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从树叶间漏下，空气清凉，吸入肺部令人精神一振。

    “昨晚睡得好吗？”树叶夫人的声音一点都不苍老。不看人，只听声音，她的声音有一丝年轻的清雅。

    “还不错！”威尔笑道。

    昨晚，威尔见识到了什么是树叶夫人的亲和力，那些成群的狼，凶猛的影子山猫，都在树叶夫人的轻言细语中乖乖离开。威尔的绿之视野展开，方圆几里的树林里，猛兽一只也无。

    树叶夫人一个人能在高尚之心的山上生活那么久，她是有自己的独特生存之道的。

    高尚之心是平地一座突兀的山峰，树林密集，虽然人们因为千年鬼魂的传说而不敢上山顶，但是野兽却是没有对任何鬼魂的传说有忌讳的。高尚之心的山岭里，狼、山猫、熊与狮子都有，树叶夫人能一个人平安的生活在上面不知道多少年，她并不是个普通的森林先知。

    威尔很放心的睡了一个安稳觉。

    “跟我来吧！”树叶夫人说道。

    “是，夫人。”

    “威尔跟着树叶夫人上山，不管夫人快行慢走，他都跟得上。

    这一路全部是上山，树林密集，树叶夫人不再让威尔托着她，她在前领路，看起来她很熟悉这座山。

    “夫人以前来过？”威尔说道。

    “我和蓖麻是好朋友。”树叶夫人说道。

    威尔心中暗暗惊讶，虽然北境史塔克家的神木林有万年的类人生命，但那是借助了万年鱼梁木的生命才存活下来的，那已经不是人类的生命，几乎是一种如植物山川河流般的的自然生命。

    ——在绝境长城外面，也有已经成为了三眼乌鸦的布林登·河文那样的天赋异禀的先知，布林登·河文至今一百二十五岁，他的长寿，也是借助了一颗鱼梁木的生命，他自己的身体也已经和鱼梁木合二为一，树根穿进他的身体再深入地底，令他的本体无法再移动，只能借助三眼乌鸦的力量飞越天空和大地。

    相比之下，在高尚之心生活的类人生命树叶夫人，从她与龙骑兵蓖麻相识来推算，她的寿命至少也在百年之上。

    这令威尔又想到了君临城红堡内的梅丽珊卓，来自两万里外的亚夏的红神祭师梅丽珊卓，真实年龄已经超过了四百岁，她的喉间的红宝石是梅丽珊卓生命能量的来源，比坦格利安家族统治维斯特洛大陆的时间还要更长。

    不管是梅丽珊卓还是布林登·河文，他们都借助了本体生命之外的生命体来保持自己的长寿，而树叶夫人，却跟他们不一样，同样长寿，却并没有借助树木或者宝石的力量，这正是类人生命森林之子本身优于人类的地方。

    布林登·河文和梅丽珊卓，可都是人族。树叶夫人却是类人生命——维斯特洛大陆上最早的原住民——森林之子。

    那么，提利昂呢？他身为比特佛王子的真身，觉醒了魔法天赋了么？

    威尔看不透提利昂，提利昂读了太多人族的书籍，他的掩饰能力炉火纯青，威尔无法看透现在的他了。

    *

    “夫人和蓖麻龙骑士相识在哪一年呢？”

    树叶夫人说道：“威尔大人，你想知道我的年龄么？嘿嘿，你还是别知道了吧。一个人活的时间太长，并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是，夫人。”

    “龙骑士蓖麻骑着偷羊贼离开雷妮拉公主后，雷妮拉公主不久就被她的弟弟伊耿二世打败了，伊耿二世抓住了姐姐雷妮拉，他把雷妮拉活喂了他的金龙。伊耿历130年10月第22天，雷妮拉被伊耿二世的金龙吃掉，那一年，雷妮拉33岁。”树叶夫人叹息。

    “姐弟相残，是坦格利安家族的龙骑士走向衰变的根本原因。”威尔说道。语气生涩，感触颇深。他穿越前所了解的历史，类似王族父子兄妹夫妻相残的历史，并不少见。

    权力面前，亲情友情爱情，道德良知正义，一切都得让路。

    “但是伊耿二世也仅仅把胜利维持了半年，他把自己的亲姐姐喂龙的残忍暴行令他也失去了民心，激起了雷妮拉的黑党的团结，支持伊耿二世的绿党也纷纷离伊耿二世而去。伊耿历131年的四月，伊耿二世的军队被黑党打败，大他被手下谋杀。黑党军队进入君临，拥立雷妮拉的四子伊耿三世为王，并把伊耿二世的女儿杰赫妮拉嫁给了伊耿三世。”

    “争来杀去，极尽残忍与血腥，龙骑士纷纷陨落，到杀到最后，还是他们的子女做了夫妻和国王与王后。”威尔苦笑。

    “是的，你们人族一直都很残忍而崇尚血腥战争。你们战胜我们森林之子后，没有了外敌，你们就自己人打自己人，打到没有力气了，你们中的智者就会站出来拟定和平协议，大家就休养生息一段时间。等到大家元气恢复后，子民也都富足了，兵器铠甲也准备得充分了，你们人族又会开始大战，再次打到血流成河没有力气为止，于是又决定和平，大家修养生息，等待下一代长大粮食富足人员多起来的下一场战争的到来。”

    “…………”威尔无言以对。

    他两个生命两个世界所了解的人族历史都是这样，周而复始。天下大势，合久必战，战久必和，循环如此，如此循环，永远没有尽头。

    “伊耿三世即位，派出士兵找蓖麻龙骑士回来，因为龙对坦格利安家族很重要，而姐弟的血龙狂舞大战，令坦格利安家族的龙几乎死光了。但是蓖麻并没有和偷羊贼回归君临，她和她的龙留在了迷雾山，从此做了灼人部的神灵。只有极少数灼人部的长老和首领才知道蓖麻的真实身份和龙的存在。”

    “蓖麻为什么不肯回归坦格利安王朝？”

    “因为誓言。戴蒙亲王为了避免雷妮拉和蓖麻的生死对决，在放蓖麻走的时候，他让蓖麻立下誓言永远不再回去，也永远不要暴露出来她隐居的地方，蓖麻答应了戴蒙亲王。她和她的龙一直生活在迷雾山，她坚守誓言，在她死之前，她再也没有骑着龙飞上过天空。”

    “她十七岁少女怀春，我想她多半爱上了戴蒙亲王！”威尔说道。

    “像蓖麻这样的龙骑士，一般的骑士，她自然根本就看不起。戴蒙亲王是个龙骑士，也是个真正的英雄，他被雷妮拉的猜忌给害死了。”

    “蓖麻龙骑士应该是雷妮拉时代里活得最长的龙骑士了。”威尔感慨。

    两个人越走越高，进入了迷雾山的迷雾中，穿出数里远的迷雾，上面的山峰阳光普照，温暖明媚，就好像一个温暖的春季的世界。

    “威尔大人，异鬼来袭，人族会团结起来对抗异鬼，异鬼之后呢，如果你没有战死，你有上面打算？”

    “异鬼战争结束，我会在绝境长城之外修建一座城：圣裁城。”威尔说道。

    树叶夫人停下脚步：“圣裁城？你会在长城外建国么？”

    “圣裁城里，任何人的信仰都会被接纳，任何神的祭师都可以在圣裁城修建自己的神庙，所有的信仰和生命都会被公平对待，森林之子，人族和巨人生而平等，一视同仁。圣裁城里会有我的圣裁堂，圣裁堂的信仰箴言是：裁决大陆一切的纷争和罪恶，维护和平。”

    “人族来裁决人族和其他类人生命的纷争，判决他们的罪恶？”树叶夫人尖锐说道，红色眼珠血红，仿佛就要滴出血来。

    “圣裁堂并不是人族的霸权力量。圣裁堂里的裁决使，将会有森林之子的王子，先知；巨人的首领，英雄；人族的王者，智者，大学士；红神的大祭师，黑白院的无面僧，我希望是这样。”威尔坦然相告。

    树叶夫人是他第一个告诉自己计划的人！

    树叶夫人眼神的红芒渐渐消失，她盯着威尔看了好一会，有阳光从树叶的缝隙落下，照亮了她满头的白发，有轻风吹过树林，掀起了两个人的衣角。微微作响。

    树叶夫人说道：“威尔大人，比特佛王子一定会是圣裁堂里最好的裁决使之一。”

    “我很希望如此。”威尔说道。

    “但我的梦境告诉我，你会烧死比特佛王子，毫不留情。”

    威尔背脊一僵。

    他开始怀疑树叶夫人带他来这里的真实目的。

    “夫人，你的梦境出现了错误。”威尔说道。

    “我的梦境很少出错。”

    “但这次一定错了。”威尔坚持。

    树叶夫人说道：“不，我的梦境永远都不会发生错误。”

    “那一定是你对梦境的解读发生了错误。”威尔肯定的说道。

    梅丽珊卓超过四百年的寿命，也常常会对火焰里的神谕解读发生错误，甚至是根本性的错误。

    树叶夫人再次盯着威尔看了好一会，最后叹口气，声音里满是沧桑：“好吧，孩子，让我们把一切交给新旧诸神吧。”

    她叫威尔孩子！

    这是一个长者对后辈寄予某种期望的称呼，比叫威尔大人来得亲近。

    “我和森林之子一样，信仰旧神，在鱼梁木下祈祷。”

    “蓖麻和偷羊贼居住的火焰洞外面，全部都是鱼梁木。”树叶夫人说道。

    *

    黄昏下，夕阳中，山峰顶美丽如画。站在山顶向下看，云雾在山腰间。向东边望去，数百里外，巨人之枪的山巅上，鹰巢城如一块白色的玉石镶嵌在蓝天上。

    山越高，本就越冷。越是山高，山顶都会覆盖积雪。但是迷雾山的山顶却是个例外，这里是阳光眷顾的地方，仿佛是一个温暖的独立小世界，因为温暖如春，花草树木都很美丽。

    龙穴在山顶的一处巨岩下，非常巨大的洞口，数头巨大的长毛象并排都能轻松进入。洞口，有暖风阵阵吹出来，就好像里面有火焰。

    “蓖麻对我说过，她死后，会留下她的驯龙秘密，但偷羊贼不一定会留下龙蛋。失去了天空的龙是并不完整的。”

    “我很期待。”威尔说道。

    蓖麻是没有坦格利安家族血脉的人，这证明了只要得到龙的接纳，人们都可以成为龙骑士。而威尔是知道如何孵化出龙蛋的人，他的时空之眼里，对于龙的秘密说得很详尽。

    鸟有鸟语，兽有兽言，作为最高魔法生物龙，是有龙语的。

    驯龙，让龙去战斗，懂龙语的人事半功倍！

    *

    洞里很温暖，威尔打着火把进入龙穴，走到洞底，他和树叶夫人看见了偷羊贼的巨大龙骨，黑得发亮的骨架，黑洞洞的直视人心的龙眼窟窿，骨翼却跟龙本身的巨大骨架形成了巨大落差。

    威尔心中感慨：“夫人，龙翼萎缩了。”

    “长期数十年根本不飞，龙翼不得不萎缩。”树叶夫人说道。

    “蓖麻如此守誓，那一定是因为她对戴蒙亲王的爱。”威尔说道。

    在龙骨的一只萎缩的龙翼下，威尔和树叶夫人看见了一具干枯的尸体，尸体上还有衣服覆盖着，骷髅头却是在外面，虫蚁吃光了血肉，剩下的就是略微暗黑的头骨。

    龙骑士受龙的影响，骨骼也都发生了质感的变化。而龙受龙骑士性格的影响，也会变得要么好斗要么温和。

    在蓖麻的尸骨的脚边，有两颗巨大的蛋，其外壳有玛瑙般的花纹，蛋壳触手光滑，那蛋比威尔的手掌还大。入手沉重，就好像金属。

    “这不是龙蛋。”树叶夫人说道。

    “明月山脉的领主艾林家族是安达尔人，艾林祖先把鹰巢城修筑在巨人之枪的山巅之上，以前可是并没有山路上下的，他们靠狮鹫上下鹰巢城。如果我猜得没错，这是仅次于龙的魔法生物狮鹫的蛋化石。”

    树叶夫人看着威尔的红色眼珠红芒再现。她惊讶于威尔的见识。

    狮鹫比龙消失的时间还要长。

    在安达尔人艾林家族入侵明月山脉谷地的时候，谷地的统治者是青铜约恩·罗伊斯的祖先罗伊斯王，但是艾林家族骑着狮鹫而来，只拥有战马的罗伊斯王无法抗衡即能在天空飞翔也能在地上搏杀的狮鹫，只能臣服。

    狮鹫长有狮子的躯体与利爪、鹰的头和翅膀，成年的雄性狮鹫体重近千斤，雌性只有约四百斤，单边翼展八米以上，最喜欢的食物是马，也喜欢猎杀狼和狮子豹子山猫等猛兽，是仅次于龙的飞行巨兽，也是最顶端的魔法生物。

    狮鹫的视力惊人，能在三十米高的天空看清楚地面上的一只小蚂蚁。在三千米的高空，能看清楚地面的马和羊。

    只是，蓖麻和偷羊贼找到的隐居山洞里面，怎么会有狮鹫蛋？这个洞穴，是数千年前艾林家族祖先驯养狮鹫的洞穴吗？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