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为赵穆菲拉上外门，林伟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从未经历过如此惊心动魄和恍如隔世的事情。

    “此时赵穆菲心里头想些什么？她真的对我有那层意思？”林伟阳不去考虑了，他心里明白，既然已经把话挑明了，过了今晚，他和赵穆菲的故事、话题、情感交集便会戛然而止了！

    回头看看紧闭的门，丝丝缕缕的茫然若失淡淡地蒙在林伟阳的心头上；然而他又有一种豁然开朗的轻松之感。总之，他无法用具体的语言来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复杂心情。

    走下几步梯阶，林伟阳发现四A、四C、四D三间房子的门都没有关严，其中一间，似乎还有一个人头闪动的迹象。

    林伟阳暗暗骂道：

    “妈的！整座楼的人个个都是神经病！难道这是一座神经病医院的编外住院大楼？”

    刚下到二楼，他看见二A的矮胖女人提着一大袋轻飘飘的东西正匆匆下楼。

    “晚饭时间，这个怪异的女人去干嘛？”林伟阳对这个矮胖女人已然有了好奇心。他竟然不由自主地跟了下去。

    矮胖女人的走路速度极快，要不是她走的是涌边大道，林伟阳肯定跟不上。

    大概走了两分钟，矮胖女人从大道的台阶下去，在河涌边停下。林伟阳在离她十来米的地方，借着路灯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矮胖女人把薄膜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原来是一堆祭拜用的东西。只见她点燃了香烛，双膝着地，双掌合十，上身僵直不动，似乎在默念祷词。几十秒后，她收膝蹲着，就着烛火点燃了纸钱纸宝纸衣帽……

    “她或许在祭拜某个亲人吧……这不是年不是节的，难道今天是她亲人的忌日？”想到这里，林伟阳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唐突和无理。他正欲转身离去，裤兜里的手机响了。

    是韩雪打来的。

    “林伟阳，你现在在哪里？我对天发誓，五分钟内你不出现在我面前，我杀了你！”电话那头的声音是怒吼的。

    要不是看了手机来电，林伟阳打死也不会相信手机里的歇斯底里的声音来自韩雪。根据音量和咆哮程度，林伟阳清晰地看到了韩雪脸部的愤怒指数！

    “她怎么啦？我何时何地惹恼了她？”林伟阳思索着自己可能得罪韩雪事情。

    “两天没见她，我不可能得罪她啊”。

    “难道刚才我跟赵穆菲回去的时候被她看见了？要是这样，她或许有愤怒的理由！”

    想到自己跟赵穆菲在屋子里单独呆了起码一个小时，虽然他跟赵穆菲什么都没做，但是他解释得清楚吗？

    “可是我为什么要跟韩雪解释？有必要吗？”林伟阳心里挺惶惑。

    挂了电话，他下意识地望了望矮胖女人的方向，他发现，矮胖女人已经站起来了，正看着他！

    她发现了！林伟阳很是尴尬，忙快步朝爱琴港湾走去。

    到一楼，柜台里并没有韩雪的身影。这时他手机又响了，还是韩雪的。

    林伟阳不耐烦地问道：

    “大小姐，你到底在哪？我在一楼呢。”

    “快快飞上来，我在你的房间门口！”韩雪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了。

    “好，我马上到。”

    一步四个台阶，林伟阳几步窜到二B门口，推门进去，秦戈和兰馨不在厅里，韩雪站在他的房门口，两眼红红的，很明显，她刚刚哭过。

    见到林伟阳，韩雪挺着两只泪眼，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林伟阳把房门打开按亮了灯。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韩雪低吼了几声，呜呜地哭了。

    “难道韩雪真的为我吃醋了！唉，我真该死！在赵穆菲那不清不楚的呆了一个小时。换作谁都会怀疑啦。”

    想到韩雪平日里对他的关心照顾，林伟阳心怀愧疚，忙扯过纸巾为韩雪抹眼泪：

    “韩雪，我对天发誓，我跟她真没什么，不过吃顿饭而已，看把你急的。”

    韩雪突然一把把他推开，从床上拿过枕头，对着他的肩膀就是一顿乱打。

    林伟阳不敢抢夺她手里的枕头，只好背向着她，任由她发泄。

    韩雪足足打了几十下才松手。她把枕头扔在床上，坐在椅子上发呆。

    在应付女人的无端发飙上，林伟阳经验颇为丰富：冷处理，打骂由她！见韩雪不打了，他出去倒水，放在电磁壶上烧，水开了，泡茶。

    喝完两壶茶，韩雪似乎缓过来了，她走到他面前满怀愧意地说：

    “伟阳哥，对不起啦，我不是生你的气。打扰你了，不好意思。”说完，她径直出去了。

    林伟阳以为她去了卫生间洗脸，完了还会回来跟他说话的，听见外门开了，关上，他才醒悟过来，韩雪真的走了！

    “这小丫头！什么意思嘛？莫名其妙！”林伟阳一头雾水。

    林伟阳谈过三次恋爱，说不上情场老手，但久病成医，倒也略懂女人的心思。

    女人一旦怀疑自己的男人有外遇，哪怕男人作任何辩解，用千万条确凿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都没用！女人是不会轻易相信所谓证据的！因为女人是凭感觉评价一切事物的特殊物种。

    可是，韩雪只吼了几声，把他不痒不疼地暴打了一顿，他想好的一大堆解释之词还没派上用场呢，她的怒气就消了？难道她跟其他女人不同？

    林伟阳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他和韩雪没有恋爱关系，韩雪自然没有道理要求他坦白他做过的一切。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林伟阳的内心里头，韩雪是一个异常文静乖巧的女生，轻易不对人发火，她今晚的举动，着实非常反常。

    “要不要跟她长谈一次？把我有女朋友的情况跟她透露一些？以免她对我付出感情，无法收场，最终令两人都尴尬痛苦。”

    “还是算了吧。韩雪正在复习准备再次参加高考，假如我跟她挑明了，可能对她造成打击。也罢，一切顺其自然吧。她不表白，我装聋扮哑，与她继续保持一定的距离。假如她表白，我先稳住她，等她高考完再跟她说清楚。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她今天真的很反常。”

    手表的指针指向九时三十分，心里矛盾重重的林伟阳坐不住了。

    走到一楼，柜台里没人，韩雪的家里也没有灯光。林伟阳下意识地走到马路上。沿着河涌走了一段，在河涌的栏杆旁边，林伟阳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韩雪是谁？

    林伟阳走过去，站在韩雪的身边，默默地注视着河涌的流水。

    “一条臭水沟，有什么好看的。”韩雪已经发现身边的人就是林伟阳，她低声说道。

    “你不也在看臭水沟吗？”林伟阳反问。

    “我才不是呢。我是在想事情。”

    “嗯。有道理！艺术家发呆，叫遐想；普通人发呆，叫瞎想。你是艺术家还是普通人？”

    “我是女人。女人你懂吗？”

    “不懂，像你这种年龄段的女孩，几乎全是神经病！什么花溅泪呀、鸟惊心呀，总之对一切都特别敏感。评价任何事物，偏激、极端、片面、感情用事。”

    “喂！林伟阳，你比我大不了多少岁的好不好？要是我去年不是病了，我现在已经上大二了，如果跟你在同一所大学，说不定你还会死皮赖脸的来泡我这个小师妹呢！”

    “绝对不会！”

    “你有女朋友！”

    “这个不是不泡你的理由。”

    “我不够漂亮可爱？配不上你？”

    “也不是。有你做女朋友，起码要积八辈子的德！我不泡你的理由只有一个。”

    “什么嘛？快说啦！快点！再磨叽，信不信我推你下去？”韩雪的双手真的在他的背上推了一下，如果不是她只用了三成力，他恐怕已经掉进河涌里了。

    “好好好，你别急，我说！诶——你不是方便面，我泡你干嘛？”

    说完，林伟阳得意地哈哈大笑。韩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林伟阳，你个混蛋，你玩我。”韩雪抓住他的手，在他的胸口捶了五六拳。末了，她放开他，突然叹一口气，沉默了。

    韩雪的阴晴不定，让林伟阳无可适从，他怔怔地望着河涌的流水，与韩雪一同沉默。

    “伟阳哥，问你一件事。”

    “问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假如你是老师，你会因为学生仅仅写错几个字而大发雷霆，把她大骂一顿吗？”

    “这个要看具体情况。如果是语文科，有些字是不能写错的，一再强调之后，还错的话，出于对学生负责任的态度，我会开骂的。当然，只对事不对人。”

    “哦——我懂了。或许，我真的是过于敏感。走吧，我们回去吧，你明天还要上班呢。”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爱琴港湾”，韩雪连晚安都没说，径直开门进去了，撂下林伟阳一个人，满怀惆怅的站在柜台边……

    走上二楼，开门时，他听到后面有脚步声，扭头一看，原来是二A的矮胖女人，她也向他望过来，两人的目光碰在一起。

    “大姐，回来了？”

    矮胖女人没有回应，拿出钥匙开门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