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疾驰得宽大马车。

    两匹嘴里不住喷着白气的健马。

    一个焦急万分的赶车人。

    这已经是接近极限的速度，可赶车的人还不满意，马鞭的“啪啪”声不住的在奔马的头顶响起。

    这样的赶车速度会要两匹马的命，可马车里的人更重要。

    无以伦比的疼痛让阿永浑浑噩噩，处于半昏迷状态，要是在二十个时辰之内不能赶到“生死帮”，他的双脚就永远也不可能再行走。所以，风九疯真的快疯了，如果有人此时要阻挡他的前进，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死这个人。

    生死帮，渺茫茫，生生死死鬼断肠。

    卖命谷，莫踏入，一命需得换一命。

    人世自有神仙手，长乐不语命难求。

    “生死神仙手”顾长乐的武功，也许不能排在二十四宗派的前列，但他的妙手神医却是武林中的翘楚。砍掉得手臂腿脚只要还在，他就能让它还结结实实地长回去，再毒的毒药，只要来人的瞳孔还没有扩散，他就能让他在两个时辰之内蹦蹦跳跳，即就是被砸碎的手脚，他也能医治得完好如初，甚至连伤痕都看不出来。

    他的骄傲是天生的，他的才干也是天生的，他是天才，武林公认的妙手天才。

    他精心秘制的“巫山脆蛇接骨散”，更是疗伤接骨的药中至尊，空前绝后，无人可及。

    这种药中圣品是顾长乐的最大骄傲，也是“生死帮”的最高机密，千金难求，以药易命，绝无更改。

    有了它，才有了“生死帮”的崇高声望。

    有没有人被救治后却没有把命卖给顾长乐？

    有，不多，仅仅五个人。

    这五个人都是武林中屈指可数的顶尖高手，他们虽然没有把命卖给顾长乐，但与之交换得是拿命拼出来的东西。

    风九疯能不能乞求到疗伤圣药？

    不能。

    这一点风九疯很明白，所以他决定把命卖给顾长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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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长乐面容清癯，身材修长，髭须和长髯修剪得极为整齐，皮肤白皙光润，整个人精神旺盛，保养极好，飘然如山林隐士。他的目光阴沉老辣，看着你时，就像是在看着要买卖得货物，让人实在很不舒服。

    现在，他就在看着风九疯，很久都没有说话。

    不说话的人大约分四种，第一是不喜欢说话的人，第二是暂时没有说话的欲望，第三是琢磨怎么说最合适，第四就是故作高深，吊你的胃口。遇到这种人，最解气的莫过于一拳头砸在他的鼻子上，这样，不用你说，他准会说话，而且话一定会不少。

    风九疯有这种强烈的冲动，但他还是忍住了，大声说道：“顾帮主，只要你能治好他，你的条件我都答应，绝不反悔。”

    顾长乐淡淡说道：“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

    风九疯冷声说道：“你想得难道不是我想的。”

    “不是。”

    “你不会破你的规矩吧，如果这样，你何以面对江湖英雄的尊敬？”

    顾长乐用两根手指捋着胡须，慢慢说道：“可是如果有人破过我的规矩，你说我该怎样面对天下英雄。”

    “谁破过你的规矩？”

    顾长乐看着躺着的阿永，说道：“除了他，天下再无第二人。”

    风九疯大笑道：“真是痛快，只可惜我没有这样的本事，不知道他是怎样做到的？”

    “他没有和你说？”

    风九疯说道：“像他这样的真英雄，怎么会炫耀自己，贬损别人，你太小看他了。”

    顾长乐又深深看了阿永一眼，说道：“你想不想听。”

    风九疯又大笑道：“这种轰动武林的大事，谁不好奇，你都不避讳，我怎么会不愿意听？”

    顾长乐说道：“他连闯‘卖命谷’的五大关口，击倒六十三名谷中高手，谷中震动，连我都不得不出关应对。”

    “他杀死了你的不少弟子吧，所以你对他有成见？”

    “没有，他一个人也没杀，一个也没有重伤，不然你会坐在这里？”

    风九疯叹道：“真是好手段，面对那么多高手地攻击竟然败敌不伤敌，方寸之间的拿捏妙到极致。”

    顾长乐也赞叹道：“面对强弩、利剑、机关、暗器、刀斧的绝命截杀，做到这些实在不简单。”

    “然后呢？”

    “他竟然还走过了我布下的‘生死劫’。”

    “那是什么厉害的东西？”

    “那是我用毒药布置的连环毒阵，真没想到他对毒药也一样精通，真是武林少有的奇才。”

    “然后呢？”

    “他看见我，只说了一句话。”

    “他威胁你？”

    “可以这样说。”

    “他怎么说？”

    “他说，你救治好他，就是不把我当朋友，我也一样把你当朋友，你如果不救他，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问他，你是他的亲人？他说不是，但这人是一个少见的大丈夫，值得救治。”

    风九疯心里暖暖的，他缓缓说道：“我虽然算不上大丈夫，但我明白，有人若肯为我拼命，我更愿意为他而死。顾帮主，我现在就把命交给你，换他的一双脚，你不吃亏。‘江湖疯子’是一个很有用的人，风九疯的‘三推手’据说已经排在江湖十大高手的第三位了，多一个这样有用的人比多一个恨你的人好的太多。”

    顾长乐冷冷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可你知不知道，我没有把握胜的了‘九连环’，所以答应救他，这里面的不甘和屈辱你怎能知道？”

    风九疯死死盯着顾长乐，说道：“我自认杀你没有把握，但杀死你的帮众弟子绝对有把握。”

    顾长乐拉下了脸，说道：“我要是连这点都解决不了，还有什么资格居于二十四宗派之列。”

    风九疯沉默了。一个帮派掌门如果惧怕这样的威胁，那他还怎么在江湖称雄？江湖门派最少会在十年中要经过一次血腥的攻伐杀戮，然后重新整合，这已经是武林的生存规律，上天魔咒，总有一些人会在这种杀伐中脱颖而出，绽放光彩。“生死帮”就是在这样地搏斗中焕发出了光芒，他又怎会在乎这样地挑战。

    风九疯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一些，说道：“其实你可以这样想，永南山欠你一次情，这次如果再欠你一条命，凭他的绝世身手，做他的朋友并不吃亏。”

    “这个世上有些事很难说，谁又能保证我不会再次吃他的亏。”

    “你还可以这样想，能教出永南山这种身手的人，他的武功已经高深到何种程度，如果他变成一个废人，谁又能保证他的师傅不会找到‘生死帮，卖命谷’？”

    顾长乐盯着风九疯，问道：“他师承何人？”

    这是一个很多人都关心打探的秘密，可没有人能够知道一点点蛛丝马迹，风九疯也不知道，阿永当然也绝没有和任何人讲过。

    他摇了摇头，说道：“他从来没有讲过，我怎么会知道，正因为这样，你是不是应该选择一种百利无一害的方式？”

    顾长乐沉思了良久，说道：“‘七巧堡’你不会陌生吧？”

    “去过一次。”

    “‘七巧堡’堡主南天笑的大弟子，你应该认识？”

    “你说得是‘毒刺猬’风祺？”

    “你有没有把握杀了他？”

    风九疯看着阿永包裹着的双脚，说道：“‘生死神仙手’从来没有让病人失望过，风九疯也不会让你失望。”

    顾长乐傲然说道：“有了‘毒刺猬’风祺的人头，没有永南山的双脚，顾长乐会砍下自己的双脚作赔，决不食言。”

    风九疯长身而起，转身走出了‘卖命谷’，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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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巧堡”的机关暗器独步武林，“七巧堡”制作暗器的技艺当然无人可比，“七巧堡”用暗器的功夫更是独树一帜，匪夷所思。

    堡主南天笑的“天荆地棘”暗器手法，据说当今武林二十四派的掌门，没有几个能够躲得过去。他的大弟子“毒刺猬”风祺也是使用暗器的高手，全身暗器无处不在，能从身体各个部位发出，江湖高手很少能够应付得了。

    这种特殊的对手，没有哪个江湖人愿意招惹得罪，所以，“七巧堡”的仇敌极少，堡中弟子的防范之心也很松懈。

    风祺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他有个约会，地点就在堡外的“香满楼”。

    他刚踏进酒楼，就有一个笑容满面的伙计，带他到了约定的包间。

    包间里坐着一个人，一个已经等了很久的人——风九疯。

    难得风九疯还会露出讨好的笑容，他站起来拱手说道：“别来无恙，风兄。”

    风祺大刺刺地坐定，说道：“风九疯，我们素无交往，不过有一面之缘，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风九疯给风祺斟上一杯酒，说道：“我有一件宝贝，想卖给风兄，不知你是否有兴趣？”

    风祺说道：“我有没有兴趣，要看你的宝贝是不是让我有兴趣。”

    风九疯说道：“你说得实在有道理，我保证你看了永远也不能忘记。”

    风九疯说着就在怀里摸索。

    他的右手攥得紧紧的，好像生怕手里的东西会飞似的，为了让风祺看得清楚一些，他把攥着的手送到了他的眼前。

    风祺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那只紧紧握着的手。

    风九疯看着风祺，说道：“你猜猜看，它会是什么？”

    风祺皱着眉说道：“我怎么会知道，难不成就是你这只手？”

    风九疯笑了，说道：“真没想到，你的聪明出乎我的意料。”

    他慢慢地伸开了手掌。

    手里什么也没有，他所说得宝贝难道真的是这只手？

    如果有人告诉你，你并不是穷人，你的全身上下都是宝贝，你也许会认为他是在和你开玩笑。但是，如果有人用一件宝贝换你的手、脚、五官、或者脑袋，你一定不会交换，你说，风九疯的手算不算宝贝？

    风九疯的手的确是宝贝，因为只要他愿意，他的这只手可以拿到他想要的宝贝。

    风祺却不觉得风九疯的手能抵得上一件宝贝，所以他很生气，怒声说道：“风九疯，你想耍弄我。”

    风九疯诡秘一笑，说道：“这次你猜错了，我想杀死你。”

    风九疯“杀”字刚出口，伸在风祺眼前的手掌，闪电般拍在他的心脏部位。

    这一掌是绝对致命的，那是风九疯积蓄的全身功力拍出的一掌，他以霸道的掌力称雄，全力一击的掌力顿时把风祺的心脏震碎了。

    风祺用惊骇的目光看着风九疯，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但已说不出话来，他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风九疯表情木然，看着风祺逐渐灰暗的的眼神，说道：“我现在才明白一个道理，世上很多卑鄙的事情，你不屑去做，是因为你还没有被逼到非要去做的地步，恨我吧，这是你应该的。”

    如果风祺此时还能思考，他一定明白风九疯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