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

    就在白云诵经之时，一声浑厚深沉的佛号忽然响起，他转头看去，只见一灰袍僧人出现在了院里，正是白天所见的那位。

    “法师，敢问法号?”他见那僧人无声无息出现在院里，自己却没有一丝察觉，显然修为远超自己，当下不敢怠慢，连忙行了一礼。

    “贫僧古月，古佛有言如皎月，照人烦恼作清凉。”古月禅师的声音淳厚而有磁性，让人听起来很舒服，“居士悲心深切，具有大乘气象!”

    “法师过奖了，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哪里敢说什么大乘气象!”白云有些赧然，刚才梦里还杀心正炽呢。

    “你也不必谦虚，贫僧听你刚才念诵的乃是佛门的《白骨观门经》，想来你也是有佛缘的。”古月禅师的声音有着好奇，又有着期待：“这方世界进入末法以来，许多佛经都已散佚，不知你是何处听来的，是否有完整的经文?”

    “我不知道什么《白骨观门经》，刚才所念的是一位长辈告诉我的。”白云也很是疑惑，这几句经文他是从参寥子的《天地行人卷》中学到的，怎么跟佛门的《白骨观门经》扯上联系。

    “哦?长辈?”古月禅师有些期待，“不知能否再念诵一遍!”

    “可以。”白云不疑有他，当下又念诵了一遍。

    古月禅师听到他的念诵，脸上又是欢喜，又是悲伤，很是复杂，“没错!这就是《白骨观门经》上的经文，只是也残缺的厉害。”

    他说着从怀中摸出半本书来，那书破旧发黄，大半部分像是被撕了似的，只剩下薄薄的几页，而封面上赫然写着《白骨观门经》这几个楷字。他打开残书，翻到最后面，手指着其中几行经文。

    白云借着月光看去，那几行经文果然是“一切众生，为欲所使，悉受苦恼……”，与他念诵的一模一样!

    “这书怎么会残破了呢?”白云疑惑的问道。

    “哎!”古月禅师闻言却是叹息一声：“自从《楞严经》消失后，许多魔子魔孙，身披袈裟混入佛门，不守戒律坏乱正法，很多佛经也相继散佚，正法也越加凋零。当时《白骨观门经》叫做《禅秘要法经》，也是在那时跟着散佚了!”

    “为什么《楞严经》消失后，魔门就跟着兴盛呢?”白云很是不解，他听过这部经的名字，上一次煮石山人传他的《香尘圆通章》就是里面的经文，仅仅一小段，便让他的青萍剑意有很大的突破，他对这部经很是好奇。

    “因为这部经乃是真正的照妖镜、降魔杵、斩魔剑!所有一切天魔外道、魑魅魍魉，一见到《楞严经》都会现出原形。这部经一毁灭，从此人天失眼，佛魔难辨!”古月禅师声音有着难言的沉痛悲伤，“正法时代，不管是佛门的修行人，还是道家的炼气士，都是清心寡欲，严持戒律，不轻易显示神通，哪有如今这种乱象。各个淫心不除，杀心不断，偷心不死，甚至妄言证圣，实在是末法时代啊!”

    白云不是佛门中人，难以理解对方的心情，但是对于炼气士不得轻易显示神通，还是知道的，剑竹峰上，姜英峰主就说过这点，当下也接着道：“神通不及业力，善恶自有因果，炼气士确实不应该肆意逞能，乱用神通。便如这次若非魔道妖孽聚集，滥用神通危害百姓，也不会招来各大门派的围剿。”

    “此次各派弟子齐聚大云山，你以为是因为魔道妖孽聚集的事吗?”古月禅师却是笑了起来，“各门各派都是无利不起早，还不是为了尘寰九剑而来!”

    “尘寰九剑?”白云疑惑，他只听过尘寰之祸的事情。

    “哎!看来你还不太清楚!”古月禅师却是叹息了一声，“千年前夏尘寰横空出世，突破返虚后统一魔道，虽然在方山一战中身死道消，但他身前却是收集了无数的天才地宝。据说埋藏在一个秘密之地，还炼制了九口极品灵器，叫做尘寰九剑，集齐九剑就能打开这个宝藏。这一次各派弟子前来就是探查尘寰九剑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白云也有些感叹，“夏尘寰即使神通盖世，生前收集了无数天才地宝，死后也是享用不了分毫!”

    “你能明白这点倒也是难得!可惜世人大多沉迷在这些外物之中，不知向心内求得解脱。”古月禅师有些欣赏，随即脸色又有些凝重的道：“刚才见你杀心炽盛，诵经之后又转为平和，这是怎么回事呢?”

    “你!”白云一惊，不知说什么好，心里的秘密被人道破，不由有些惊慌。

    “你也不必惊慌，不过一个小小的他心通而已。”古月禅师微笑道：“贫僧能感觉到你心里的杀意，但却不知你为何起杀心，更不知道你心里具体的想法。”

    白云一听这话，不由松了口气，开口道：“晚辈紫阳门弟子白云，自从炼气修仙以来，不知为何欲望炽烈，今晚更是做了个诡异的梦……”他也不隐瞒，将今晚那个诡异荒诞的梦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哎!阿赖耶识甚微细，一切种子如瀑流。”古月禅师听完却是叹息一声，念了句偈子，接着道：“凡人的梦境、炼气士的定境，乃至修炼到开顶境界所出现的种种幻象，都是自身阿赖耶识种子所变。你梦境中出现的杀心、恶念、欲念也是如此。”

    “阿赖耶识?第八识?那我该怎么办?”白云连忙道，他在《天地行人卷》中也看过第八识阿赖耶识的说法，只是一直不太理解。此刻这问题关切到自身，当然要请教一番。

    “阿赖耶识简单的说，就是我们的心识，一切的善恶因果，都是唯心所现，唯识所变。”古月禅师声音温和，缓缓解释：“每一个众生的阿赖耶识中都有善恶种子，但种子毕竟是种子，没有合适的土壤阳光雨露等外在缘分，是无法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的。众生遇善缘，善种子才会开善花结善果;遇恶缘，自然恶种子开恶花结恶果。”

    “我明白了，法师是让我广结善缘，同时严守戒律，不使恶缘近身。”白云说着，也明白他心里为何会排斥戒律了，如果一直严守戒律，他体内那神秘的东西，没有了成长的土壤，如何能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善哉!小居士果然是善根深种，福德绵长。”古月禅师的语气有些赞赏，随即接着道：“普通人认为持戒便是防非止恶，不使恶缘近身，这未免太过消极。其实真正的持戒乃是广结善缘，摄持一切善法，饶益一切有情。”

    “这不就是人们常说的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吗?”白云忍不住道。

    “小居士总结的极是!”古月禅师的眼中露出一丝光芒，“诸恶莫作，乃是出世，乃是小乘佛法，只能自度不能度人，最多成就罗汉果位。众善奉行，才是入世，才是真正的大乘佛法，才能自度度人，才是真正的菩萨道！所以单单是戒律，便包含了小乘大乘所有的学问，《华严经》中才会说‘戒是无上菩提本，长养一切诸善根!’”

    “那么说是因为炼气士不守戒律，所以才造成如今的末法时代了?”白云有些不解，“究竟什么是末法时代?”

    “一人不持戒，那只是他一人的堕落。可如果大多数人都不持戒，那便是整个时代的堕落。一滴水容易干涸，可整个大海的水如何能干涸?末法时代乃是众生共业所感，非个人别业所为，谁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古月禅师说到共业之时，语气竟满是凄凉无奈。

    “大海的水如何能干涸?除非哪天海枯石烂了!”白云喃喃自语，“难道末法时代，真的就没有办法了?”

    “末法时代，染缘易就，道业难成!多少修行人都是一步踏错，堕入魔道，从此万劫不复，如那千年前的夏尘寰……哎!”古月禅师一声叹息，有些意兴阑珊，却是住口不说了!

    “夏尘寰怎么了?”白云心里如猫抓一样好奇。

    “夏尘寰不足效仿，你还是注意自己吧。事出反常必有妖，你身上定有问题，可惜贫僧也找不出来。”古月禅师说着，随即表情凝重起来，对着白云道：“贫僧本是一介书生，学的是尼山仁义之道，奈何末法时代，道德不存，不愿效那楚狂之举，终究是进入了佛门。贫僧能有今日的修为，全靠这本《白骨观门经》打下的基础，你也算是与佛门有缘，贫僧就把它送给你，你练习后说不定会有帮助。”

    “这是佛门秘法，我也可以修炼?”白云有些不好意思。

    “道家的修炼之法，是师法天地自然，佛门的修炼秘法，是从心性中流出，这一切本就没有什么秘密。不过一些秘法修炼起来有一定危险性，流传出去，是祸非福!祖师慈悲，才故意遮掩起来，当做秘密而已。”古月禅师说道：“这门白骨观法也一样，修炼起来有一定的危险，你需要注意就是了。”

    白云也明白了，就像道家的‘寒食散’，本身是炼气士服食的神仙方，但流传到普通人之中却造成了几十万人死伤!服食外丹饵药，必须了解病理药性，才能对症下药;修炼秘法也要结合自身情况，了解秘法的修炼诀窍和危险性，如果什么都不懂，一味的盲修瞎练，那一定会出问题的!

    他想明白了这点，不由问道。“法师，这门观法修炼起来，不知有什么危险?”

    古月禅师见白云的表情，也明白对方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当下语气也凝重起来，“人身难得，如海中盲龟，遇浮木穿孔。《白骨观门经》中有佛门不净观的修法，修到深处，会讨厌自己的身体，你到时千万不能自杀!”

    “自杀?”白云浑身打了个激灵，这是要多么厌弃自己的身体才会想到自杀?一时之间，他不由有些犹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