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罗衣的绝美女子，忽然起身走了几步，指间拨弄着一串珠帘，又放入掌心摩挲了一番，然后望向渐渐归于平静的西蜜湖。

    远处，垂下的柳枝与水中的倒影，连成了一条线。

    柳昭婉静伫欣赏片刻，缓声说道：“学院连私斗都不允许，又怎么会让你有机会杀死那人。”

    方堪客往杯中撒了几片茶叶，再拿起酒壶添满热水，轻轻吹气之后，开口道：“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柳昭婉转身望向方堪客，说道：“我不可能帮你杀人。”

    方堪客摇头轻笑，双指轻触茶杯，确定温度适中，这才举起杯子轻饮一口，有淡雅的清香于口中弥漫。

    方堪客似有些沉醉般眯起了眼，待完全吞下那口茶水后，他才缓缓说道：“就如当时在试炼区内一般，打架这种事情，我还是想亲力亲为。那么杀人这种事情，当然也是我亲自来做。”

    在老生试炼区中，方堪客背着破木头般的木剑，冲锋在前负责打架，而柳昭婉则隐藏在暗中，以她箭师的身份，除了持弓震慑宵小之辈外，同时还要替方堪客清理干扰。

    既然方堪客说了这样一句话，那么柳昭婉没理由不明白。

    她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年，说道：“你是要我躲在暗中替你看住其他人，好让你能安心的杀人？”

    方堪客摇了摇头，说道：“你都说了，学院不会允许我杀人，而且我不认为以我们两人之力，就能在天星学院翻起什么大浪。”

    方堪客目光似能穿透亭房，遥遥落向远处：“所以，要杀刘然，只有出了学院，才有机会。”

    柳昭婉说道：“你要我帮你把那人引出学院？”

    方堪客点了点头，说道：“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柳昭婉嘴角微掀，佳人一笑之下，瞬间为她那张绝美的脸庞再添一分魅力，看得人一阵失神。

    她再次望向窗外，说道：“别忘了你的处境，就算那个李久再怎么愚蠢，但他的背后依然有轻松拿捏住你的大人物存在，只要你走出天星学院，恐怕就会落入他的手中，难道你还指望能够杀人？”

    方堪客满不在意地说道：“我在学院当了这么久的打杂，总知道一些秘密通道，只要杀完人后及时赶回来，自然不会有事。”

    柳昭婉美眸流转，直直地盯着方堪客，说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她的话语很清楚，就算她与方堪客是盟友，但这个理由，还不足够让她帮助他杀人。

    在试炼区中，两人是互利互惠的关系。

    柳昭婉是箭师，不擅长近战，所以需要一个实力强大的盟友保护。

    方堪客要学习打架，需要柳昭婉这样一个箭师，藏匿于暗中震慑他人。

    那么试炼区外呢？

    如果没有任何东西能打动柳昭婉，那么柳昭婉凭什么帮助方堪客？

    方堪客举起茶杯，一饮而尽，唇齿间留有淡淡清香，然后开口道：“我之所以留在天星学院，为的便是学习打架，对试炼区的成绩并不是很在意，但你不一样......”

    然后他看向柳昭婉，继续说道：“我能感觉到，你比其他人更迫切的想要完整地得到三枚印记，然后去藏书阁换取功法秘籍，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缘故，但在你身上，一定存在一些极为重要的事......”

    柳昭婉神色一凝，清冷之意更甚之前。

    眼前的少年，到底察觉到了什么？

    既然他能看出来，那么其他人......

    方堪客面容平静，淡淡说道：“作为交换，我把所有抢来的印记都交给你，再欠下一个人情，如何？”

    此话一出，柳昭婉神情再次一凝。

    这两个条件，由不得柳昭婉不动心。

    方堪客的实力毋庸置疑，如果他能将抢来的所有印记，都交予自己，那么自己便可以看遍藏书阁内的典籍，也离那件事情更近一步。

    然而最令柳昭婉心绪泛起波动的，是方堪客最后一句话。

    欠下一个人情。

    眼前的少年，可是一入试炼区，就使出了让人无法相信的两剑，然后击败比自己强上数倍且战斗经验极为丰富的老生的“新人狼”。

    除了打架的本事高深外，这只“狼”的心机更是深不可测，而柳昭婉之所以成为他的盟友，便是方堪客早已预料，直接在印记上种下了毒药，让她不得不回来找他。

    这样一个神秘莫测，心机深重，极为擅长打架的少年，竟然对自己还不满意。

    竟然还说什么，要来试炼区学习打架？

    他那打架的本事，还要学？

    直觉告诉柳昭婉，这方堪客，心中一定有个极大的愿望，或者说野心更为恰当。

    这样的人，踏入江湖后，怎么可能不会掀起滔天巨浪？

    这份人情，若是用在未来，换来的结果会如何？

    柳昭婉深吸了一口气，神色极为认真，眼睛紧紧盯着方堪客，沉声说道：“我要是用你那份人情，让你去杀一个不可能杀死的存在，明知是送死的情况下，你还会去？”

    “这世上杀不死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于秦国称帝后，便一直居住在咸阳宫的那位千古一帝。”

    方堪客直视柳昭婉的双眸，说道：“只要那人不是秦皇，那便一定有可能被杀死。”

    柳昭婉说道：“也就是说，我可以用这份人情，换你去送死？”

    方堪客说道：“我说了，只要那人不是秦皇，便可以被杀死。至于我，当然不会白白去送死，当然要学会打架后，让那个人对我的打架本领满意了，才会替你去杀人。”

    柳昭婉深深看了方堪客一眼。

    她很好奇，方堪客口中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就如当时在老生试炼区中，方堪客说过的那番话般，“有些人，可是一踏入修行界，就强得一塌糊涂，就能一个打好几个，而且都是些比自己强大好几倍的修行者。”

    这两者，又有什么关系。

    柳昭婉忽然说道：“你很有自信？”

    方堪客嘴角微微上扬，轻笑道：“这不是我的自信，是别人对我的信心。”

    又是类似的字眼：别人。

    方堪客或许对赌这方面很有自信，但他毕竟只是个初入修行界的新人，对自己未来的江湖之行，依然没有多大把握。

    他没有把握，但有人对他充满了信心。

    那个人，十多年前，给了他一柄破木头般的木剑，一张什么也看不懂的鬼画符，还有......一封从某个中年白痴手中抢来的举荐信。

    柳昭婉眼中异色闪过，如果将方堪客说过的话语，都串在一起，那么很有可能，那个时常出现在方堪客口中的“那个人”，“有些天才”，“别人”，都是同一个人。

    这方堪客，到底是什么身份？

    还有他口中的那个天才，到底是谁？

    柳昭婉抬头，紧紧盯着方堪客，认真说道：“那好，我帮你。”

    方堪客微微一笑，将手中的茶杯倒置在桌上，目光落向极远的地方，说道：“一个月后，朝暮亭。”

    柳昭婉点了点头，“好。”

    方堪客起身，然后指了指桌上的茶杯，说道：“喝了你一杯茶，也不知道你还会不会用那个杯子，不如把他送给我？”

    柳昭婉恢复了那副清冷的面孔：“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故意的？我养了两年的茶垢，难道你喝一杯，便要拱手送你？”

    方堪客讪讪一笑，起身离开。

    ......

    ......

    某颗大树下。

    方堪客静坐石阶之上，目光眺望远方，入目之下，尽是葱郁茂盛的山林。

    他的脑中忽然回忆起试炼区发生的一幕幕打架的场景，尤其是最后那场爽灵之战，如一颗苍天大树于他的脑海中根深蒂固。

    仔细回味其中的细节，方堪客沉默静思。

    然后，他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上面的图案看起来就是鬼画符。

    方堪客盯着鬼画符许久，终于还是发出一声长长叹息。

    摇了摇头后，他将那张黄纸郑重收好。

    随即，目光落向那间酒楼。

    方堪客的目光似乎能穿过重重阻拦，直直落入三层内，落在坐于李久身边，那个谄媚献言的蓝衣男子身上。

    方堪客右手一招，忽地握住了木剑，眼中杀机闪烁。

    一个月后，朝暮亭中。

    他必杀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