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唐风云:北唐之血 第二十五章 史上最风光的发配边疆(上)
他低了低头,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似乎并不怎么在意他的没有情趣,铁山无往后轻轻一靠,仰天看着明媚的阳光,还有万里白云,听着远处汹涌的人声,不禁心想你这个家伙这是得有多大的魅力?
看到管阔似乎真的没有因为越狱罪而受到惩罚,就这样一身轻松地入了囚车,准备事了拂衣去,很多人都觉得非常不甘心。
那名统领下达了车队前进的命令之后,冷眼看着那些依旧不走的人潮,不禁皱了皱眉头。
特别是,他看到管阔回头,对着千万长安人挥了挥手,很认真,也很有礼貌道:“别了,长安的百姓们,不要送了,我不会回来了”之后,嘴角不断地抽搐。
果不其然,人群“哗”地一下就涌动了起来,那种涌动,不仅仅是声音上的,还有……他们跟了上来。
他脸色阴沉地狠狠用佩刀朝着管阔的囚车敲了敲,瞪着对方。
管阔看了看他,不明所以。
囚车的队伍缓缓向前,后面跟着人山人海,这一场景,蔚为壮观。
从城内,到城外。
……
……
李惜芸的红色宫装在春风之中飘摇,她站在城墙上,张开双臂,广袖徐徐展开,上面锈金的精致花纹在阳光下闪烁着华美的光芒。
她很喜欢做这个凤凰展翅一般的动作,因为她就是一头高傲高贵的凤凰。
东方,旭日之光泼洒,映照在她如画的眉眼上、窈窕的身姿上,透发出了一种梦幻般的色彩。
今日,美好的一天,美好的春天。
她眯起眼眸,扬起秀首,像是在享受着这片世界的美丽。
随后,她渐渐朝着下面俯瞰下去。
北行的囚车队从城门内缓缓而出,迎着朝阳,却总是带上了那么一种沉抑的气息。
她看着一辆又一辆囚车逐渐驶出,美丽的容颜上却一直古井无波。
因为,这些都不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薛昭腰间的佩刀与坠饰还有盔甲碰撞,发出一种很有味道的声音,那是军旅之人所独有的人格魅力。
他停留在李惜芸的身旁,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就像是一尊雕像。
“今天的长安有些热闹,公主殿下。”他看了看下面徐徐出城的囚车,随后沿着古道往北方的天地一线、一片苍茫望过去,缓声道。
“没落的子弟,发配边疆,能够获得这么壮观的景象,也是他的一大人生极致。”李惜芸缓缓抬起玉臂放在秀额前,广袖垂落,似乎想要遮挡来自东方的旭日之光。
“他们管家已经完了,但是大唐将会迎接美好的未来。”薛昭道。
但是,李惜芸却并没有回应他的话。
他神色微动,微微侧头,看到李惜芸带着美得令人感到惊心动魄的微笑,秀首微微向下,看着城门处驶出的囚车。
管阔面向城门方向而坐,囚车在古道上不断颠簸,于是,他的身体也微微摇晃,他抬着手,有些机械性地对着后方不断挥手,表示再见。
“不要送了,你们真的不要再送了,我要走了,不会再回来了。”他道。
他是最后一辆囚车,他的后面,是擒着长刀,神情紧张的押送兵士,再往后,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潮,还有鼎沸的人声。
铁山无看着他,摇了摇头,和不少人所想的那样,他也想到——这可真是一朵奇葩。
长安人绵延了几条街,在一种有点莫名其妙的从众心理之下,缓慢地挤出城门,追着自己心中的那个傻子破口大骂。
大概是他们也意识到了,如今管阔安然离去,此时不骂,或许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但是,现在的他们,却少了那种义愤填膺的愤慨,或许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内心深处,其实有着微微的寂寥。
又一个长安人尽皆知的人离开了,也许,也基本上不会再回来了。
因为他的身世,他一直为人所诟病,然而,当他的家族败落之后,人们潜意识里意识到,其实他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他就是被政治纷争所牵扯进去的无辜人,如今,就这么潇洒与苍凉并存地离开,离开所有的浮华泡影,离开锦绣长安,去往那壮观邈远的草原,不会再回来。
长安人骂着他是傻子,陛下怎么不下旨杀了他,还有就是滚,滚得越远越好,但是,他们的心里面却怎么也不知滋味,越骂越不舒服,很多人骂着骂着,声音也变了味道。
一个孩子跟着父母,挤在人群中,不知所云地跟着大人们骂,大概是嗓门猛地一刺痛,咳嗽了几下,随后难过得忽然哭了起来。
他仰起头,哭着道:“爹,娘,那个天杀的傻子、好玩的傻子、大家都拿在背后说他坏话而取乐的傻子走了,以后不会再见到他了吧?”
他的父母跟着别人,不断唾沫横飞,颠来倒去一直就那么几句话,闻听孩子的哭声,忽然一愣。
他的母亲神情突兀地显得有些落寞,她俯下身去,擦了擦孩子眼角的泪水,道:“是的,是的,他不会再回来了,应该的,活该,可是,可是……”
可是她看着管阔缩在囚车里的身影,为什么会有点忧伤呢?
一想到管阔就要离开了,那个管家真的会彻底消失,人们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再也不会听到任何有关管家的信息,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回想起曾经权倾朝野的中书令,还有那一场赐婚,那一壮丽的十里红妆,那个傻子幸福的神情,还有……广乐公主艳冠天下的身姿。
那些时段,现在想来,忽然觉得很美很美,但是,却只是一场梦,那是管阔的梦,那又何尝不是长安人的梦呢?
我们都是在井底生存的青蛙,梦想着井外的天空,期望得到点滴温存,当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梦真的只能是梦。
长安人很忧伤,管阔将会消逝,他们在虚假的愤慨之下,是真实的忧伤。
于是,他们趋之若鹜地奔出城门,奔出长安,千里送君,祭奠大家逝去的虚幻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