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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河:春风十里 第十六章 暴雨来袭

    贾静文已经将头轻轻地靠在张子山的肩头了,眼睛里也像过电影儿似的浮现过一幕一幕,两个人就在石头上这么静静地坐着,眼前的鸟儿来来回回地在山间飞着,远处的白云一会儿一朵一会儿又成一片地飘着……

    “子山,我知道你心里头还是会有些矛盾,觉得咱们这么做有点儿不道德,但是,爱情是自私的,有的时候人得为自己的心活着,旁人的眼光有的时候真的不是那么重要,你说对吗?”

    张子山并没有开口说话,眼睛只是望向远方,脑子里此刻浮现的又都是家乡的样子,想着炕头上的老娘正抱着子江尿过的被子和左晓晴在院子里唠叨着一起晒着,想着那天晚上左晓晴送给自己的那支有温度的英雄牌钢笔,想着训练场小河边上流淌的左晓晴的歌声……

    “子山,上次我在海边对你说的话都是我的真心话,从在你家见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喜欢上了你!”

    张子山只是听着,还是没有说话,眼前又浮现出闫大哥的大嗓门:“我保证张子山老家没有对象!”脑子里团长和营长的声音也不停地绕来绕去,但是,肩膀上靠着自己的脑袋却是真实的,头发里散发出来的女人香也是真实的,扶着自己右胳膊的手还是热的,原来所有的这一切已然发生了,该不该告诉团长自己老家已经有了对象?又怕告诉了团长却又连累了闫大哥,也怕伤了身边贾静文的心……

    直到营长从司令部里出来,直到自己坐上了汽车,张子山的脑子里一直就嗡嗡的响,里面各种声音交叉在一起,有骂自己的,也有给自己鼓劲儿加油的……

    迷迷糊糊地回到了宿舍,临走前郝营长好像还交代了些什么,张子山也记得不那么清楚了,进了宿舍,直接往铺上一倒,躺在那儿两眼无神,直勾勾地盯着上铺的木板看着……

    朦胧间有一股力量推动着张子山。张子山起身坐到桌子跟前儿拿起贾静文送自己的那支钢笔在纸上飞快地书写着……写完之后,猛然起身朝着连队寄信邮筒飞奔过去,到了邮筒跟前,塞进邮筒的信封伸进去又拿回来,拿回来又伸进去……最后一咬牙,信封彻底地沉进了绿色的邮筒里。张子山抱着这个冰凉的邮筒,脑袋贴在上面,久久没有离去……

    回到宿舍,张子山倒在床铺上,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努力地回想着刚给家里寄出去的信里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反正大概的核心意思是:退亲!想到这里,张子山躲在被窝里静静地抽泣起来……

    这天的晚饭,张子山没有去吃,一直就这么在床铺上躺着……

    第二天早上,是熟悉的起床号叫醒了沉睡着的张子山,肚子饿极了的张子山出了宿舍,跟上队伍开始了五公里的越野跑。跟以往不同的是,今天,张子山跑得很快,虽然肚子在路上一直不停地叫着……

    等五公里跑回来,张子山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儿,瘫坐在操场上。张子山看了看训练场小河旁边的石头,又看了看位于角落的招待所,眼睛里又开始迷离了起来……

    今天的早餐张子山吃得特别多,几块儿发糕很快就进了肚子里,也不多嚼,吃得自己一阵阵噎呛着,看着这张吃饭的桌子,张子山眼前又浮现出左晓晴坐在桌子对面啃着鸡块儿的情形,突然肚子里一阵阵酸,赶紧放下筷子,跑到厕所扶着墙,吐了起来……

    连续几天的大暴雨停止了连队的一切正常训练。这场大暴雨来得特别的突然,持续的时间之长雨量之大都是几十年来罕见的!

    一阵紧急集合的哨音吹起,闫庆忠浑身湿透地站在操场上,瓢泼的大雨直往身上浇……

    队伍集合完毕之后,闫庆忠咧着嗓子喊:“同志们,刚接到上级的通知,门头沟地区发生了特大灾情,由于持续的大暴雨,那里出现了大面积山体滑坡,有很多村民被掩埋,司令部也被水淹了!我们现在分成三组赶赴现场救灾抢救物资……”

    张子山熟练地发动着汽车,随着前面的一辆辆汽车轰隆隆地奔赴门头沟!

    一路上积水越来越深,车子行驶起来越来越困难,雨却下得比小红门大了很多,能见度极低……

    张子山是二组组长,直接从南辛庄的方向开进山里,闫庆忠所在的一组和另外的三组直接从八宝山绕了过去,积水深的地方车辆根本无法行驶,张子山就带着二组下车推,推到张子山原来的连队门口却无论如何也走不了了,这是一块儿洼地,积水最深的地方,但是却不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朱育臣和自己曾经的战友们正在清理着积水……过了南门岗,再往前才是山体塌方的位置,张子山带着二组人员步行穿越了这片深水区,直接来到了山体滑坡的地方,已经有很多战士在那儿清理了……

    肩挑背扛,张子山带着二组赶紧忙碌了起来,不时地还有碎石从山上滚落,危险的很……积水很深,大型车辆根本过不来,只有先打通这里,然后把连队门口的积水清理掉,大型救援车辆才可以进的来!

    “通讯二组的,通讯二组的,我们集中力量从中间开始清除,只要能开得进汽车就行!”张子山一声令下,几十个人开始清理起中间的碎石来。几个小时过去了,中间终于清理出一条能通过汽车的路,张子山站在高处喊着:“通讯二组的,以班为单位,一辆一辆地开进!目标:司令部!”

    朱育臣他们那的积水还没有清理干净,但是足够汽车行驶了,张子山带着车队一辆紧跟一辆地缓缓通过了南门岗,通过了碎石区,车队在司令部门口停下了,整个司令部与外界的通讯刚在一个小时前彻底中断了,朱育臣所在的架设维护连也赶到了,大家一起了解完现场情况后,分头开始抢修,张子山的车队也忙得很,有的装着碎石块、断树枝;有的拉着部队的重要装备向安全地带转移;有的在原地待命,等待新的任务。汽车待命,但是驾驶员没有待命,他们也在清理着门口的坠石和断树……

    山上的碎石混着泥土和树枝和雨水搅拌着不时地冲落下来,情况越来越糟糕……

    “一号线,一号线,先抢修一号线!其他线的信号早就断了,只有一号线时断时续!”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贾静文,张子山听见了贾静文的声音,却也看不到人,朱育臣带着两三个人从张子山面前走过,“子山,我们去抢修一号线!”“好,你们注意安全,一号线地势高,石头也多,育臣你们注意安全!”“放心吧,那个地方咱哥们熟!”说完带着人就往上爬……

    张子山抬头一看,从南面山坡上滚下来了一块儿大石头,那块大石头直接就朝着朱育臣他们的方向滚落了下来,朱育臣他们只顾着往上爬,对于南边侧身后的山上情形一无所知,眼看着石头就要落下来了,张子山一个箭步接着一个箭步地追赶着朱育臣他们,在石头就要落地的一瞬间,张子山一把将朱育臣推了出去,自己却和这块儿石头一起连滚带爬地滚落下来……

    再次醒来的时候,张子山看着眼前的一切,怎么那么的熟悉……不会吧?又是466医院!张子山看着自己几乎满是绷带的身体,脑袋上还一阵阵的疼。窗户外面的雨明显小了很多……

    朱育臣和贾静文早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闫庆忠也从床的另一侧赶紧走了过来,看着刚刚苏醒的张子山,贾静文眼睛里的泪水止不住地滴落了下来……

    “我躺了多久了?”

    朱育臣眼睛也湿红着,擦了擦,说:“都躺了整整两天了,我们还以为你……”

    “我说你小子命就是大,这么砸你你都能活过来,好样的!”闫庆忠哽咽着说。

    “你们开什么玩笑?我都伤哪了?”

    “浑身上下六处骨折,头部还受到了重创,医生昨天还说你颅压不稳定呢!”

    大家正说着呢,医生从外面进来了,“病人刚刚苏醒,你们先出去,他不能说这么多话!”医生说完就站在各种闪着红绿光的机器面前观察着,嘴里还念叨着:“这简直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等到医生再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贾静文、朱育臣和闫庆忠赶忙上前去询问,“医生他怎么样了?”“医生,这醒了就应该没事儿了吧?”……

    医生压低了一下手势,说:“头部颅压非常稳定,心肺功能也完全正常……”

    “医生你简单点说,你就说他还有事儿没事儿?”

    “还得再观察几天,如果一直这么稳定的话,剩下的就是骨折的事儿了,慢慢养着就行!现在你们不要去打扰他,最多只能有一个人进去陪着,不过也不能多说话”医生笑着走了,边走还边摇了摇头……

    贾静文看看朱育臣又看看闫庆忠,闫庆忠对朱育臣说:“走吧,咱们先回去,让小贾一个人在这儿陪着,女孩嘛比咱俩心细!”

    “贾排长,我子山哥就交给你了啊!我们先回去,抽空我应会再过来!”朱育臣有透过门口的窗户看了看躺在病床之上的张子山,又看了看眼睛红红的贾静文,“没事儿,子山一定会没事儿的!”

    “小贾,别难受啊,小张兄弟命硬,挺过这一关以后就都好了!我先走,晚上我再过来!”说完闫庆忠拍了拍朱育臣的肩膀,一块儿就先走了,贾静文推开病房的门,走到病床前,坐了下来,看着绑得像个粽子似的张子山,眼睛里的泪珠又不听话的顺着下巴往下滴……

    “静文,别哭,我这不醒了吗,再说,医生的意思我不是已经没事儿了吗?”

    “上次是救羊,这次是救人,羊和别人的命就值钱,自己的命就是一文不值是吗?!”

    “这不是都赶上了嘛……诶呦……”说着张子上疼得叫了一声,贾静文赶紧站起来,也不敢碰张子山的身体,哽咽着嗓音说:“别说话了,我说你听就行!”

    “我也不说了,要不你听着也挺费劲儿的!你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会儿吧!我就在边上一直陪着你……”

    “我都睡了两天了,早睡够了!我这要是醒不了或者……”

    “你要是真瘫了我也陪着你、照顾你……”

    “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我张子山究竟何德何能啊,能让你这么对我?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反正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你,好啦,别说话了,好好躺着,闭上眼睛!快!别动,那只手别乱动!”

    “痒痒……”

    “哪痒痒,我给你挠,你别再动了啊,也不许说话!”说完贾静文就走到床的另一侧,按照张子山眼球转动的方向给他挠着痒痒……

    晚上,医生来查房,闫庆忠和王连长还有郝营长也来了,医生查完房走出来,郝营长他们就围了上去,医生主动说:“你们这位同志身体素质非常好,如果要是一般体质的人,这么一折腾人非得散了架不可,可是这位同志不一样,除了几处明显的骨折,内在器官和头部都没有任何问题,只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要留院多观察一些日子,这样比较科学,也比较周全,你们单位最好也派个人晚上来陪床,这样比我们照顾得肯定要更细致一些!”

    闫庆忠看看郝营长,说:“营长,还是我来吧,我们之间呢也比较熟,照顾起来方便!”

    贾静文也抢着说:“不管你们派谁来,反正张子山出院之前,我一天都不离开医院!”

    郝营长看着眼前这二位,自己也是低下头,轻叹了口气,吐出一句:“还真是患难见真情啊!”

    “那你们俩就在这儿待着吧,小贾那边我跟领导说明一下情况,有什么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说完郝营长走了。

    闫庆忠看着身边的贾静文说:“这下满意了吧,就剩咱俩了!”“听说你俩的事儿团长和营长这儿都已经通过了!恭喜你俩啊!”

    “恭喜什么?我还宁愿通不过呢,也不想让子山受这么重的伤,都是我害了他……”

    “这姑娘,子山受伤跟你有什么关系呢?这丫头净瞎说!”

    “反正自从我们俩的事儿捅到团长那以后,我就发现子山比以前的心事更重了,那几天肯定都没有休息好,那天才会出这么大的意外,要不……”

    “这事儿啊它就跟你没关系,别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这件事大家谁也不愿意看到,只是个意外!”

    “还有那天,要不是我说先抢救一号线,朱育臣也不会上山,朱育臣不上山,张子山也不会去救他了……都是我不好……”

    “好了,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了,这不子山已经醒了吗,医生说得也没有那么严重,你自己也就别太自责了!”

    “我……”

    “好了,好了,你进去陪着子山吧,我去打点儿热水”

    贾静文看着这条张子山来过两次的过道,医院里特有的那种味道刺激着自己的神经,轻轻地推门进去,张子山在病床之上静静地躺着,窗外的阳光照了进来,天晴了,贾静文赶紧走到窗户跟前拉住了窗帘,好让张子山能够安静地休息……

    静静地坐着,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张子山,贾静文的脸上还在不断地往下淌着眼泪,多想和张子山换个位置啊……

    不时地抬起头看看点滴瓶里的药还剩下多少,也不时地低着头看着输液管是否畅通,有没有回流,点滴的速度是不是太快……

    没一会儿,病床之上张子山的身体在动,人醒了。“静文,你去叫一下护士,我这只右腿吊了这么久有些酸,看看能不能给调整一下?”

    “嗯,你自己别乱动啊,我马上去叫护士来,自己别乱动啊!”

    转眼的功夫,跟着护士就进来了,简单的问了问张子山,把吊着的带子又往后挪了两三寸,又回头看着贾静文说:“你过来,你看到这片区域没有?没事儿的时候拿手掌,像这样来回地给他**一下,不要用力揉,要像我这样……”护士指着张子山的后面腿内侧的根儿,做着示范……

    贾静文按照护士教的手法在指定的位置帮着张子山轻抚着,“这样会不会好点儿?”张子山点点头,说:“这样好多了,就刚才那一会儿有点酸胀,没事儿了现在,你坐吧!”

    “我没事儿,在连队总坐着了!”

    “那天的线路都抢修好了吧?没有其他人受伤吧?”

    “后来的事儿我知道的也不多,我不是跟着就来医院了嘛,听说你走之后,雨势就越来越小,山体滑坡基本上都停止了,一号线很快就抢修通了,从外面很快就调来了大型设备,陆续地都已经搞定了,没听说有谁再受伤!你就安心养着吧,甭操那么多心啦!”

    张子山看着四周,感慨着说:“看来我和那座山还有这家医院缘分不浅啊!”

    “你还能开得出玩笑!”贾静文看着眼前的张子山,眼睛又开始发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