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1985.02.16。

    陈处在小柯的陪同之下，悄悄的来到了宏展电子门口。

    没有照会，因此没有特意的清洁、清扫，陈处就是想要看到最真实的一面，而不是那种刻意做出来的迎检。

    工厂一片忙碌，但是忙碌之余却井井有条，各人各司其职，各个工序没有人可以停下来偷懒，一切工序没有瓶颈工序，没有等待，效率在这种情况下得到了非常大的提升，产品如流水线一般源源不断的产出。没有其他工厂里的懒散，这里充满了朝气。

    “陈处，我去找下郭满全？”小柯站在陈处身后请示。

    “别急，我们多走走看看。”陈处制止了小柯的行为。

    二人拾步而进，却被一道塑料长条挡住了去路。

    小柯抬起手，将塑料条撩拨起来，空出一个身位，示意陈处进去。

    透过空处望去，光洁的绿色地板上，勾画着各个黄色的区域，物料整齐划一的摆放在一起，显得非常清爽，这是陈处见过的最整洁的生产现场。

    他们甚至还在路上的行进方向还标示了箭头，员工一切按照标识操作，不逆行。

    “你们是谁？怎么不换拖鞋就进来的？”一道声音打断了陈处的观察。

    “这个，小姑娘，我们是过来调研的。”小柯尴尬了，陈处瞅了这个姑娘一眼。

    只见她穿着白色条纹的及膝大褂，头上带着一顶白色鸭沿帽子，头发都盘到帽子里面，令人耳目一新。

    抬眼望去，陈处发现整个车间，不管男女，均是同样装束。

    “你们哪个单位的？我们这里这么多机密，你们要是偷走了怎么办？”这名小姑娘不依不饶，一副防小偷模样。

    陈处哭笑不得。

    小柯不高兴了：“你们这破厂有什么机密可言？还机密呢，有啥机密？”

    “好呀，果然是盗机密来的，现在就开始套我话来了。”小姑娘说完，拉响了响铃。

    一阵急促而又清脆的铃声响起，车间里的工人全都停下手中的活，一个个冲到车间门口，虎视眈眈的盯着陈处二人。

    陈处与小柯二人面面相觑，尴尬得不行。

    “秋燕姐，谁来捣乱？”人群之中，听到铃声随后赶到的杨兴国拨开人群，走到了人前。

    看着这么大阵仗，陈处黑着脸。

    “误会，都是误会！”小柯很识趣的站出来，打摆着手。

    问题是他扯出来的，他不敢让领导来道歉，赶紧自己出来。

    杨兴国不说话，静静的看着。

    小柯虽然觉得杨兴国年轻，但似乎很有地位，大家都让着他，于是赶紧对杨兴国介绍道：“我们是市经贸委的，这是我们的陈今处长，我们是来调研的。”

    杨兴国上下扫了两人几眼，发现这陈今处长不就是以后的市委秘书长嘛，有趣得很，难得看到他这么难堪的一幕。内心升起要捉弄一番的想法，煞有介事的问道：“有介绍信吗？为什么不提早通知？”

    “有有有！”小柯赶紧拿出随身的介绍信，递给杨兴国看。

    杨兴国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宏展电子有限公司：兹介绍陈今、柯明谙到贵单位调研，望给予接待为荷！”，下面盖着市经贸委的红章，看来是真的了。

    杨兴国乐了，脸上不由自主的挂起了笑容，未来市经贸委的两位局长，现在居然是这种搭档模式，他将介绍信还给人家，但就是仍旧杵在那里。

    小柯看到杨兴国丝毫没有让开的节奏，尴尬的问道：“现在我们可以进去调研了吧？”

    “不行！”

    陈处脸黑如水，阴沉得可怕。

    “为什么？”小柯的第一反应就是被人藐视了，急得跳脚。

    杨兴国呵呵一笑，不跟他们说话，转而问员工道：“宏展电子员工守则第一条是什么？”

    员工们条件反射的大声朗道：“保守公司机密，不准泄露公司技术！”

    “很好！”杨兴国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对他们二人说道：“对不起，我们现场有继电器的生产工艺机密，不允许参观！”

    小柯怒了，“保密能保密得过政府？”

    杨兴国冷笑道：“这么说你是要我把我们的机密交给你们了？”

    “难道不是吗？既然你们研究出来了，就应该奉献出来！”

    杨兴国对于这个年代的某些人的观念感到无语，冷冷的说：“你要是把你的工资也捐献出来，我也可以。”

    “这怎么能一样呢？”小柯嘟嚷着。

    小柯这是死鸭子嘴硬，看来得给他下个套，“怎么不一样？工资是你生存的基础，工艺也是我们生存的基础，哪一点不一样了？”

    “这……”小柯词穷。

    陈处脸上挂不住，伸手拦下了想要继续说话的小柯，“既然这位小兄弟说有机密，那我们就不应强行要求参观，毕竟宏展电子不是国企，有些措施也是必然的。”

    杨兴国知D县官不如现管，不想过分得罪陈处，点了个大拇指说道：“还是陈处明白事理，如果是过来了解我们的发展情况，我们欢迎！但如果是想打探工艺，那就不好意思了，我们没有告诉你们的义务。”

    陈处明白杨兴国的话在理，而且这么多年看着呢，所以不好发作，“行了，小兄弟，我们不看车间了，车间的整洁与干净我们已经见过了，就不再进入看具体工艺了，看了我们也看不懂。”

    杨兴国这才让开，将二人引导到办公室。

    郭满全早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他们了，进门问好之后就是一阵诉苦，说私人企业发展有多困难，前面几年如何亏损，说得小柯非常的尴尬，恨不得能早早的结束调研。

    回单位路上。

    陈处闭目养神，冷不丁的说道：“这回你知道人家为什么不让看了？”

    小柯点了点头。

    “如果今天给看了，以你的性格，你会不会改天就到华联那边吹嘘去？两家都是做继电器的，华联为什么要外包大家心知肚明，而且以国企的做法，一旦华联知道了，这是要全国推广的，到时候人家可就得关门大吉了。”陈处对着小柯娓娓道来。

    小柯这才想明白其中关键，之前的点头纯粹是应付的，“我就说不岔他们对待我们的态度！”

    陈处其实明白小柯根本没有理解，只好继续分析给他听，“我们冒然拜访，干扰了人家的生产秩序，本来就是恶客，人家不高兴也很正常。现在他们攻克了技术问题，要保密也很正常，所以你千万不要心存报复之心，人家现在说不定有大人物关注着呢，到时候我也救不了你！”

    陈处说完就不再说了，话说得这么透，如果还不能领会，只能说明小柯气度不够，不堪一用。

    小柯点头，然后沉默了，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