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峰，你小子怎么看上去有点无精打采啊？”赵国阳将徐东峰引进屋子之后，打量了两眼问道。

    徐东峰“唉”的叹了口气，苦着个脸道：“国阳，这技术部啊，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你现在可是厂领导，看看有没有办法，让我换个部门吧……”

    听了这话，赵国阳不由得扬起眉头。

    按说徐东峰这家伙虽然有些懒，但是为人处世还是很不错的啊，没道理和人闹矛盾才是，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仔细留意了下徐东峰这小子的神色，赵国阳摸出了一支烟，递给他道：“到底什么事儿，你说清楚，否则，这个忙我可不好帮你！”

    徐东峰一听有门儿，面上就是一喜，不过想到刚刚受到的委屈，他又感觉有些黯然。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刚刚上厕所的时候，无意中听到技术部新来几个小年轻议论我呢，说我没什么本事，怎么华师傅还这么器重我，他们觉得不公平呢……”

    徐东峰这么一说，赵国阳就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不用说，肯定是这家伙蹲坑的时候，恰好听到了别人私下里的议论。

    其实这事儿也怪不得别人，徐东峰这人呢，在技术工作上又委实谈不上出色，属于典型的混日子类型。

    但是因为技术部的领导华国胜，是他的师父，一直对他颇多照顾。

    这时间长了，大家都不是瞎子，自然是能感觉得出一些不公平来。

    虽说当着徐东峰的面，大家不会说什么，但是背后的议论肯定是免不了。

    说起来，对于徐东峰这个曾经的室友，赵国阳还是蛮欣赏的。

    这家伙不争名、不夺利，不迎合，为人也蛮大方，从不斤斤计较。

    这要是放到自己重生前的那个年代，他活脱脱的就是个“佛系青年”。

    但是在九十年代初的这样一个崇尚工作能力、崇尚英雄主义的氛围里，徐东峰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之前赵国阳也考虑过将徐东峰的工作调动一下，让他去采购或是销售部门。

    但是因为技术部的工资还是高一些，他就一直没有和徐东峰说。

    现在这小子自己送上门来，赵国阳思忖了一下，索性借这个机会，把他的事儿给“一劳永逸”咯。

    “东峰，说老实话吧。其实以你的性格和特点，确实不大适合搞技术工作。”

    听了赵国阳这番坦诚的话，徐东峰“嗯”了一声，却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

    赵国阳用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桌子，慢慢开声道：“我个人认为，最适合你的工作，应该是销售方面。”

    “正好刚刚开会的时候，马厂长提出了销售部人手紧缺的难处，并征询我的意见……”

    “我看，销售部这一块，你还是应该能够胜任的。你自己的想法怎么样？如果愿意的话，我就和马厂长提提这事儿了！”

    赵国阳这番话说出口之后，徐东峰一下就站起了身子。

    “太好了，销售部一直是我想去的部门呢，要是真能去的话，那真是太好了！国阳，这事就拜托你拉，回头……我请你吃饭！”徐东峰有些激动的说道。

    和这家伙，赵国阳自然也不用客气。

    他“唔”了一声道：“这顿饭啊，你就先欠着吧。我这明后天，估计又要出差去京城，实在没时间！”

    “成，成，那等你回来，我给你接风洗尘！”徐东峰忙不迭的说道。

    和徐东峰又闲聊了几句，赵国阳就将他送出了门，让他安心等调令就好。

    再次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想着即将到来的京城之行，赵国阳就琢磨着是不是给李老打个电话知会一声。

    毕竟自己理论上也算是国家机械电子工业部的“特别研究员”，去了京城不和这位大佬知会一声，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想到这里，赵国阳就拿起手头的固定电话，拨通了李老办公室的号码。

    电话响了好几声，都没人接听，估计是出去有事了，赵国阳摇了摇头，看来只有等到了京城再和李老联络。

    ……

    从京城火车站出来，赵国阳就感觉到身子一寒。

    四月中下旬，在江南省的人已经开始穿春秋衫的时候，北方依旧是有些寒冷。

    一旁的沐爱军看到赵国阳打了个寒战，就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国阳，出发之前叫你多带一件外套的吧，现在是不是后悔了？”

    赵国阳挺起腰杆道：“没有没有，就是刚刚下火车还没适应，一会儿就好了。”

    沐爱军笑着点了点头，一边在拥挤的人群中前行，一边和赵国阳交代，这一趟京城之行需要注意的事。

    “国阳，待会儿呢，我们先去固有资产管理局那边点个卯，报个到，然后就能安排食宿方面的问题了。”

    “固有资产管理局那边，负责接待的应该是综合管理办公室的人。这些天办公室接待的人很多，可能比较忙，咱们要多多体谅，可得低调点，千万别给人家甩脸子啊……”

    听了这话，赵国阳就有些好笑。

    看来之前自己怒怼贺菊生的事儿，让沐厂长对自己的性格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要是放到以前，这最后一句交代，沐厂长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虽说这次的会议，主要是机械工业处负责，但是全地形车项目，却是固有资产管理局安排下来的。

    因此负责接待任务的，自然是局里的综合管理办公室，而非机械工业处下面的综合科室。

    对沐厂长的提点，赵国阳自然是虚心接受。

    他刚刚准备出声应承两句，就看到火车站外面月台那儿，正停着的一溜的士。

    看到这些的士，赵国阳就连忙招呼沐厂长快速走了过去。

    ……

    当赵国阳和沐爱军赶到国家固有资产管理局办公大楼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国家固有资产管理局，是挂在财政部下面的独立机构，并没有和财政部合署办公。

    和财政部内部的一些职能司局不一样，国家固有资产管理局是国家局，独立性很强。

    所谓国家局，是国务院归各个部委归口管理的具有较强独立性的、专门管理某些行业和事务的工作部门。

    国家局不直属国务院领导，而是接受有关部委的领导，但却不是部委内部的职能司局。

    其主要职责是负责制定行业规划和行业政策，进行行业管理。

    国家固有资产管理局是副部级架构，其正职领导如局长、书*记都是正儿八经的副部级干部。

    当然了，也只有这样的行政级别，才能管得住下面这众多的正厅级、副部级的国有企业。

    跟着沐爱军进了大楼之后，赵国阳就发现这位沐厂长对这儿还真是熟门熟路，连行李暂放点，他都知道在哪儿。

    “国阳，综合管理办公室就在前面，拐个弯就到了。咱们快点过去报个到，说不定还能赶上食堂里中午这一顿饭……”

    放好了行李，沐爱军笑呵呵的拍着赵国阳的肩膀道。

    对于午饭问题，赵国阳倒是没怎么担心。食堂吃不到，自己和沐厂长两个人，随便出去解决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二人低声交谈着的时候，已经渐渐来到了综合管理办公室的门前。

    抬头看了一眼门上挂的牌子，沐爱军刚准备敲门进入，里面就出来了两个人。

    “朱厂长，招待所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你们现在就可以过去办理入住，其他有什么问题，尽管给我打电话！”

    当先一人是个有些干瘦的中年人，看上去病恹恹的，但是声音却很洪亮。

    被他叫做“朱厂长”的，个子不高，挺敦实的一个汉子。

    “真是太感谢马主任了，谢谢！”这汉子满面笑容的和这个中年人连连握手寒暄道。

    干瘦中年人笑着摆摆手道：“朱厂长，不用客气。为你们这些重点企业服务，是咱们综合管理办公室应该做的嘛！”

    朱厂长又感激了几句，这才转过身准备离开。

    他这一转身的时候，正好被赵国阳挡住了去路，脸色就是微变。

    其实这也实在怪不得赵国阳，这综合管理办公室门口的走廊，本来就不宽敞，四个人站在门口，自然就有些拥挤。

    那边的干瘦中年人也看到了这一幕，就皱着眉头扫向沐爱军、赵国阳二人道：“喂，你们是干什么的，怎么不经通报跑到这里来了？”

    因为之前和沐厂长约定好了，赵国阳就没有说话，由沐厂长和对方交涉。

    然而他这边一声不吭的表现，看到对方两个人眼里，就有些看不起人的意思。

    那个“朱厂长”见赵国阳没有让路的意思，眼神一凝，就转头对感受中年说道：“马主任，这两位是您的客人吧？能不能请他们往边上躲躲？”

    听着这家伙傲气的话，赵国阳就有些不爽。

    另一边，沐爱军已经在和干瘦中年解释自己的身份。

    “您号，我们是江南省宁海市宏达机械厂的，是接到机械工业处的通知，来参加会议的。”

    “通知让咱们到了之后，来综合管理办公室，办理入住事宜，您看……”

    “呵呵，马主任，原来这两位是我们鲁东省农林机械厂同行来着！”

    听了这话，那个“朱厂长”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丝不屑：“宏达机械厂，还真没听说过，应该是来走个过场的吧？”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