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无双怒火中烧，只听得石门轰然再开。

    赤练夫人在沐菁、沐雨的搀扶下，缓缓从石门门口走了进来，离聂无双越来越近，只见她满是皱纹的脸上一边微笑，一边对聂无双说道：“无双公子，别来无恙，你的伤势应无大碍了吧？”

    聂无双怒意升腾，看着赤练夫人道：“果然是你妖族作怪。”

    老妪满面皱纹，微笑道：“公子此言差矣，妖族对公子，倾力相助，只有相求，并无恶意。”

    聂无双看着赤练夫人道：“今日若不是云姑娘，只怕我聂无双被你妖族卖了还在替你们数钱吧？”

    赤练夫人道：“之前事情，因妖族救公子心切，得罪公子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聂无双冷笑道：“救我心切？夫人此话倒是有些意思。”

    赤练夫人道：“公子为人族所迫，当日疲于奔命，我妖族获得消息，知道公子陷入人族包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于是兵发虎城，而公子当日所见虎城之战，只是一片小战场而已，当时我妖族出动了五大妖王，十七名半步妖王，五百名妖将，上千妖兵，就是为救公子而去。”

    聂无双脸色变了又变，一时竟无法接受赤练夫人所说。

    赤练夫人继续道：“当日虎城之中之所以一直没有妖王、半步妖王，就是因为在开叶山上，我们与人族三宗六门、四大丹楼的宗主、门主、楼主战成一团，不得不说云梦宗的许悠然确实厉害，在我们预先埋伏之地，用六级困杀阵也没能将他困住，虽然当时重伤了他，但他一身修为几近分神，如此伤势，还能冲破六级困杀阵，这才有当时我与尤魑妖王联手追他，后来的事你也看到了。”

    聂无双至此看着赤练夫人，忽然想起一事，脸色大变，问道：“叶门主所说接应之人，莫非是你妖族？”

    赤练夫人笑容瞬间消失，脸色阴沉道：“我妖族与人族之间，乃是不死不休之局，他区区开叶门门主岂能调动我妖族大军？无双公子你想太多了，我们从魔族卧底处得到消息，知道无双公子你拥有着至强的提纯药液能力，正好我妖族七大妖王日后都会面临大限将至的局面，所以我们商量之后，才想着将公子请到妖族来，无双公子，你的情况老身也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如今人族，早已容不下你，三宗六门、四大丹楼如今都已经知道了你的存在，他们正在想法设法找寻你，只要某一方势力能将你抓回为其提纯药液、炼制丹药，日后此方势力自然会发展壮大，一统人族也是大有希望。”

    聂无双摆了摆手，看着赤练夫人，语气冷冷的道：“赤练夫人将在下弄来，难道不是抱着同样的打算么？”

    赤练夫人盯着聂无双，看了半晌，摇头道：“无双公子，我妖族没那么大的野心，而且人族丹师，我妖族也有上万，只要你愿意为妖族提纯出二十三份血魂回阴丹的药量，妖族绝不为难公子，而且我可以保证，日后公子但凡有危难，妖族千万族人，任凭公子差遣。”

    聂无双答非所问道：“按你所说，叶门主并未参与其中，但沐家又是怎么回事？”

    赤练夫人道：“沐家早已向我妖族投诚，只不过此事无人知晓而已，叶玄心同样也是被蒙在鼓里。”

    过了好久，聂无双一脸鄙夷的望着赤练夫人，说道：“夫人，你妖族为了抓我前来，阴谋诡计暂且不提，单单是虎城一战，我人族修士便战死无数，而虎城凡人，更是无一幸免，那一战，我算是真正见识了，什么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知道赤练夫人你听说了没有，当日我聂无双指天立誓：我聂无双与妖族之间，仇怨随我上天入地。”说着，聂无双以手指心：“今日我若助你妖族，如何面对当日死去之人”。

    赤练夫人脸色陡然变得苍白，片刻之后她气息粗重的道：“若无双公子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对妖族记恨的话，只要公子答应我妖族请求，老身愿以死来表达对公子的歉意。”

    沐菁、沐雨两人同时惊呼出声：“夫人！”

    啪啪！

    两个巴掌扇出，声音清脆响亮。

    “还有没有规矩？”赤练夫人看也不看沐菁两姐妹，只是淡然发问。

    聂无双甚至都没看清赤练夫人如何动手的，但他也不关心赤练夫人如何动手，只是冷眼看着。

    两女不再说话。

    赤练夫人道：“公子，我妖族对公子之心，天地可鉴，绝无半点冒犯公子之意，当日虎城之事，派去虎城的妖兵妖将出战之时，乃是刻意为之，当日我等均想公子与人族已经势不两立，所以嘱咐下面之人并未留手，一切以公子安全为保障，而且我妖族为保公子日后不被人族怀疑，故意让手下在对战之中与公子交恶，等公子你替我妖族提纯了药液，再想回人族，也是可以的，毕竟公子也曾经为了人族与我妖族血战过。”

    见聂无双不说话，赤练夫人皱眉继续道：“这也是妖族为公子考虑的后路，不过老身认为，无双公子你现在回到人族，哪里还有你立足之地？三宗六门、四大丹楼，已经是人族顶级势力，他们的追踪，你完全可以看作是全人族都在找寻你。如此局面，我觉得公子你还不如待在我妖族，我可以保证，公子从今往后将会是妖族最珍贵的宾客。”

    聂无双没有说话，场面一时陷入沉寂之中。

    赤练夫人过了好一会儿接着说道：“公子，我……”

    聂无双挥手打断赤练夫人的话，道：“赤练夫人，你妖族如此煞费苦心，谋划阴谋，无非就是希望我聂无双留下为你妖族炼丹而已。”

    “公子，老身一心为公子着想，如今人族之中以无公子立足之地……”

    聂无双再次打断赤练夫人的话，说道：“赤练夫人，你身为妖族妖王境高手，今日对我说话客气有加，我聂无双也能理解，但是夫人有夫人的同类，无双也有无双的族人，我与人族之间，那是我人族自己的事，但牵扯你妖族，那是种族之间的事，你又何必再劝？”

    赤练夫人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盯着聂无双看了好一会儿，她缓缓起身，沐雨连忙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只听得她长长叹息一声，再无话语，缓缓的向外走去。

    沐菁站在聂无双身边，眼睛里完全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她无法想象聂无双明明已经被人族四处搜寻追捕的情况下，竟然还会如此义正言辞的拒绝姥姥的提议。

    聂无双坐在茶桌边，面无表情，也不知道他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石门大开，尤魑妖王跨着大步从石门外走入。

    尤魑的身材十分高大，与一般妖族不同，尤魑穿着也十分讲究细致，他腰间系着狮头蟒带，一声淡金色长袍下，穿着一声绿衣长衫，脚下吞天云莽靴，头戴紫金冠，走路时手臂摆动，健硕的肌肉撑得衣服直翻。

    聂无双站起身来，并未移动，望着对方。

    尤魑的脸是人形中最正统的国字脸，轮廓分明，剑眉倒竖，就算放在人族之中，也是美男子一名。

    此时的尤魑面带微笑，走到快接近聂无双时抱拳一礼，道：“尤魑拜见无双公子。”

    妖族对于聂无双的渴求，可见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偌大名头的妖王尤魑在聂无双面前竟然是半躬身的行礼。

    聂无双自己都有些佩服妖族这帮妖修了，不过今日他既然知道自己身处妖族腹地，也没打算能活下去了，于是话语中反讽道：“你偌大一个妖王，对我行礼，不怕自降身份？”

    尤魑挺身，朝聂无双笑了笑，说道：“无双公子乃是当世少有的药王，尤魑一礼，公子自然受得，想必今日尤魑来的目的，公子已经知晓。”

    聂无双点了点头，并未答话。

    尤魑对聂无双确实恭敬无比，哪怕是说话，他都非常注意自己的举止，只见他两手贴在身体两侧，身体挺直。

    聂无双道：“妖王大人请回，此事不必再劝。”

    尤魑点头，道：“若尤魑愿化身为刃，与公子滴血相融，跟随公子；如此来换公子提纯二十三份血魂回阴丹的药液如何？”

    聂无双面色沉重，目光如炬的盯着尤魑，仿佛要将尤魑看穿一般。

    空气静得可怕，石室内压抑的让人喘息都觉得有些困难。

    片刻之后，聂无双道：“妖王有妖王的兄弟，无双有无双的朋友，妖王大人为妖族利益甘愿化身为刃，无双佩服；但无双如此多的朋友，却死在妖族手中，你觉得，无双会如何选择？”

    尤魑离开的时候，面无表情，石室里只剩下聂无双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桌前。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石室门轰然打开，聂无双并未抬头，淡然道：“有些话，说多了，毫无意义，我劝诸位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我。”

    聂无双抬头一望，看见云浅若面若寒霜的模样，苦笑道：“云师姐，今日我俩，只怕均要葬身于此地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