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月隐于云间。没有光亮的无月之夜，多少为大地带为一片凄凉的感觉。

    此刻，菲尔正坐在自己的房间里，而他的眼前同样坐着一位男人，他是凯洛尔的父亲，来此的目的自然也是由于之前的事情。此刻的他倒是没有像之前那样气急败坏，而是有着些许的冷静。

    可能是之前被菲尔在凯洛尔面前弄提哑口无言，也可能只是单纯了他那受损的自尊心，晚餐之后的不久，他就来到了菲尔的房间里。而且敲门的方式也一点都听不到客气的感觉。

    菲尔平静的看着眼前的雷利，不论他之前多么面目可憎，此时的他至少也不算是一位垃圾一样的父亲。他不断向菲尔述说着自己曾经与凯洛尔高兴的回忆，然而，那些回忆都只停留在她六岁之前。之后的记忆他并没有说明，然而菲尔也可以推测出来。

    不过，这么晚了还跑到我这里来说这么一堆前后矛盾到乱七八糟的话，是想向我宣布凯洛尔的主权。还真是孩子气的风格，或者说，在面对自己的女儿的时候，你已经无可奈何，所以才只有这种拙劣的方式。

    终于漫长的故事在雷利的嘴里落下了最后一个字符，他望着菲尔，希望可以从这个把自己‘打败’的人身上看到一点不甘心的样子。

    然而，他终究还是失望了。

    端起自己手边的杯子，菲尔把它慢慢移动自己的嘴角。小小的吹了一口气，平静的水面顿时泛起了阵阵的涟漪。小小尝试了一下，好像终于发现温度适合，菲尔慢慢的品尝手边的红茶，一时间，他风轻云淡的表情仿佛述说着他从未在意过眼前之人的故事。

    雷利的手同样放到了杯子上，他手边杯子的把手应声碎裂开来，即便菲尔的无视让他额头已经快要喷出火焰，然而他也只能不断对自己说冷静一点。

    不断的重复暗示终于让他恢复了平常心。余光淡然的看过一眼，菲尔终于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杯子。

    “看来你之所以会这么失败，完全是因为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声音仍旧平静，眼神里的轻蔑也没有减少半分。

    简单的一句话，亦如之前那样，雷利心中的火药瞬间被引燃。

    “不了解，怎么可能不了解。她还是一个小团子的时候，就是我抱着她长大的。我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了解她，除了她。”雷利站了起来，他大声对菲尔咆哮着。

    面对着狮子的咆哮，菲尔并没有过多的动容。

    “你就那么喜欢活在自己的自以为是里吗？如果你真的了解过你的女儿的话，那么你知道她之所以喜欢女性的体温，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那只是因为这样可以让自己回忆起母亲的怀抱吗？记忆中的声音也许消失，但画面却仍旧存在着。”他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述说着一个让雷利难以接受的事实。

    最初也许只是推测，但在那次看到凯洛尔炸毛的样子之后，菲尔已经确定了这一点。

    从没有人一开始就带着扭曲出生，真正使人扭曲的是他们之后成长的环境。人们习惯性的用自己的第二天性消灭自己的第一天性，然而，这个被称之为教育的过程却衍生出了万千的形态。

    这样简单的一段话，雷利的火热就像是被浇上一盆冰水一样，他无力的坐了下来。双眼中失去了所有的斗志。只是一个小小的问题，菲尔就击溃了雷利所有的防御。

    “....这是...她对你说的....”此刻的雷利甚至不敢有疑问的句式，因为越是反问，心中的那个答应就越发的凸显出来。

    “你觉得呢？”反问。

    无言的最后，余下的只有沉默。

    “....”雷利的头也低了下来。就像是刚刚在一场决定性的战役中被击败一样，一瞬间，他的心神都被菲尔的话夺走。

    此刻的他才突然发现一个事实，就像是菲尔所说的那样，他从未了解过自己的女儿。也从未尝试着去了解，甚至这种秘密，女儿宁愿对才认识的菲尔述说，也不愿意对身为父亲的自己述说。如果说这都不算失败的话，那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完完全全的失败了。我真的很失败！

    沮丧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心痛回荡在雷利的心扉。

    “那个时候，我答案了爱丽要让凯洛尔成为一名优秀的家主，为此我不断的自己的标准要求她，过去的时候，我一直以为我是为了她好，即便有几次看到了她痛苦的表情，我也只是对自己说是为了她好。现在的她能力真的很优秀。但一心想着这些，急于求成的我好像完全走错了方向。”低下头，雷利的双手抱着自己的头，此刻的他完全不像之前那个勇武的圣域。而是像一个做错事情的普通人。他的声音里透露着对自己女儿沉淀着的感情。

    他的话与其是在对菲尔说，不如说是想要对自己的女儿说。然而，他们父女的个性都注定了不会对彼此坦白说明，也不会让彼此看到自己丢脸的一面，如此一来，作为代替品的存在，联系他们彼此的存在自然也就只有现在的菲尔。

    又撞到了一个麻烦的事情。我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管闲事了？

    此刻的菲尔无比明白自己继续听下去的代价，然而，他仍旧继续听了下去。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他至少不想看到它再度重演。

    这并不是眼前的这对父女，而是为了自己。菲尔在自己心中这样的对自己述说着。

    “如果她不想遵从你的意愿，或者说她对事物有自己的看法而那个想法与不同的话，就用武力让她屈服吗？”

    不经意的问题，却也直达所有问题的关键。

    “那个时候，我发现，除了武力，我好像一无所有。我明白她在某些时候比我更加优秀，有些处理问题的方式也更加合理，但为了父亲的自尊，我不想承认。”面对着凯洛尔绝对无法述说的问题，却在菲尔的面前轻松的说了出来。

    是的，正是因为雷利并不在意菲尔，也不在意他对自己的看法，所以才能说得这么轻松。相反，也正是因为他太过在意自己的女儿，所以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才永远也不可能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