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结束后，所有吊唁者就都散了。

    正常情况下，仪式后会有一次宴会，但是苏家就来了这么几个人，苏铭显然没有这个意思。

    人都走了以后，苏铭这才注意到苏文歆，他站起身，有些尴尬的咳了咳。

    “你来了，我真没想到你能来……”

    苏铭的声音有些沙哑，可能是哭的，就是不知道他是真哭假哭，不过他的脸色很难看，显然这两天没怎么休息好。

    “她是谁？”

    苏文泓显然也注意到了苏文歆，还没等苏文歆回答苏铭的话，抢先问道。

    看着自己这个弟弟，苏文歆是发自内心地感觉到亲近。

    对于这个父亲，苏文歆都没什么感觉，可是对于这个弟弟，即便她的不幸都是因为他，可是苏文歆一点不恨他。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苏文歆的声音很温柔，她很少这样对一个男生说话，而且她的语气中还有一丝宠溺，就好像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小孩子。

    苏文歆问完，苏文泓疑惑的看了看父亲，苏铭红着眼圈，默默点点头。

    “我叫苏文泓，今年十九岁！”

    “文泓么，泓澄渊潫，好名字。”

    “你是谁，为什么问我的名字，还有，你为什么戴着和我一样的孝？”

    苏文泓说完，苏文歆微微一笑道：“那是因为我的名字叫苏文歆，我是你亲姐姐。”

    “姐姐？”

    苏文泓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文歆，回头又看了看父亲，苏铭闭上眼睛，眼角流下两行清泪。

    “文泓，她确实是你姐姐，而且要不是因为你，文歆也不会一个人在外这么多年……”

    苏铭说完，苏文泓整个人都有些发蒙，他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凭空冒出来一个姐姐。

    “爸，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苏文泓问完，苏铭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母亲的照片，慢慢陷入了回忆。

    ————

    “医生，怎么样，生了没有，男孩女孩！”

    “恭喜了，是个女儿，很可爱的小公主……”

    医生说完这句话，苏铭心里就是一惊，再看苏老太，脸上哪有之前的喜色。

    “没用的东西，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弄来这么一个赔钱货，你让咱们家怎么养活！”

    看到母亲脸色有些难看，苏铭心里也有些发虚，要按他的性子，其实喜欢女儿比喜欢儿子多一些。

    苏文歆的出世，并没有给这个穷困的家庭带来多少喜悦，反而让苏文歆的母亲艾彤，肩负了更沉重的负担。

    苏文歆的名字是她爷爷苏大勇起的，老人家年轻的时候上过几年学，有些文化。

    后来由于家庭的原因，只能放弃学业，开始工作。

    苏大勇十六岁进入工厂，做了一名普通工人，三年后结婚，工厂那点工分根本不够一家人开销，因为挣钱少，所以选择了下矿。

    一开始的几年，苏大勇勤勤恳恳，再加上他有文化，也颇受领导重视。

    苏家的日子是蒸蒸日上，再加上妻子要强，这个家也是越来越有模样。

    可是生活好了，苏大勇的心里始终有一块心病，那就是大儿子苏铭出生后，夫妻两个人不管怎么努力，就再也没了动静。

    为此苏大勇的母亲没少唠叨，总说苏家六代单传，之前因为日子穷，养不起。

    但是现在年景好了，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大地，别人家都是四五个，五六个，只有他们家单蹦一个，出去都让人笑话。

    也许因为这个原因，苏铭的母亲始终责怪自己肚子不争气，就想着将来儿子娶媳妇儿，一定让他多生两个。

    可是好景不长，一次矿难，年仅三十的苏大勇就失去了双腿。

    在自暴自弃一段时间后，苏大勇想要学习张海迪，他想写作，他不想只当个废人！

    可是世界上只有一个张海迪，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霍金。

    苏大勇并没有成功，他的家人不但不支持，反而还总是嘲讽他，不如去做个修车匠。

    苏大勇最终还是屈服了，做了一个修车匠，可是他年纪轻轻就失去了工作，家里的日子也越来越不好。

    十年后，好不容易把儿子养大，二十岁的苏铭娶了苏文歆的母亲艾彤。

    当时两个人也是在同一个工厂上班，那是一家化工厂，艾彤是个技术员，苏铭只是一个普通工人。

    艾彤长得很漂亮，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美女，是工厂上百年轻工人的暗恋对象。

    那时候追求她的人很多，其中不乏家庭条件好的，可是艾彤一个没看上。

    那时候的女人，远没有现在的物质，也许是受苏大勇的感染，年轻的他偶尔也会写几首诗。

    在那个年代，能用情诗示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再加上苏铭长得不算难看，性格还老实，两个人最终走到了一起。

    结婚以后，夫妻二人的日子过得并不好，工人阶级的苏家，只有一处房产，没有田地。

    为了给儿子娶媳妇，苏家买了唯一一头老母猪。

    要是放在现在，可能也就值几千块钱，但是那个时候，那头老母猪就能换来一台彩电，一辆自行车，还有一些生活用品。

    九十年代来临，社会发展的很快，小夫妻俩过得很甜蜜，就在二人结婚的第二年，就有了苏文歆。

    原以为这个孩子会给家里带来幸福，没想到这只是磨难的开始。

    苏文歆出生后，就很不受苏老太待见，儿子又太过老实，在工厂呆的久了，每天得过且过。

    苏老太想让俩人再生个儿子，可是国家政策不让。

    现在全家的生活都靠夫妻二人的工资维持，他们根本不可能外出躲避访查。

    就在苏老太快要认命的时候，艾彤意外怀孕了！

    这让苏老太喜出望外，立刻让儿媳妇班都不用上了，自己每天出去捡废品，就是想要个孙子。

    艾彤没了工作，家里靠苏铭一个肯定是不行的，苏老太每天都跑很远，就是想多挣几块钱，好给自己的孙子买好吃的。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苏老太在一次外出的时候，被一个黑心的司机撞了。

    那司机看撞了人，二话没说就逃之夭夭，苏老太住院，花光了苏家大半积蓄，她也从此不能太劳累。

    就在苏老太出院的那天，苏铭的领导忽然找到他，说是厂子效益不好，可能要辞退一些人，让他做好心里准备。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

    母亲出了车祸，他还没了工作，妻子待产在即，全都压在苏铭一个人身上。

    苏铭很不甘心，可是那时候下岗的可不止他一个人。

    想着苏文歆还有妻子肚子里的孩子，苏铭终于鼓起勇气，打算拼一次。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