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话事人:正文卷 第七十一章 管你屁事
方才趁乱,南凌闪身,以凡人目力不可捕捉到的速度闪了出去。他站在人群之外的一个暗巷之中,无不好奇地打量着那个好似乞丐一般的男子。那男子脸上脏兮兮地,好似摸着锅底灰,看不出什么五官。只是因他被扔出来,痛得在地下呲牙咧嘴,挤眉弄眼,才能看到一点点白色牙齿和粉色的牙床。
过往的人群仿佛是小溪流一般,而他就是小溪中的石头,或是直接无视,或无不用冷漠、鄙夷、幸灾乐祸的表情看了上一眼,便不甚在意地离去了。摩肩接踵的人群之中,他的周围莫名地空出一个圈儿来,倒是能让南凌好好观察他。
他不甚在乎地用脸杵着地,跪在地上撅起屁股,不住地嗤笑着,似是酒醉,似是疯魔。半晌,他晃悠悠地站起来,挠挠屁股,准备离去。
此时,那灯火通明的花亭门前逆光踏出三个影子,中间的矮胖两头的高大,是那老妈子和牛大牛二。老母看见那男子一副乞丐模样就感到恶心,又因他不知如何混进了花亭而感到十分嗔怒。她嘴里咒骂着,脸上的赘肉好似狂吠的沙皮狗一般颤抖,颇长的黄门牙一开一合,好似一口用乱石头胡乱砌成的枯井。她越说越激动,面前那男子却一副不甚在乎的模样嘿嘿笑着,气得她直接叉腰指着那那男子,声音都破了音:“给我上!往死里打!”
牛大和牛二仿佛是得了令的猎犬一般冲上前去将那男子摁倒一顿猛揍,周围的人避让不及,纷纷后退,惊恐地看着这一幕。花亭对面的酒馆里,吃酒的客人却目光玩味地叫上旁边的人一起看,仿佛是当助兴的节目了;花亭里有不少人出来张望的,却也被早已见怪不怪的姑娘们娇嗔地拉了回去。拳脚无眼,那男子无助地蜷缩在中间,无力地抱着自己的脑袋。南凌刚想上前阻止,却不成想那男子竟然疯了似的嘶喊:“哈哈哈!用力!用力呀!你们这群废物!”
一边喊,还一边夸张地大笑。
南凌心中一动,便又隐回了暗处,决心继续观察。此刻出手,是不是会扰了这怪人的“兴致”?
花亭的老妈子气得跳脚,忍不住自己上来踹了两脚,结果没站稳,哎呦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牛大牛二一看这那得了,赶紧上去想要扶起老妈子,说时迟那时快,那乞丐样的男子沉着那两个汉子转身去扶老妈子的时候猛然跳起,暴喝一声我去你妈的!一脚踹在牛二的屁股上,三人顿时在地下滚做一团。他哈哈大笑一声,扭头就跑,撞开周围人群,消失在人海之中。
南凌愣了愣,笑笑,心道真是怪人,便折了身子,同样消失在人海之中。灯火通明、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徒留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叫唤的老妈子和她的两个手下。
今晚倒是过得颇为精彩,凡间果然是十分有趣的。南凌如是想到。他暂时也没了继续打听消息的念头,不如彻底放松放松再说。他继续在这镇子中逛着,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镇中心——清水河的边儿上。
此时河边儿也正是热闹的时候,拉二胡的、唱戏曲的、下象棋的、放孔明灯的,好一派生机勃勃。三三两两的青年男女于月光下漫步河边栈道,谈情说爱。微风扶柳,宛如明镜一般的河面飘着点着小蜡烛的纸莲花,十分浪漫。
南凌的心情也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下来,他孤身一人在河边闲庭信步,与成双成对的鸳鸯擦肩而过,倒也是十分惬意。突然,不远处又传来叮呤咣啷的声音和叫喊声,南凌抬头,发现前方人头攒动,路人纷纷侧目,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俄顷,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从河边直直冲下河堤,三两步踏上河边的栈道,直直冲着自己过来。他身后有人高声大喊“抓贼!抓贼呀!”
南凌本能地一伸手,直接揪住那人的领子,将那人带倒在地。南凌定睛一看,一头杂乱的头发,黑乎乎的脸颊和脏兮兮的衣服,一身醉醺醺的酒气,这不是刚刚那个从花亭中被赶出来的乞丐么!
那人哼哼唧唧地躺在地上,仿佛是摔得痛了,骂骂咧咧地站起来活动活动肩膀,瞪着黑眼珠子白眼仁怒道:“你有病啊!”
南凌却笑道:“又是你?”
那人愣了愣:“什么你不你的,赶紧滚!”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瞧,到一声不妙,有人追上来了,随即拔腿就想跑。
南凌笑着拽住他:“还想跑?”
那人转身二话不说就是一拳,喝到:“我去你妈的!”这人的出拳呼呼生风,势如闪电,一看就便知与山野莽夫胡乱掐架不同。南凌心下一动,还是个练家子不成?但是在厉害也只是凡人,南凌微微偏头闪过。
那人看南凌竟然不动声色地就闪过了自己的一击,当下使阴招,一甩小腿,想要踢南凌。南凌看穿了他的举动,却没有躲闪。
给他教训也好。
估计是怒了,这一脚那乞丐可是使出了死劲儿,不成想踢在南凌小腿上,仿佛是踢到了一块坚硬无比的钢板,顿时痛地嗷嗷直叫唤,直接跪了下去。
他哪里知道,面前这个家伙,怕是用刀劈都不见得有什么痕迹留下,而相反的刀会卷刃儿。
霎时间,一群黑压压地人将二人团团围住,见到那个男子,纷纷咬牙切齿、摩拳擦掌地想要冲上来将他狠揍一顿。南凌见情势不妙,这家伙免不了又是一顿毒打。刚已经算是教训过他了,就姑且救他一次吧。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到一声多有得罪,便一个胳膊架起那男子,便化为一道流光,沿着湖面折射而去,徒留一干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片刻之后,镇中某个桥洞底下。
南凌扔下那男子,兀自抱臂斜靠着墙壁,好奇地看着他。那男子在地上半天不起来,哼哼唧唧,假装痛苦模样,手里却没闲着,在地上摸了一块儿石头。南凌看在眼里,心里暗笑。
“死去吧你!”他暴喝一声猛然跳起,举着石头就冲着南凌砸过来,南凌淡定凛着目光,用周身灵气微微一凝,那男子手中石头如点着的火药一般轰然爆裂,而他也被这强大威压震慑住,无法动弹。
南凌见他已经被吓傻了,便敛了周身的气息,那男子便瞬间瘫软在地。南凌笑道:“如此这般,是杀不了人的。”
那男子喉头滚动了几下,似乎是认识到南凌绝非常人,但是他也只是颓然地笑了笑,仿佛根本就不在意,接到:“我没想杀你。”
言罢,他便十分颓丧地靠着墙坐了下来,从怀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小酒壶和半只撕扯下来的烧鸡,自顾自地吃喝起来。他不顾自己手脚肮脏,只顾眼前美味,仿佛恶鬼一般大口大口死撕咬着烧鸡,连着骨头渣儿都一起嚼了咽进了肚儿里。寂静的桥洞地下,只有他的咀嚼声,显得十分刺耳。他就着半壶酒默默地吃着,喝着,动作夸张,根本不管南凌。半晌,他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兴许是吃得太猛,呛着了,白色的糊状鸡肉被他全都咳了出来,喷了一地。他翻起身子,痛苦地咳嗽着,干呕着,一滩一滩的糊状东西被他呕出来,口水挂在脏兮兮的胡子上,拖得老长。他咳出一口痰,愤愤地吐在地上,翻过身子,仰着脖子坐下,大口地喘息着。
俄顷,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拿着酒壶仰头灌酒,可是纵使他嘴唇噘得老长,却不见一滴酒滑出光滑的壶口。他摇摇头,颓然地扔掉酒壶,吭哧吭哧地咳嗽着,伴随着有一声没一声的干笑,笑着笑着,便呜呜地哭了来。
南凌在一旁,神情十分复杂地看着他。
昏暗地月光下,他就像个孩子,抱着膝盖埋头痛哭,抽泣着,嘶嚎着,宣泄着情绪。眼泪仿佛决堤一般,不住地往外流,有好一阵儿,他都保持着这个姿势在干嚎。
南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半响,他好似是哭够了,抽着鼻子抬起了头。清澈的眼泪将他的脸庞冲出了两道沟壑,眼睛周围也被洗的干干净净。南凌得以仔细端详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清澈透明的眼,很年轻,却涤荡着满满的悲伤。
南凌上前,轻轻蹲下,小心询问道:“这位朋友,可是有什么心事?”
那男子抽了抽鼻子,涩然道:“关你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