以至于木浩然不得不特别重视这件事情：

    “那剩下的5%呢？还有，满意度比不满意度高一个百分点，原因在哪里，你们详细调查过没有？”

    “很显然，剩下那部分都是感觉沈耘这个人不好做评价的，相当于也是爱恨参半吧。好评多一个百分点的原因是，二营三级以上士官对沈耘都投了满意票。”

    三级以上的士官二营并不多，也就五六个。

    但这个百分比确实就因为这五六个人发生了一些可以让木浩然都为之侧目的变化。

    究其原因，高处长露出一丝佩服的神色。

    “这段时间二营虽然没有进行专业技能强化训练，但是二营所有军官进行的提前集训中，专业技能非常受沈耘重视。”

    “作为营长，沈耘还能够以身作则，带领全营军官认真学习，这些士官们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和尊重。”

    木浩然沉默了。

    虽然仅仅是高处长的描述，但他依旧能够看到一个让他都升起了好奇的年轻军官的形象。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在等他示意高处长继续，然而他的下一句，却是：“尹主任，命令先不要起草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