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正月二十，顺军离开平阳，继续向东，兵锋直指古城太原。

    黑云压城城欲摧。

    一时之间，山西全境风声鹤唳，流言四起，有人说顺军只杀不纳粮的晋商，有人说除了花子青皮，全部都得死。

    崇祯皇帝对李自成早有防备，以朱聿键为首的两千援军急速朝宁武关逼近，援军队伍不断膨胀扩大，顺军攻克晋城时，朱聿键麾下已经有五千人马。

    从北京出发时，崇祯皇帝下达命令十分明确。

    要在北京通常山西的路上尽可能召集流民，将这些人带到宁武关，并在宁武关坚守，尽可能拖延住顺军，延缓李自成东进步伐，为京师防御争取更多的时间。

    崇祯皇帝麾下的中卫军精锐已经达到八百人。

    这八百人是从总数九万余人的锦衣卫，太监，流民，京营，藩王宗亲中选拔出来的精锐。

    这些人全部装备千户毕抚坚研制的最新式燧发枪，并由崇祯皇帝亲自训练。

    朱由检有理由相信，最多只要两个月时间，他的手下就能熟练掌握排枪射击技术。

    当然，中卫军作为皇帝陛下的家底，并不会直接参加北京保卫战，守城主要靠其他普通士兵。

    崇祯皇帝的另一张王牌——送给范文程的超强鼠疫病毒，已经取得突破性进展，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给辽东送一份大礼了。

    大明需要时间。

    所以朱聿键必须在山西拖住顺军，无论他的对手是十万人，还是二十万。

    与皇兄朱由检刻薄寡恩过分谨慎不同，唐王朱聿键性格豪爽，秣马厉兵雷厉风行。

    崇祯十年，建奴入寇，唐王在没得到朝廷允许的情况下便招兵买马北上勤王，虽然初衷是为了大明，然而最后还是被生性多疑的朱由检投进了凤阳监狱。

    对朱聿键来说，这趟出兵勤王除了给自己带来牢狱之灾，他还收获了宝贵的战场经验，这在其他藩王中是绝无仅有的。

    崇祯十七年正月十八，经过五日跋涉，唐王朱聿键率六千援军抵达大同东郊。

    明军与流民组成的奇怪队伍在大同城东三里外扎营，副将熊通派夜不收出去打探情报。

    一切安排停当，朱聿键准备派人入城知会大同总兵姜瓖，让姜瓖帮着筹备一些军粮，崇祯皇帝发给唐王的粮草只够两千人食用。眼下已经是六千人是，虽然在路途上抢劫了几家晋商，不过对大军来说只能算是杯水车薪。

    “殿下，这个姜总兵恐怕不能信任，“

    朱聿键派出去的兵士被副将熊通拦住。

    唐王剑眉维扬，他与山西官员素无来往，对这位大同总兵更是知之甚少，听熊通这么说，连忙叫住兵士，转身对熊通道：

    “唐将军谙熟内情，不妨说来听听，”

    熊通微微点头，屏退左右。

    “崇祯八年，末将在东江镇做游记时曾与这姜瓖相识，那时他不过是辽东一百户，此人贪财好利，见风使舵，绝非可靠之人，”

    朱聿键抬头望向监军王鑫沛，示意熊通接着说下去。

    “如今李自成率大军压境，山西境内，人心浮动，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万一此人贼心不死，殿下危矣。”

    昌平千户熊通十五岁便考取秀才，后屡试不第，一怒之下去了辽东，投奔袁崇焕麾下，在锦州做过幕僚，也上阵杀过鞑子，是京畿地区少有的能文能武的人才。

    这次援助山西，虽说麾下只有两千人马，熊通却丝毫不憷。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崇祯皇帝有意立唐王为储君，这次派朱聿键增援山西，也是为了磨炼一下唐王，大明在宣大有数万精兵，驻守坚城，还怕李闯流贼？

    熊通很清楚，如果这次能立功，将来加官进爵自然不再话下。

    朱聿键和熊通从未打过交道，毕竟他刚从凤阳放出来不久。

    不过通过这几天与熊千户接触，朱聿键感觉眼前这个武将与众不同，虽是千户，却比总兵还要有谋略。

    “你的意思是姓姜的还敢暗害我？”

    “这位大同总兵，当年在辽东时，干过不少杀良冒功的勾当，眼下重操旧业，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他敢！”

    一直沉默不语的王鑫沛脸色忽然阴沉下来。

    王鑫沛是崇祯皇帝派来的监军，这个以剥鞑子头皮为乐的变态杀起自己人来，同样毫不手软。

    王鑫沛杀的了唐王朱聿键，杀的了千户熊通，当然也杀的了总兵姜瓖。

    “依大明律，拒援军于城外者，杀！”

    朱聿键倒吸一口凉气，皇兄派来的监军果然是个狠角色，熊通朝唐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军情紧急，明日日出拔营，绕过大同！”

    王鑫沛没有说话，毕竟唐王是这里的最高统帅，大军令行禁止，都是他说了算。

    大同东门，总兵姜瓖在家丁簇拥下登上城楼，手持晋商送给他的单通望远镜，微微笑道：

    “好咧，都走啦，都走啦！”

    旁边部将连忙附和道;‘总兵大人神机妙算，他们果然没进来，也没敢攻城，”

    大同总兵听了这话，眉头高高扬起，面带愠色道：

    “攻城？就凭这几千个叫花子？奶奶个腿，朱家皇帝真是穷酸要死了，派来的都是些啥玩意儿！“

    说到这里，他停顿片刻，微微颔首。

    ”不知道的还以为京师叫花子来咱山西要饭哩，他奶奶的腿，就这援军，放他们进来，不得把咱锅底都给揭了？”

    “大人，那咱以后咋个办？皇帝责问下来······”部将欲言又止，他还没修炼到总兵大人这般厚颜无耻。

    “咋个办？”

    姜瓖面目狰狞，轻轻摇了摇头：“他朱家的天下就快完了，管那个作甚！”

    大同城头爆发出一阵武人哄笑声。

    “都给老子招子放亮点，堤防他们半夜偷城！”

    一夜无事。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援军便烧火造饭，早早拔营，绕开大同，继续向西前进。

    从北京出发时，朱聿键只有两千人马，此时此刻，唐王麾下士卒加上流民已经超过八千人。

    崇祯十六年北方大旱，山陕河北尤为严重，遍布饿殍，半死不活的百姓更是数不胜数。

    朱聿键手上有兵有粮，在崇祯皇帝的默许下，从昌平至大同数百公里之内的晋商全部被唐王下令抄家，其实也就是抢劫。

    这些平日里吸附大明肌体之上的吸血虫，终于在贪婪无度中迎来了他们的末日。

    唐王朱聿键谨遵皇兄朱由检教诲，对俘获来的晋商心怀仁慈，没有像崇祯皇帝那样拿活人做病毒实验或直接斩首，而是把这些渣渣全部剥皮，这样做显然是为了缅怀明太祖朱元璋，众所周知，老朱对生剥人皮具有病态的偏好。

    倚靠从晋商那里掠夺的粮食，这支明军还能够勉强维持。朱聿键熊通派人四处传播消息，只要跟着大军向西走，到了宁武关，就有吃不完的粮食。

    距离历史上有名的宁武关之战，还有足足一个月时间。

    尽管如此，留给唐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抵达宁武关后，他还要修葺城墙，整顿防务，增添火炮。沿途招纳的这数千流民，也需要进行必要的训练，等到李闯攻城时，他们至少能扔石灰瓶吧。

    “殿下，往东去京师也不必经过宁武关，李闯真的会来吗？”

    这几天走过来，熊通心中一直有这个疑问。

    “会来的，会来的，皇上说过，流贼不平定山西，是不会安心的。”

    朱聿键骑在马上，胸有成竹道。

    “那周遇吉一定会来宁武关？”

    “当然，他放弃了代州，除了宁武关，山西还有他的容身之处吗？所以，咱们要提前占领宁武关，否则就要受他节制了。”

    朱聿键叹息一声，不无感慨道：

    “倘若大明将领都能像周总兵这样为了个人得失奋不顾身，奋勇杀敌，何愁大事不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