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实的登山靴开口了，两只一齐咧开大嘴，像是在嘲笑孙安的愚蠢。

    它们出色的完成了自己最后的任务，把地板踩出来一个洞，只是事情没像孙安预想的那样发展，他踩通了地板，两条腿插了进去，却卡在了腿根处，两条腿在下面那层，双腿以上留在了这层。

    “啊哦……”孙安转头看向刘斐，一脸尴尬。

    计划是行得通的，轮船上的地板厚度同样不能和地面上的建筑物相比，采用的是比钢筋混泥土更坚固、耐磨、耐腐蚀的材料，但再怎么耐腐也不可能抗得住细水滴，厅门附近又是重灾区，地板早就被蚀薄了。

    如果孙安继续等下去，再等一两轮泡泡，地板会被蚀得更厉害，他就能直接踩破地板下去，可是他担心刘斐的同伙在等待的过程中做些什么，让局势变得更加复杂，倒不是怕死，而是怕死得毫无意义，而且持续死亡会让局势变得非常复杂。

    他必须推测自己死前的行动，改变那些行为模式，避免再次死亡；若是连续死亡两次，就要推测那两次死亡之前的行动，这就很复杂了，因为两次死亡前的行为模式完全不同，又要想新的行动计划，要考虑的东西多出来一倍不止，继续死下去的话，脑子会想坏掉的。

    提前行动的代价就是卡在了地板上，下不去也上不来，踩坏的地板边缘还有个尖角顶着屁股，难受之极。

    难受不要命，要命的是吹过来的泡泡。

    在孙安往下跳的时候，刘斐已经开始往地上吹泡泡了，想把地面覆盖起来，他晚了一步，泡泡正好在孙安被卡住的时候飞到了。

    “要完。”孙安急忙抬起手来护住头脸，他撞不动泡泡，但不确定泡泡能不能撞动他，刚才刘斐封门的时候他已经看到泡泡互撞会破灭，如果撞到人也会破，那他就得湿身了。

    泡泡没破，也没有弹开，撞在人身上就停下来了，前面的停下来，后面的继续往前飘，终究还是会破来不，即使不破也能把人困住，一旦困住，孙安除了等泡泡破灭外，不可能有任何脱困的方法。

    幸好手里还拿着哈里斯的枪，胳膊护着脑袋，扭转手腕让枪口朝下，他扣动了扳机，直接射光一匣子弹。

    顾不上瞄准了，只要别打到要害部位，别打悬在下层的双脚就行，子弹穿过了脆弱的地板，破坏了结构，加上身体重量的压迫，地板上出现了很多裂缝，也就是这个时候，泡泡开始撞击，细水珠开始洒落。

    孙安不敢把胳膊放下来，以免眼睛受损，两条腿在地板下面乱蹬乱甩，地板裂缝扩大的声音清晰可闻，终于，“嘣”的一声响，他举着两只胳膊从窟窿里掉下去了。

    下面一层是游轮的自助餐厅，为旅客提供包括宵夜在内的四餐，摆放着很多桌子，门的位置和舞厅不同，孙安落在了一张桌子上面，砸坏，上面的酱醋瓶子盐糖罐掉在地上，乒乒乓乓摔得粉碎，中间夹杂着“咔”的一声轻响。

    刘斐的反应极快，一看到孙安落下去了，立即吹出来一大堆气泡，站到了上面，和他预料的一样，子弹从楼下射上来，打穿了地板，打在泡泡上，直到子弹全部打光。

    孙安只从哈里斯那里拿到两个弹匣，朝下打用去一个，朝上打用去一个，尽用来折磨地板了。

    刘斐知道自己还不能离开泡泡阵，否则很可能会被追捕孙安那些人击毙，他表情严峻，吹出泡泡铺成一条路，走到窟窿上方往下看去。

    灯光照进了餐厅里，但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地上一片狼籍，散落着一些红色的布片，弹壳仍在缓缓滚动，反着光。

    孙安逃跑了。

    刘斐回头看了一眼舞厅，深吸一口气，吹出泡泡彻底封住厅门，再蹲下来吹开地上的泡泡，跟着跳进了窟窿里。

    …………

    …………

    算上哈里斯和江薇，行动小组的成员还剩六名，他们听不到孙安和刘斐的交谈，但都看出来刘斐就是制造泡泡的人，见二人都跳进了窟窿里，便纷纷站起身来。

    刚才他们已经悄悄在耳机里讨论过离开的方式，最早的意见是爬弦窗，弦窗虽小，钻出去还是不成问题的，问题在于外面没有攀爬的地方，扒不到船顶，又够不到下面一层的窗户，爬出去就得往下滑，摔下去不死也得断条腿。

    之后还是江薇提出了一个和孙安相同的办法，用枪把地面打出个窟窿跳下去，这个办法立即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只是他们还不能开枪，以免引起那个人的注意，现在倒是没问题了，但也没有射击地板的必要了。

    “江，把安保船员召集起来，让他们向旅客透露我们的身份，我们是上船来捉拿索马里海盗的残存力量，那个戴面具的人就是海盗头子，刚才朝天鸣枪为了让旅客们尽快趴下，避免被海盗杀害，情急之下不得不那么做，只是没想到他们在情急之下动用了……先进的化学武器，让船员在泡泡消失后组织旅客离开，安顿的事就不用我们操心了。”哈里斯低声说出了他刚才想出来的说辞，这可以解释很多东西，避免引起更多误会，还能让旅客们把他们当作英雄看戴，至少不会再站到孙安那边。

    “其余的人，分散开来寻找我们的人，受伤的立即救治，尸体等会儿再来回收，我和江先出去看看情况，指挥部集合。”

    …………

    旅客们也纷纷站起来了，啜泣着检查自己的伤口，拉扯破烂的衣服遮羞。

    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年轻人坐起来，揉着被椅背砸肿的脸颊，看着旁边中年女人的尸体，喃喃自语道：“下手还真狠，还好有东西垫着，否则骨头都要被砸裂了。”

    他转头看向厅门，又道：“那个笨蛋，还是让他给跑了……”

    年轻人的脸肿了，却看不到一点淤青，“脸皮”破了，却没有一滴血滚出来。

    …………

    …………

    “双氧水、酒精、消毒绷带，大量。”孙安叼着支烟，以极快的速度穿过走廊，脚步极轻。

    烟似冥火，人如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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