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入侵异世界:风华盛,风光好 第八十章 白发戴花
那一年,满城飞絮。
有青衫少年郎负笈进京,只为赶考,只为金榜题名,只为那一句“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娶你为妻”的承诺。
一路风尘不觉苦,终于到了大燕京城,科考就在下一天。
苦心人,天不负。
少年郎以笔试第一的成绩参加殿试。
依旧得了第一。
高中状元。
衣锦还乡就在眼前,实现承诺就在明日。
少年郎在金鸾大殿上喜极而泣。
可还未高兴太久,龙椅上那男人的一句话,便将他的所有幻想彻底打碎。
“公主喜欢你,你可愿做我大燕的驸马爷?”
少年郎当场愣住。
公主?
就是昨日笔试完,出了考场遇到的那位女子么?
一见钟情,这是少年郎一轻极喜欢的一个词,可现在,他只觉得这四个字荒唐至极。
他不要什么一见钟情,他不要什么公主,他更不要什么驸马爷。
如果可以后悔,他甚至不愿来这座京城,不要了这个状元的名头。
“陛下,我已有婚约。”
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满朝文武听见,也足够让龙椅上那男人震怒。
这一年,大燕国的金科状元郎,头一次没有受封官位。
并且,整个人都消失不见。
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位不愿当驸马爷的状元郎,被关进了公主的阁楼。
这一关,就是十六年。
直到新皇登基,公主病死,这位十六年前的状元郎,才被放出阁楼,封了一个小官,允许回家探望一番。
可这也只是新皇做给人看。
新皇要让臣子知道,看,我是一个宽仁的皇帝啊。
可驭人之术,讲究一个巴掌一颗枣。
枣有了,巴掌又去哪儿找?
还不是得将注意打在这位曾经的状元郎身上。
眼看着要到了南岛小镇,新皇派遣的人就出手了,不仅让状元郎死去,还让状元郎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血尸。
于是这些臣子又该知道了,原来新皇虽然宽仁,可也不是好脾气的主儿,你要是敢有谋逆之心,死都不会让你轻松。
这样一来,君臣不就又上下一家亲了?
至于那位状元郎,以及那位苦等的姑娘?
天下太平嘛,总要有小小的牺牲啊。大燕君臣都这样想着。
“呵呵,好一个天下太平啊。”
血尸双唇抿成锋线,眼中满是悲与恨。
苏牧一阵默然。
原来是这样。
血尸不是没想过,偷偷寄一封信给南岛镇的杨花,可只要公主在世一天,他写的信就不可能送出京城。
也许,那位公主的死亡,也不是什么病死?
苏牧忽然这样想到,只是看了一眼血尸,却又没有问出口。
只是问了另一个问题:“杨花寻死前一天,你去她那儿讨酒,是为了让她彻底死心?”
血尸点头:“两年前我化作血尸,虽然只有一点时间清醒,可也不是不能去找杨花。不过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有能力变成正常人的模样,我不想用这么丑陋的样子,去到杨花面前。”
“直到前些时候,我修为精进些许,这才能变幻相貌。杨花还只有三十多岁,她下半辈子应该得到幸福,所以我就想着那样做,好让他彻底断了心思。”
苏牧不知该说些什么。
此时此刻,南岛小镇的小河边。
一位女子站在柳树下,哭成泪人。
她听不见画卷中的对话,可她认得那位身穿官服的男子。
那是她等了十八年的人,哪怕步入中年,哪怕肌肤苍白,她也能一眼认出。
甚至,她有些浑浊的双眼,能看清他的嘴唇启合。
这个甚至不知道唇语一词的女子,读懂了唇语,知道了过去发生的一切。
原来她等的人从未负心。
乱葬岗,苏牧撤下了投影,看着身形已经开始虚淡的血尸,轻叹道:
“去吧,向她解释清楚。”
血尸欠身行礼,谢过苏牧之后,运用最后的修为,去往南岛小镇。
苏牧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
血尸现在清醒,可保不齐一直会清醒,若是等会迷失了神智,那可是大祸。
刚一进南岛镇,眼前就晃过一个腰挎木剑的年轻人。
陆巡。
“苏牧,你果然还在这儿啊。”
陆巡也看到了苏牧,一路小跑就到了苏牧跟前:“苏牧,我……”
苏牧哪有心情去理这位木剑年轻人,笑着点过头后,便往小河石桥处赶去。
“喂,苏牧你不认识我了?”
陆巡骂了一句,也不做停留,拎着木剑就跑。
只是哪追得上苏牧,不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于是这个年轻人又想起苏牧那句话——你故作洒脱的样子,真是可怜得像条狗。
“他娘的,我现在没故作洒脱,不也累得像条老狗?”
陆巡拄着木剑,喘了一会儿气,又自顾自笑起来:“说什么呢,我二十岁都不到,怎么能算老狗?就算是狗,那也是年轻狗嘛。”
脑子里浮现起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陆巡低头嘿嘿一笑。
心想,那个家伙才是一条老狗。
如此一来,心情好上不少,拎着木剑又去追苏牧,哪怕苏牧早都没影儿了。
……
石桥边,柳树下。
白发苍苍的女子,满脸泪痕,当真是哭成了泪人。
“杨花,那十八年……”
血尸站在女子身前,眼中既是心疼,又是愧疚自责。
女子咬着嘴唇摇头,直说不用解释,已经知道了所有。
血尸这才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他向前挪了半步,双手微抬,可终究还是退了回去。
女子看出了血尸意图,也没有主动上前,一把将那等了十八年的人抱住。
反而是回身跑进了屋子。
血尸站在原地,眼中晦暗一片。
原来她还是不能原谅自己。
原来她还是害怕这个模样的自己。
吱呀——
良久,那座小木屋的木门被推开,一位女子从中走出。
白发苍苍。
身上,是一袭大红嫁衣。
头上戴着一朵娇艳的花儿。
她看着眼中写满惊讶的那个男子,用尽了最后的温柔,千娇百媚地喊出了那一句,她想了十八年的的称呼。
夫君。
两个字出口,柳树下的泪人,又多了一尊。
杨花身披嫁衣,头戴芙蓉。
苏牧站在桥边,只觉得这位白发苍苍的女子,漂亮到了极点。
正当时,拎着木剑的陆巡,终于也赶到桥边,一手扶着苏牧肩头,大口大口喘气。
他望向柳树下,想要去和那位曾经同病相怜的女子打个招呼。
可抬起的脚,还是下意识缩了回去。
他看着女子头顶的芙蓉,有一点想笑,却又怎么也笑不出来。
脑子里有一句话盈盈绕绕,可就是念不出来。
“苏牧,那句诗怎么念来着……”陆巡极其小声地问道。
苏牧也极其小声地回道:“白发戴花君莫笑,岁月从不败美人。”
声音很小,小到陆巡都差点没听清楚。
可血尸听见了。
戴花的女子也听见了。
血尸紧紧地抱着杨花,流着泪笑道:“杨花,听见了么,苏公子说你……是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