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哲穿过走廊，向局长办公室走去的时候，脑子都是懵的。

    迟小山是他的爱将，也是一员福将。当初最早发现并关注到风辰的就是他。持续跟踪局势，仔细查阅南神国的势力格局，并且将风家可能引发的变化，还有其中蕴藏的机会，都详详细细摆在自己面前的也是他。

    虽然这小子性子太跳脱，有时候看起来有些不靠谱，但朱哲一直都觉得，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人终究是会成熟起来的。

    只要稍微培养一下，迟小山就会成为自己最得力的助手。

    可谁也没想到，这个糊涂小子居然胆大妄为到这种程度，明明只是去摸摸底，却拿着给他的权限，就这么把跟风辰的协议给签下来了。

    能签下协议，自然是一件好事。可看看协议的内容，看看迟小山给风辰的那些条件，朱哲就恨不得把这小子给活活掐死！

    他签下的是一个玩家吗？

    那是大爷！

    顶格的项目资源标准就不说了，居然还不能以任何理由砍项目。这就是说，如果对方无赖一点的话，能一直趴在荣耀堂的身上吸血！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个B+等级的权限！

    朱哲恨不得把迟小山拎过来，押着他在开发局的楼层转转，到每个部门科室去看看，看能找出多少拥有B+级权限的人出来。

    我堂堂情报科科长，也就只A+级的权限啊。而且这权限还不是给我个人的。而是情报科整个部门的。

    这个权限一给出去，还用谈其他条件？

    拍卖没钱想贷款，有啊，B+权限本来就可以直接让荣耀堂贷款，而且还没利息。贷款数额也不低，反正打定主意不还的话，一次就够一个人暴富的了。

    试练塔插个队？行啊！用不着插队。B+权限的大爷想什么时候来玩都行。虽然官方设立的公共试练塔不能把已经开始使用房间的玩家赶走，但通常都会留那么几个最高等级的试炼房间。而就算万一都没有了，只要大爷稍微等一会儿，下一个出来的房间就一定是你的。

    想怎么爽就怎么爽！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种类繁多的各种特权。不夸张地说，拥有这些特权，风辰可以在圣殿的官方机构中为所欲为了。

    而就个人来说，这些特权可是连自己也没享受过的啊，迟小山这个败家玩意儿居然一挥手就给了别人……猪脑袋，你小子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就不知道先请示一下？

    那可是在天行圣殿里，消息互通很容易。就算给了你权限，就算机会难得，就算谈判需要随机应变，需要自主权，就算荣耀堂的特殊接待室是有信息屏蔽的，但你最终谈到趟跟总部这边联系联系，征询一下意见总可以吧，非得心急火燎地自己就把协议签了？

    如果不是对迟小山很了解，朱哲差点以为这小子是跟那风辰串通好的了。

    而更让朱哲郁闷的是，之前梁安明原本也在观察室里，可就在迟小山传回消息前的十几分钟，他的机要秘术通报说总统专线找他，于是回办公室接电话了。

    现在，这口黑锅，就正正地落在自己的头上。谁叫迟小山是自己的部下呢。谁让当初老板征询意见，问派谁去的时候，自己推荐了迟小山呢？

    该死的迟小山！自己要怎么跟老板汇报这个情况？天行开发局这么多年来，都没有跟玩家直接合作过。第一次合作，就一副躺倒随便你折腾的姿态，想想都让人脸红。

    “朱科长！”

    “朱科好，朱科威武！”

    “朱哲，最近忙不忙，忙完了抽空我请你喝酒……”

    朱哲正心事重重，经过走廊的时候，却被过上过下的开发局职员纷纷拉着打招呼，一些人还专门从办公室里跑出来，笑嘻嘻地要约他吃饭喝酒。

    整座办公大楼，都洋溢着一种欢乐喜悦的轻松气氛，和往日冷冷清清，压抑沉闷的氛围截然不同。

    朱哲笑着应付着众人，心情也不知不觉一点点好了起来。

    他知道，在拿了星际邮报五十万星元的版权费之后，大家翘首以盼的奖金，终于在今天发下来了。

    财务室里已经排上了长队，奖金从高到低，有八百星元，五百星元和三百星元三个档次。就算刚进开发局，还在试用期的员工，也拿了一百星元。

    对于这些开发局的职员来说，这简直是天降横财。

    毕竟如今世道萧条，学历稍微差一点，想在外面想找一份能上七十星元的工作都难。大部分普通民众的收入都在六十上下。而一些刚走出校门的年轻人，工资不过三四十星元而已。

    而开发局的平均工资虽然能上一百星元，但很多职员都是一个人赚钱养全家人。况且平常开发局资金捉襟见肘，别说发奖金，就连工资也紧巴巴的，稍微出现一点特殊情况就得拖延好几天。

    每到那时候，就是大伙儿最难熬的时候。

    因为经济紧张，因此每一分钱都早已经做了细致安排。而一旦拖延那么几天，银行的贷款，孩子的学费，乃至家里的生活费都会出现问题。

    不了解情况的人，听说是在开发局上班，看自己的眼神都充满艳羡。

    大伙儿也努力保持着体面。

    可自家情况如何，只有自己才知道。

    原本今年大伙儿也没指望什么。毕竟世道越来越差，而天行开发度一直上不去，职业联赛又插不上手，就连下面的研究部门也拿不出成果，哪里有地方去要钱？

    可让大家做梦也没想到的是，惊喜来得这么突然！

    此刻财务室已经人满为患。因为流程的原因，这次是直接发现金。拍着队的人，都双眼放光，翘首以盼。而拿到钱的人，则脚步发飘，喜笑颜开。

    有了这笔钱，大伙儿还没下班心思就已经飞回家里了。他们完全能够想象，当自己把厚厚的奖金放在妻子手中的时候，女人会笑得多么开心。也完全能够想象，当儿子女儿朝思暮想的玩具，被自己悄悄放在他们床头的时候，清晨那惊喜的叫声和欢乐的笑声。

    之前有好多因为缺钱而带来的窘迫，在这样一笔丰厚奖金之下，将一扫而空！

    孩子的学费，父母的医疗费，妻子心心念念想要添置的衣服和用品，甚至自己还能留个那么几十星元，过几天潇洒日子。

    这让大家如何不开心。

    而开心之余，自然就是感激。

    所有人都明白这笔钱是怎么来的。都知道为了跟踪风辰，整整半个多月，情报科这帮家伙就蹲在观察室里死守，都没出来过。

    前两天任务结束的时候，这帮家伙一个个精神萎靡，脸色发白。就算里面有寝室有浴室有吃有喝也没用。那种关禁闭一般的滋味，也是谁去谁知道。

    因此，大伙儿都由衷地感谢情报科。一看到朱哲，就跟看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恨不得捧着他亲两口。

    人越来越多，朱哲答应了无数吃饭喝酒的邀约，好不容易才杀出重围。走到局长办公室门前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迟小山答应的那些条件，好像也不算太过份。

    敲门，听到梁安明的声音之后，朱哲推门进去。

    和外面的轻松热闹不一样的是，房间里显得有些冷清。梁安明站在窗前，凝视着楼下，那孤寂而沉重的背影让朱哲脸上的微笑不由自主地消失了

    作为梁安明的心腹，朱哲很清楚局长的习惯。

    只有他遭遇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或者为什么事情感到极度忧虑的时候，他才会站在那里。而通常，就算是焦虑，他也很少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

    如果有人敲门进来的话，他会换上一副平静地面孔，若无其事地处理公务，直到来人离开为止。

    而现在……朱哲走到梁安明身旁，沉默地等待着。

    “开战了，”寂静中，梁安明忽然开口道，“刚刚总统打来电话，已经决定动手了。目标是韩家。突破口是韩家的韩奇，他在天南星帮一个名叫孙季柯的新秀做了一笔交易。收了孙季柯的父亲，一个名叫孙启德的富豪一大笔钱。把孙季柯安排进了一个A级俱乐部……”

    朱哲眉头微微一皱。

    他早就知道总统要向现今的天行势力格局开刀，前些日子，总统的公开讲话，还有局长私下透露的消息，都说明这一仗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只是，这个时间点似乎有些不对劲。要动手的话，不是应该提前造势吗？

    不在媒体上大张旗鼓地铺一轮，不先从一些外围的小虾小鱼开始，弄一些不大，但足够密集，也足够引发舆论的案子来引导公众情绪，不在下面的舆论推动下，做出不得不插手的姿态，就这么直接动手了？

    而且，居然又是天南星。

    “出了什么事？”朱哲问道，“好像有些仓促。”

    梁安明赞许地扭头看了朱哲一眼，对于自己这个心腹下属的能力和敏锐，他一向很满意。

    “的确出事了，”梁安明的眉宇又被忧色所覆盖，“知道灰岩星开发项目吗？”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