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院长最终还是喝茶了，喝了一杯又一杯。

    过了会儿，沈奇来到中心。

    “沈主任，你家宝宝的病好了，开心了？”曹院长问到。

    “我哄了她一上午，总算哄开心了。”沈奇擦把汗，给自己倒杯茶。

    “你家闺女多大了？”

    “快两岁了。”

    “看你多幸福啊，这个年龄段的小棉袄最可爱了。”

    “可爱是可爱，就是皮。”沈奇啼笑皆非。

    “想不到叱咤风云的你，也有搞不定的事情。”曹院长跟沈奇唠了会儿嗑，随后面色肃穆的进入主题：“我认为你提出的物理学树网骨架非常棒，可谓从本质上引领物理学者进入新的时代。但是，我仍觉得，你的那个海螺需要完善。”

    “曹院长，愿闻其详。”沈奇当然清楚曹院长的研究方向，两人其实挺熟的，沈奇评科学院院士的时候，那时的曹院长在科学院高能物理实验室工作，他投了沈奇一票。

    “暗物质在你的海螺中，应该有一席之地。”曹院长开门见山，他当然要捍卫自己研究领域的前途，否则这辈子的学问岂不是白做了？

    不仅曹院长白做学问了，他们这个版块的研究者全都一样。

    虽然国内研究暗物质的物理学家数量少之又少，但总有人钻研这门学问。

    沈奇抛出一个理论，国内的暗物质研究者全部下岗，就问曹院长扎不扎心？

    显然是扎心的。

    如果曹院长的研究领域是没前途的，他这个燕大物院的院长还能当下去吗，他这个院士还有脸做下去吗？

    后续可能还有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总而言之事关重大。

    断人钱粮，如杀人父母。

    沈奇不知道这个后果？

    他当然知道，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很遗憾，曹院长，我认为咱们还是尽早放弃暗物质的研究吧。”沈奇也很直接，他觉得吧，长痛不如短痛，就算千夫所指、横眉冷对，我也必须说出真相。小部分人也许会很失落，但放眼长久，利大于弊。

    “没得谈了？”曹院长那个心塞啊，如果是个民科抛出一些“我不说你绝对不知道”的事情，曹院长压根懒得理他。

    但是，发表震惊物理界言论的人是沈奇啊。

    沈奇提了个建议：“换个思路，曹院长你可以在宇宙常数方面展开更深入的研究，您早期的研究方向就是宇宙常数吧？”

    “那就是没得谈了！”在曹院长看来，沈奇是在劝他下岗再就业，这是绝对不可接受的！

    “哎，曹院长，曹老师，您不要这么固执行吗？”

    “不是我固执，而是沈奇你太冲动了！这么大个事情，你事先有没上报燕大学术委员会，有没和科学院学部通气？有没有组织国内物理专家内部研讨？都没有吧！你考虑过这个事件的后果吗？”曹院长逼问三连，越来越激动。

    “曹院长，不要激动，莫要冲动。”沈奇给曹院长加茶水，心平气和的道：“我当然跟上面通过气，否则我能开报告会，还直播？”

    “这……上面批准了？”曹院长惊诧了，突然之间有些慌。

    沈奇：“批了。”

    “哎……”曹院长苦叹一声，有种天要灭他的悲凉。

    沈奇解释到：“这次报告会的主要思路，我跟上面说过，口头汇报的。具体的报告文件，倒是没有事先交上去。不是我自卖自夸哈，关于弦论、超弦、M理论，国内研究进度最快、研究深度最深的团队，应该就是我们中心的物理团队了。这部分的报告内容，我们中心内部评审过，所以就直接上公开报告会了。”

    “沈主任，你们中心有你和威腾，还有一堆专门研究弦论、超弦、M理论的精英博士，这部分的研究，全世界范围内你们也没对手，你们就是最权威的那群人。关于这个版块，我没有任何意见，你们可以为所欲为。”

    “事实证明，你们已经为所欲为了，在弦论、超弦、M理论这条战线，你们的理论超前性已远超当代应用技术，所以在这个领域，是白是黑，你们这群人说了算。”曹院长稍微平和了一些，毕竟沈奇是按规矩办事的，沈奇也在耐心的跟他解释这次报告会的来龙去脉。事业上可以失败，可以输，但人与人之间的基本尊重必须到位。

    “但是，那个海螺，你是不是应该提前跟学部的同事探讨一下？”曹院长还是有怨念的，他的怨念主要集中在这个海螺上。

    “这个海螺您也见过了，它几乎涵盖了所有的物理学分支，如果事先开会探讨，学部的所有同事都得参加，好几百人呀！您也知道，关于理论体系的建立，可谓见仁见智，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你一句我一嘴，这会估计得开半年……开了半年兴许还讨论不出结果。”沈奇笑着摇摇头，他很清楚学部的开会风格。

    学部的院士都做到了各自领域的领军人物，每位院士都有自己的学术思想和信念。

    讨论一个具体项目，比如某种前沿材料，那都得讨论好几个月，然后才决定是否立项、怎么立项、走什么样的具体技术路线。

    讨论一套新的、颠覆性的理论体系，半年时间根本谈不完，估计得谈到下个世纪。

    曹院士苦笑，他也了解学部的开会流程：“再让我看一眼你的海螺吧，让我死个明白。”

    “首先，我必须澄清一点，您和您的学问不会死，您毕生的学术研究对我们依然有非常重要的启示。这不是客套话，您且稍安勿躁，来，再喝一杯茶。”沈奇打开自己的电脑，调取海螺原文件。

    这番话让曹院长欣慰不少，沈奇年纪轻轻挺会为人，一番诚恳的谈心让曹院长找不到继续发火的理由。

    就算沈奇在事业上打了一部分人的脸，但沈奇在日常生活中能做到，让这群被打脸的人不跟他彻底撕破脸。

    电脑上展示出海螺结构的树网物理学骨架，曹院长死死盯着屏幕，这个海螺令他又爱又恨。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