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章应龙的心思

    原来，青阳回到轩辕城以后，顾不上休息，当即把黎昊提出的疏导治水之法告诉了黄帝。附带着，还把黎昊治服黑熊和帮助蜀山氏部落的击退强敌的事，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却故意隐去了彤鱼氏部落那一段。

    父子俩从傍晚开始，一直聊到深夜，饶是如此，黄帝仍然觉得意犹未尽。一说到黎昊的事，青阳的嘴总是停不下来，一路颠簸的疲惫似乎也消失了，不过他知道父亲一心为轩辕，终日劳累，顾及父亲的身体，终是不情愿地结束了这次谈话。

    在黄帝的一阵阵遗憾的叹气声中，青阳走出了屋子。对于这次谈话，青阳还是非常满意的，父亲对昊频频赞赏，迫切见到昊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

    青阳第二日早早起来，向母亲嫘祖说了女魃和昌意的近况，还特地夸了女魃的性子改了不少，嫘祖听后安心地笑了，却没有尽信青阳的话，她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心头肉，女儿是什么脾气，她心里最清楚。

    青阳还着重提到了昌仆，对于这位蜀山氏部落首领的女儿，青阳毫不吝啬赞美之词，他已经完全把昌仆看成了一家人。

    嫘祖听到此处，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然后便推搡着将青阳赶了出去，她打算在女魃他们到来之前，多抽一些蚕丝出来，好为他们缝制衣服。

    从母亲房中出来的青阳，四处查看部落，遇到族人有困难，顺手帮忙解决，无论是族人间的琐事纠纷，还是体力活，他总是来者不拒，直至处理妥当方肯离开。

    就在这期间，他无意间听到族人的谈话，这才知道夷彭也要回来了，夷彭在快到轩辕城之前派人传来消息，说是打算在应龙的治水之地多住几日，然后再返回轩辕城。

    青阳一听便有些慌了，他一直认为夷彭不会拿自己怎么样，毕竟都是一家人，情同骨肉。但昊就不同了，他是东夷人，又在不久之前因为帮助自己脱险，得罪了夷彭。

    几乎没有思考，他便开始四处去寻黄帝。

    昨晚父亲约他今夜继续详谈，不过父亲白天事务繁忙，飘忽不定，根本没有人确切知道他在哪里，在轩辕城转了半天，青阳最后在田地里找到了黄帝。

    青阳没有把实情说出来，只是说亲自去接昊和昌意、女魃他们，没想到黄帝不仅直接同意，还当即决定跟青阳一起过去。

    “父亲也认为这疏导之法更易治水，便打算亲自来治水之地探查一番，顺便看看应龙治水的成效，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见你啊，昊！”

    青阳笑着将事情原委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

    黎昊还是有些不解，问道：“大首领既然要来，为何事先没有人通知？而且你不是陪着大首领一起过来的吗，为何你会先到？”

    青阳解释道：“父亲为了不打搅轩辕各部落，无论到何地，都不会事先通知。这一回父亲又心系大水，来到此地以后，就独自先去了济水边，他还特意嘱咐我跟应龙，不让他到来的消息说出去。”

    昌意接着道：“父亲从济水边回来后，才来找我和昌仆，我们这才把父亲带到这里来，幸亏来的还不算太晚。”

    黎昊点头道：“大首领一心只为族人，从不麻烦叼扰，看来你们兄妹三人都很听从大首领的话，而有一个人就不同了，从彤鱼氏部落到轩辕城的这一路上，他想必祸害了不少部落吧！”

    “夷彭素来蛮横，也最不听父亲教诲，很多族人都看不惯他，有族人甚至说他比大水都要凶狠。但不知怎么的，轩辕的许多贵族都跟他交往甚密，也不知他们都是怎么想的！”昌意提起夷彭总是一肚子的气。

    青阳一直认为夷彭只是一时迷了心窍，日后必能改过自新，但眼下显然不是为夷彭说话的时候。

    不接昌意的话，冲黎昊道：“不谈这些，昊，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其实这也是父亲的意思。”

    黎昊见他神情严肃，道：“想说就说什么，我们一同经历过生死，你这样见外，我反而不习惯。”

    青阳沉吟片刻道：“昊，在这次过来的路上，父亲多次提到，想让你留在轩辕，帮忙治理大水，建立新集市。

    可我了解你，你不可能丢下你的母亲，但我可以派人把她老人家接过来，我们两家生活中一起，那该多好。如果这还不够，那就再加上我，就当我求你留下，行不行？”

    黎昊稍加思考，坚定的说道：“我刚出发时就说过，我们之间没有轩辕青阳和东夷黎昊，就只有青阳和昊。想必你也清楚大首领为何要留下我无非是想让我为轩辕效力，可这里是轩辕，无论我做多少事，我都还是东夷人，轩辕族人决不会接纳我，这里注定不是我该长呆的地方。

    大首领的想法固然好，东夷和轩辕和睦相处、共同发展，但眼下来看，几乎不可能做到。等到有一天你当上轩辕大首领，而我成为东夷之主，或许还有这个机会，你说呢，青阳？”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气氛十分压抑，其他人都想试着打破这种局面，却又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挣扎许久以后，女魃终于鼓足勇气，挤出了一丝笑容道：“如今，我们还没到轩辕城，有些事以后再说也不迟。昊，今天父亲的双手是怎么摆来着？”

    黎昊立即会意，摆出了作揖的手势道：“很简单，我来教你！不对，你们女孩子不用学，昌意，我来教你！”

    一边摆出作揖姿势，一边说道：“你们看好了，双手摊开，手心对内，然后手掌像这样叠在一起，拇指还要竖起来……”

    昌意觉得好玩，却又总是学不好，姿势摆的丑陋不堪，引得女魃和昌意咯咯直笑，过来许久，昌意终于找到了窍门，学的有模有样，不禁颇为得意。

    回头冲青阳道：“大哥，要不你也来试试吧！”

    ……

    应龙住所里。

    屋子中央的火堆旁，黄帝叹息道：“这次的大水比以往更凶了，据说你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抬筐、草袋子什么的也都有，可为何还是堵不住大水啊！”

    应龙道：“大首领，我们还可以再多派些人手，两岸再加高，总有一天我们会降服大水的！”

    黄帝摇了摇头：“或许真的是我们的治水方法错了，你有没有听说过昊的疏导之法，我觉得它比你的湮堵之法要好用一些。”

    应龙大惊失色，颤声道：“万万不可！大首领，我们绝不能使用那疏导之法啊！”

    黄帝见应龙满脸惶恐之色，颇觉奇怪，问道：“为何不可？”

    应龙道：“昊无论做了多少造福我们族人的事，可他到底还是东夷人，他的心始终是向着东夷那边的。对于疏导之法，我确实听昊提过，我也认为它有助于我们轩辕治水，可我们决不能用！”

    黄帝很是不解，疏导之法既然好过湮堵之法，那为何又不能用呢？本想出言训斥，想到应龙一直以来都勤奋做事、任劳任怨，终是把怒气压了下来。

    “那你说说，到底是为何？”

    应龙觉察到了黄帝的不悦，却没有半点胆怯，对于这件事他已经想好了千百遍，即使大首领怪罪，他也要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

    “大首领，每年秋收过后，我们轩辕就会有大水来范，而东夷同样如此，我们用湮堵之法治水，虽然轩辕仍然会受其害，但东夷的损失要比我们轩辕大得多，如此以来东夷即使有心攻打我们轩辕，他们也会有心无力。

    但如果我们用疏导之法治水，先不说需要多少族人，需要多少年时间，到时成不成功都很难说。即使成功了，我们也会损失惨重，而东夷那时将不会受大水所害，到时他们若是前来进攻，我们将如何抵挡！

    大首领，你可要想清楚啊！”

    黄帝沉默了，良久以后，才道：“应龙，你的确处处都在为轩辕着想，可大水无情啊！我们轩辕族人是人，东夷人也是人，难倒就让大水……”

    应龙素知大首领仁心仁德，更是一心要消除轩辕与东夷两大联盟之间的隔阂，纵使受害的是东夷，他也不会坐视不理，但劝不动也要劝。

    眼珠转了几转，说道：“此事关涉轩辕将来，事关重大，轻易很难下决断，要不等回到轩辕城以后，先跟其他大人商量商量再决定？”

    黄帝长叹一声，缓缓地点了点头，那一刻他仿佛老了十几岁。

    他此刻方知先前自己所想皆是异想天开，所谓轩辕与东夷尽释前嫌，终究不过是镜花水月，难以实现。

    应龙是他看重之人，向来颇为器重，许多大事都与其商量，本以为他会明白自己心意，到头来他还是跟其他族人一样，始终记着仇恨。

    正如昊所说，天下本就是一家人，为何要彼此攻伐，互相残杀，大家和和睦睦，共治大水、同抗猛兽，协力种植粮食，岂不更好！

    这一夜，黄帝彻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