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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业年代:正文卷 第4章 下海的男生

    4

    好几个月没来中关村,这里似乎又变了不少。电子一条街两旁,公司增多了,广告牌也增多了,那广告林林总总,眼花缭乱,有计算机的,打印机的,显示器的,也有打印色带的,UPS的,内存条的,有些名词白浪也看不懂是什么意思。中关村使汉语词汇一下子增加许多,这些新词汇构筑起来的浑茫意象,神奇而令人敬畏。

    进入中关村,白浪放慢车速,一边骑一边寻找“学友计算机服务公司”的门牌。来回找了两遍,却始终没看到学友公司的牌子。问了几个人,全都一片茫然,摇头说不知。中关村范围不算大,但要在这里找个人,却如同大海捞针。李维思究竟在哪儿?

    正在迷惑之际,白浪突然发现路边一根电线杆上贴着一张粗糙简陋、16开纸大小的海报:“学友计算机服务公司──为您的电脑排忧解难。”海报上注明了学友公司的服务项目和公司地址、电话。白浪掏出笔,抄下了这个地址,然后按地址找到了马路西侧的一个胡同口。这里排列着几家电脑公司。举目四顾,仍不见学友。对照门牌号码,同一地址确有一家窄小、拥挤的电脑公司,但不叫学友。

    白浪满腹狐疑,试探着走进这家公司,问:“这儿有没有一个学友计算机服务公司?”

    出乎意料,角落里传来响亮的回答:“有有有,在这!”

    寻声望去,屋角上有两个人正在埋头摆弄一台旧电脑。电脑的主机箱已被打开,里面的主板、显卡、多功能卡、电源,以及一团不同颜色、乱麻似的电线,裸露在外。

    白浪朝角落走去。屋子实在拥挤,他好不容易从柜台的缝隙间穿过,来到屋角,问:“有个叫李维思的吗?”

    一个小伙子拍了拍一个正埋头全神贯注修电脑的男子:“李总,找你的。”修电脑的男子半晌才放下改锥,抬头打量白浪一眼,愣了一下,但很快认出了他,一时大感意外:“唉呀,是你!”

    白浪看到他额角热汗津津,却顾不住擦;左手食指显然受了伤,缠着一块“创可贴”;可能因为搬东西的缘故,他的白衬衫上蹭了几道明显的污痕,也没有换。在白浪的印象中,李维思有着浙皖人特有的清秀与精明,身材并不魁梧,却很斯文,很有为人师表的风采。而今这种风采已荡然无存,他看上去与车间工人无异。

    李维思很是爽朗,从柜台内侧拿出一把折叠小凳子,招呼道:“抱歉,稍坐几分钟,我先把电脑弄好。”说罢就顾不上白浪,继续埋头修电脑,熟练地将电源线、信号线插到主板、驱动器和显卡上,动作利索、准确。没多久,一堆散乱的零件就组合成了一台电脑。他插上电源,按下开关,机箱上的指示灯瞬间亮了,机器发出有节奏的检测声、读盘声,显示器显示出一串数据,最后出现了DOS 提示符和一个闪烁的光标,启动成功了。

    “好了!”李维思这才抹了把汗。

    旁边那位年轻人显然是电脑的主人,面露欣喜之色,却又不放心地说:“再试一遍吧,看看性能稳不稳定。”

    李维思耐心地关闭电脑,等了约摸三十秒钟,按下开关重新启动,结果仍是一切正常。他豪爽地挥了一下手,嗓音也提高了些:“没事的,有问题找我!”

    年轻人连声道谢,感激地说:“到你这里之前,我去找过北科公司。他们说要一个星期才能修好,价钱还很贵。我天天都得用电脑,即使不写文章,也得打开电脑摸一摸键盘。要是一个星期敲不了电脑,心里憋得多难受!本以为北科是大公司,技术水平高,能修得更快更好些,但他们爱搭不理,让人心里很不舒服。我考虑来考虑去,最后还是找你来了。小公司就是不一样,效率就是高,不到两小时就OK了!李总,谢谢你!”

    李维思一副不屑的神态:“北科是官商,跟官商打交道,你就得当孙子受气。我们不一样,我们倡导的是服务。跟我们打交道,你可以当大爷,而我是孙子。这年头,当大爷好还是当孙子好?你愿意当孙子还是愿意当大爷?”

    年轻小伙高兴地说:“当大爷好当大爷好,我愿意当大爷。”

    周围的人都嘿嘿笑了。年轻小伙掏出150块钱修理费,递给李维思。李维思收起钱,小心翼翼地把电脑装在包装箱里,不由分说抱起大箱子,送到门口,放在一辆自行车的后架上,细心捆好。

    年轻人不好意思,感动地说:“我自己来吧,您是老板,哪能亲自干这些。”

    李维思乐呵呵地说:“客户就是上帝,在上帝面前,老板又算得了什么?上帝大,还是总经理大?你慢走,有问题找我!”

    年轻人心满意足地推着自行车走了。

    李维思喜滋滋地回到店内,找了把凳子,坐到白浪对面,这才问候道:“好久不见,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白浪把林婉出国的消息告诉他。李维思一脸惊愕,继而又遗憾地说:“我知道得太晚了,否则再忙也要去送一送。林婉真走运,竟然混了个公派!”

    白浪知道,这几年李维思也一直在折腾出国,别的手续都办妥了,但签证却卡了壳,美国大使馆硬说他有移民倾向,怎么辩解都不给他签。他气恼不已,又无可奈何。

    “你下海多久了?怎么不通报一声?林婉想找你,怎么也联系不上。”

    “我出来半年多了。”李维思说,“其实这也是逼出来的,美国鬼子不给我签证,碰了几次钉子,我也就死了心了。不让我去美国,我还不去呢,不就是美利坚吗?有什么了不起!去了我还得打工涮盘子,受资本家剥削,不让我去,我还不用挨他们剥削了呢。但教书匠我也不想干了。一个月200多块钱,哪够花!想给家里寄点钱,都没钱寄。我教的学生,好些毕业后就分到中关村,不少已小有成就了,有的还成了业务主管,挣钱比我还多。我的智商不比他们差,人家能我怎么不能?”

    白浪说:“学计算机的,下海到中关村最合适。但你怎么不去北科呢?”

    李维思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叠名片,递给白浪一张。名片上赫然印着他的新头衔:学友计算机服务公司总经理。他老谋深算的样子,道:“北科是大公司,去了大公司,就是一个小打工仔。既然下了海,我就不想给人打工了。出国要打工,那是没办法。在国内,还是自己当老板好。”

    白浪点了点头:“学友有多少人马?”

    李维思伸出三根手指头:“暂时就三个,我一个,还有两个业务经理。”

    “都是经理?没有业务员?”

    李维思神色诡秘:“我们自己兼着。有个头衔出去谈判方便,人家更信任。”

    “那两个业务经理是哪来的?”

    李维思的声音更低了:“正式的就我自己,他们俩是临时聘来的,是我们计算机系的学生,还没毕业呢。他们家里经济困难,出来打工多少能赚点零花钱。”

    白浪环顾四周,发现在旁边站柜台的少说也有七八人,不禁有些疑惑:“他们不是你们公司的?”

    李维思摇摇头:“他们是别的公司的。其实这间门脸也是他们的,我只是借了他们的地盘,租了他们一个柜台,电话、帐号,都用他们的。”

    “这么说,你还没注册?没办正式执照?”

    “柜台商哪办得了执照,得有自己独立的门脸才行。”

    白浪的心沉下来了。在中关村,柜台商属于最低层次、最不起眼的摊贩,相当于“游牧民族”,今天在这里租一个柜台,明天在那里租一个柜台,有人恶意地戏称他们为“野鸡公司”。柜台商今天干得煞有其事,明天可能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人在中关村不小心买了柜台商的东西,结果受骗上当,想退货却找不着人了,只能吃哑巴亏。从眼前的情况看,学友公司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怪不得李维思下海这么久,一直不敢跟林婉联系。学友公司能存在多久?李维思将来会怎样?白浪忽地生起一种担忧。

    “你们主要经营什么?”他试探着问。

    李维思如数家珍,好像白浪是个客户:“主要是维修、调试、培训服务。很多人买了计算机,却不会用,结果故障率很高。有的不是机器有毛病,而是操作不当造成的。好些公司售后服务跟不上,甚至根本没有售后服务,这就使我们有生意可做。别人不做的,我可以做。我可以提供24小时服务,哪怕你半夜两点找我,我也可以上门──只要你给钱!”

    “效益怎么样?”白浪又问。

    李维思摇了摇头,声音变得更弱了:“目前还只是起步阶段。你也看见了,我连间小门脸都没有。学友的知名度更谈不上,中关村知道学友的寥寥无几。刚才你找到这,恐怕也费了不少劲吧?”

    白浪点了点头,“搞维修赚不了多少,听说卖电脑很有赚头,你怎么不卖电脑呢?”

    李维思说:“我当然想做贸易。做贸易利润确实高,卖一台机子,运气好能赚万把块。一年只要卖10台,就能赚10万块。10万块啊,你想想这是什么概念!不过,做贸易需要本钱,我现在哪有本钱啊。”

    白浪沉默了,心里的担忧却更重了。

    李维思说:“你在部机关上班,接触面广,认识人多,若知道哪个单位想买计算机,让他们来找我。生意做成了,不会亏待你的,名片上有我电话。不过,得让他们先付款后提货。”

    白浪客气地应了声:“若有这种信息,我会告诉你的。”

    这时,屋内电话铃响,接电话的人喊:“李总,找你的!”

    李维思两眼泛出希望之光:“我去接个电话,是不是来生意了?”

    白浪见他忙,便告辞了。李维思也不挽留,匆匆与他握了握手,算是告别,随即快步接电话去了。走出拥挤的小屋,外面阳光灿烂,令人豁然开朗。白浪打量着大街中喧杂的车辆、人群,回头望一眼学友公司,心里沉甸甸的。

    从中关村回来,已近中午下班时间,白浪没去办公室,索性回家睡了一觉,下午才去上班。在办公室坐了几个小时,傍晚下班后,等机关里的人走了,他又悄悄来到3楼,趁没人注意,一闪身溜进打字室,顺手关上了门。

    苏小娅正在那里等他。

    白浪问:“没有人发现吧?”

    苏小娅说:“总算没有。不过,你早晨忘了把硬盘里的程序删除掉了。以后你关机时,一定要记得做好备份,然后把硬盘上的东西删掉。要不别人一开电脑,发现有这些程序,会怀疑的。另外,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小闹钟,如果你晚上睡在这里,就让它在早晨7点响,免得你睡过头了,人家来上班你还没醒。”说着,递给白浪一个电子小闹钟。

    白浪把它放在电脑桌前,又把去中关村见到李维思的事告诉了她。

    苏小娅听罢,问:“你花这么多心思编软件,不会为了玩吧?将来有何打算?”

    白浪叹息一声:“不知道,还没想好。等软件编完再说吧。”

    苏小娅又说:“最近社会上关于中文处理软件不好用的议论很多,报纸上甚至有人质问:中国的软件工程师都干什么去了。议论、批评多了,必然会产生一种推动力。说不定有人跟你一样,也在尝试开发新的文字处理软件。所以,你的动作还得快些才行。不然人家的软件先出来,功能又差不多,你的就没市场了。”

    白浪心里凉浸浸的,紧迫感油然而生。他很清楚,如果真的有人抢在他前面,推出其它文字处理软件,对他将是致命的一击。软件的排它性是很强的,用惯了一种软件,就不会轻易去学另一种同类软件。被别人抢了先,势必就会陷入被动境地。

    他没心思闲聊,很快在电脑前坐下来,启动电脑开始编程。

    苏小娅也坐到电脑前,往电脑里录文件,到10点才离去。

    这一夜,白浪又是在打字室度过的。熬到凌晨四点多钟,实在困得不行,才搬了三把椅子,并成一排,躺在上面睡了一会儿。次日早晨,一阵叮叮叮的声音把他惊醒,一看闹钟,已经7点了,慌忙起床,收拾好房间,使人看不出异样,然后悄然而去。

    此后每天晚上,白浪都准时来到打字室,有时一干就是一个通宵,最早也熬到凌晨三四点。如果是星期天,他索性躲在这里,一整天闭门不出。

    开始几天,苏小娅每天都陪他在打字室呆到九、十点钟。过了一个星期,她丈夫从HN回来,她回家便早了,下了班,等白浪到打字室,跟他交待几句注意事项,她便回家去。白浪猜想她丈夫至少也得在BJ呆上个把月,谁知仅过了一个星期,苏小娅回家的时间又推迟了。一问,丈夫又出差了,去的还是南方,HN、深圳。

    林婉离京后第10天,章若平教授讲学完毕回到了BJ。白浪与他通了电话,告诉他林婉已经出国,提出要替林婉去拜访他。章若平似乎明白“拜访”是什么意思,坚决谢绝了,说:“不必客气。林婉能够出去,我就满足了。希望她用心学习,珍惜每一天,学成准时回来,成就一番事业。我们电子所还等着她挑大梁呢!”本来,按照林婉的意思,白浪已为章教授选购好了一套咖啡壶,准备送给他。见他态度坚决,觉得硬去送礼,会让老教授觉得庸俗,便没有坚持要去。

    又过了几天,白浪收到了林婉的第一封信。信中诉说了她赴美的旅途经历,如何入境,如何转机,如何乘“灰狗”抵达目的地等等。美国的一切在她眼中都那么新奇,她的信写得充满激情,出国的兴奋洋溢在字里行间。她对白浪的思念也十分强烈,信中一再叮咛,要他按时吃饭,照顾好身体,同时加紧复习英语。

    白浪也惦念着妻子,一接到信,知道了她的通讯地址,便给她寄去了轵。这些信是他利用上班时间写的。他告诉林婉,自己每天都在学外语,一有时间便拿起英语书,希望林婉不要再为他学英语的事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