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托邦:作品相关 原初世界线(5)
76、
这半年的时间对于罗兹而言无时无刻不是在煎熬中度过。
波利特是个蠢材,他的目光短浅到只在乎一两笔暴涨的利益,而从不考虑稳定的营收。
更糟糕的是还有个霍奇跟在他身旁,现在的霍奇俨然已经取代了罗兹曾经的地位,成为波利特的头号心腹。这也难怪,那个混蛋总是能投其所好地满足着波利特的心情,他想听什么就给他讲什么,他想做什么就立刻为其安排。
或许在波利特眼里,霍奇已经和天使无疑了吧?
但罗兹不这样认为,这人毫无疑问是个魔鬼,他会拖着整个黑石镇一块迈入地狱!
作为财政总管,他已经疲于应对与商会间的关系,有波利特这么大的掣肘,即便以他丰富的经验以及不弱的财务能力,仍然无法平息矿商的怨气。
最初的时候,只是一两家中小型商会的抵触情绪较大,在上一季度的矿税额度出现了小小的空缺,虽然有些麻烦,不过在他的管家克兰提出了一个天马行空般的应对的方策后,有惊无险地应对了过去。
即便是现在想起那个用来填补空缺的方策,罗兹仍为这个天才般的想法拍手叫绝。
克兰提出的提议是,开始将目光放在镇里,无论是镇民还是犯罪者们,开销最大的地方只有两处,一是酒吧,而是妓院,在此之前黑石镇对于这两处地方的征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要稍微提升对此二处的征税额度,矿税的空缺便可以立刻被弥补。
至于平民与犯罪者的愤怒?
那算得了什么。
但现在不同。
陶拉商会拒绝缴纳矿税,这可是占矿税总额三分之一的陶拉!
如此大的空缺,即便把黑石镇里所有人都卖了,也填补不了。
该死,自己这些天心思全被商会的事情占满了,以至于没有时间去说服波利特。
而这直接导致了高昂而无礼的税额让陶拉商会积攒已久的怒火爆发出来,烧的轰轰烈烈,甚至会将整个黑石镇都焚烧得一干二净。
已经没办法与商会沟通了。
现下的局势,只能相尽办法说服波利特,让他明白这几个月的方策都是彻头彻尾的错误。
想要达到这个目的,首先得把造成这一切的元凶,霍奇的真面目揭开给波利特看。
他已经派出人手去调查霍奇了,即便再迟钝,只要没愚蠢到波利特那样的水平,都能看出霍奇的举动并不寻常,相较于听到女巫被困在街区时的愤怒,前后的表现简直判若两人。
这样奇怪的转变,怎么可能没有一丁点的问题。
这次他是动用的自己经营了很久,连波利特都无从得知的隐秘力量,他可没蠢到调用情报部门所谓的「小老鼠」,用霍奇的人去调查霍奇?那可真是连脑子都丢到河里去的蠢货才能干得出的事情。
木门被推开,他看到陶拉商会寄来的信件时心情就已经足够糟糕,此时恰巧有人撞上来,他当然毫不客气地将怒火泼洒出去,一拍桌子大声叫道:“哪个混蛋让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
推门而入的人明显愣住,唯唯诺诺地说道:“大人,是您吩咐的一旦查到有关霍奇大人的事情,立刻向您汇报啊。”
“霍奇的消息?快拿来让我看看。”罗兹转怒为喜,看着手中查到的信息,虽然并不详尽,但仍旧能从蛛丝马迹中明显地推测出霍奇的古怪的行为。
即便不能立刻让波利特相信,至少也能在一定程度让他对霍奇起疑。
只要做到这点,自己再在合适的时间递上合适的建议,足够将目前的局势挽救回来。
“克兰。”他招来自己的管家,“去议事厅的小楼里找到波利特大人,请他到这儿来,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告诉他。”
直接去议事厅的话,多半会碰见霍奇跟在波利特身边,本来收集到的证据就不够详实,再让霍奇插嘴打断,可就真的连最后翻盘的机会也没有了。
罗兹在自己的房间等了一段时间。
木门再次被推开,克兰站在门口的位置。
罗兹连忙走过去,一边说道:“没记性的家伙,你应该侧过身去让波利特大人先进来。
但当他走到门口时,看到的却不是波利特。
而是巡视卫队的副队长莱顿,还有四名全副盔甲的卫兵。
“奉波利特大人的命令,你被控告有罪,请立即随我们一同前往议事厅吧,罗兹阁下。”
莱顿招了招手,两名卫兵立刻上前,各执一手将罗兹架住。
罗兹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克兰,这名侍奉他多年的心腹。
他从克兰眼里看出了无奈、悲哀以及……最炽热的野心。
如果有机会的话,谁都不会想当一辈子的管家,不是么?
……
当贪财到将金钱视作自己的生命的人,遇到了另一个贪财的聪明人,用极为隐秘的方式收敛着金钱,而这部分金钱实质上是归于第一个人所有时,两者间到底会发生些什么?
霍奇这些天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直到今天,看到波利特对罗兹的态度时,问题有了答案。
波利特认为自己遭到了严重的背叛,而这背叛来源于他多年的老朋友。
这一切都来源于那张克兰与商会管家们碰头时留下的小纸片。
赫伯特花费了很大的力气,终于拿到了罗兹账册的手抄本,上面有黑石镇每个季度的收入记载,详尽到怎么统计的算式都列在其中。
作为老练的盗贼,赫伯特能够认识文字已经是相当不容易,看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就觉得头疼,直接将账册递呈给了霍奇,而霍奇比对着账册上的算式与小纸条上的算式,看出了些眉目。
如他所料,黑石镇矿税收入的计算方法根本没有那么复杂,在账册上仅仅是一笔带过而已,但在小纸条上却用了那么复杂的方法。
为什么?关键之处还是在于税率。
从账册的名目来看,每个季度的矿税收入没有丝毫问题,但关键的一点,在于账册中算式使用的营收总额,与矿商们的实际营收并不匹配。
要小一点。
小纸条上最前一道算式的总额,才是真实数字,而与这道算式联合的另外几条,则是为了确定记录在账册上填写的总额数值。
从结果来看,波利特认为自己收齐了全部的矿税,一分不差。
而事实上,商会们缴纳的矿税要比真实数额小上不少。
这本来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双方都以为自己占了便宜,但即便如此,矿商们的实际税额仍然要比账册数目大上不少。
这一部分的差值,最终自然是流到了罗兹的口袋里。
谁也不是圣人,在常年经手大量的财富后,哪有可能不动点小心思?并且他用的方法相当隐秘,换做普通人根本无从察觉。
最终在波利特的愤怒斥责中,罗兹连解释的机会都不曾有,脸色惨白地被巡视卫兵押进哨所的地牢里。
波利特还是留了分情面,毕竟是跟随自己多年的老人,换做另一人,直接处于斩型也毫不奇怪。
罗兹被关押,财政总管的位置自然空了出来,即便是波利特也清楚,在这种关键时刻,这个位置一定不能空闲。
作为罗兹常年的副手,克兰不可谓经验不丰富,情急之下波利特也只能任命他暂代财政总管的位置。
“你能解决好这次商人们的问题,对么?”他询问道。
克兰微微低头,不动声色地望向霍奇,对面冲他眨眨眼睛,又点点头。
他深呼吸一口气,肯定地说道:“必不会辜负大人的期许。”
77、
萤火酒吧的黑麦卡向来是犯罪者们的挚爱。
这种啤酒劲头够猛,并且足够廉价,只需要一枚铜币,便能够享受一整天的迷醉,在犯罪者们眼中再没有比这还要划算的买卖了。
以往的这个时间点,萤火酒吧早已人满为患,大多人都斜靠在墙壁、木桌上,桌上摆满了空荡荡的酒杯,每个醉汉的嘴角都残余着啤酒的白沫,醉醺醺地嘟囔着听不清的话,整个小酒吧充斥着熏天的酒气。
但此时的萤火酒吧,虽然同样挤满了人,却没人醉倒在地,每个酒吧的熟客都睁大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吧台与门口这一小段的距离。
酒吧里居然一丁点的酒精味都没有,这简直不可思议。
每个醉汉都沉默着,他们心里歇斯底里地大叫,快来人买酒喝吧!就在这儿喝吧!只要能闻着一点啤酒的味道也可以啊!
一个上午过去了,然而进入酒吧的人始终没有走到吧台前,他们向四周观望着,默默地加入等待的人群中。
他们没钱买酒了。
这都怪那些该死的大人物们,不知道脑袋里搭错了哪根筋,居然开始干涉镇里的贩酒行当,每间酒吧的税额都上升了数十倍不止,高昂的征税让酒的价格一再升涨,到现在为止,一杯普通的黑麦卡竟然卖到了两个银币的价格!
这样的价格足够在前些日子去红街睡最漂亮的姑娘了!
但现在不行,不止是酒的价格涨了,连红街的姑娘也睡不成了,那些大人物该死的手同样伸到了红街,就连以前连一枚铜币甚至免费服务的鲁斯,现在居然都是五枚铜币起价。这是多荒谬的事?那可是二百六十磅的胖姑娘!
更让人恼怒的事情,是他们无法逃避。
以前镇上的大人物们不是没有把主意打到他们身上来,但通通没有成功,为什么?因为犯罪者们的根基是在城镇地下复杂的通道中,明面上的法度在地下并不适用,酒吧们大可以转移至地下营业,即便巡视卫队要来抓捕,也会在地下通道复杂的环境中被他们耍的团团转。
然而这次他们想错了,巡视卫队像是开了窍似的,无论他们怎么躲怎么逃,都会被卫兵们搜查到,而且他们发现竟然没办法甩掉这些卫兵,这怎么可能?地下通道可是他们的地盘!
但事实如此。
没了酒也没了女人,所有人都焉了下来,整天无所事事地在酒吧里徘徊,就为了嗅到那么一丝丝酒气。
酒吧的圆木门再次被粗鲁地推开,一个闪亮的光头出现在熟客们的视野里,在这样终日极寒的地方他竟然穿着露出臂膀的棉袍,粗壮的手臂密布着肌肉与青筋,微微震颤着,像是随时都会爆发出可怕的力量般。
「怒汉」卢克,西街有名的小头目。
“嘿,给我来杯黑麦卡!”他刚进门就冲吧台放声叫道。
酒吧里聚集的人们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一枚银币。”侍者擦着杯子,平静地说道。
事实上他的内心和表现出来的情绪并不一致,擦杯子这个动作他已经重复了整整一周,这段时间里没有任何顾客买酒,现在终于有买酒的客人上门了,他的平静也只是掩饰激动的假象。
“卢克,你哪来的钱买酒,不会是想赖账吧?”人群中有人发出奚落的笑,“告诉你,那招在这儿可不管用!”
卢克重重地哼了声,连头也不会,伸手在腰间摸索,然后重重地拍在吧台的桌上,等他的大手撤去,一枚标准的帝国银币正摊放在桌面上。
“一群废物,以为我跟你们似的?”他用轻蔑的眼神扫了众人一眼,那眼神中分明写着「我有的是钱」
“你又能好到哪去?还不是抢的!”不少人被这声废物给激怒了,即便他们确实如此,但说出来与不说出来,其中的区别还是相当之大,没有谁愿意将自己的不堪暴露出来。
“呸,我的钱怎么来关你们屁事,至少我有能耐抢得到手,不像你们这帮废物,只能像滩烂泥一样烂在这儿。”
卢克啐一口唾沫,急促地拍打着桌子:“快!我都等不及了!我现在只想喝上一杯黑麦卡!”
黑麦卡被推倒了卢克面前,面上翻滚着啤酒的泡沫。
只不过这泡沫看上去……有些少?
等待已久的熟客们不停地吞咽着唾沫。
卢克同样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这些天镇里的人都颓了,抢劫盗窃的活儿本来就没什么油水,何况要凑到一枚银币,赚到这个数字可不像他表现得那么轻松。
但看到黑麦卡的那一刻起,他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要有酒……只要是酒,那就可以!
他放低了身子,没急着将黑麦卡灌入喉咙,积攒了这么久才赚来的银币,可不能让享受的过程变得如此之短,他鼻间抖动着,嗅着杯中黑麦卡飘散的酒气,陶醉得像是虔诚的信徒。
但在下一刻,他陶醉的表情忽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惊疑,和愤怒!
“这不对劲!”他猛拍桌子向侍者咆哮,“这不是黑麦卡的酒气应该有的味道,你勾兑过是不是!该死的,你竟然敢拿勾兑的酒来骗我的钱!”
侍者面对卢克的愤怒,有那么瞬间的慌乱,但很快平静下来,死死地拽住衣角,说道:“是,我兑过水。”
“你竟然承认了,你怎么敢用兑水的黑麦卡来骗我!”卢克的脸都快要抵到侍者的鼻子,他粗壮的手臂猛地澎湃起数块肌肉,或许在下一刻就会撕碎这该死的侍者。
“但我没有想骗你,一枚银币,只能买到这样一杯兑水的黑麦卡。”侍者直视着他的双眼,沉声说道:“你如果上午的时候,那买到就是纯粹的黑麦卡,但现在……不行了。”
“就在中午时,卫兵带来了新的征税额度。贩酒的税额——再次翻倍!”
“所以,一枚硬币,只能买到这样的黑麦卡,如果你想要喝不兑水的,就得加钱。”
卢克扬在半空中的手臂忽然僵住了,隔了好长时间,脸色阴沉地坐了下来,看着杯中兑水的黑麦卡,赌气似的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重重地拍在桌上,胡乱地擦着嘴角,又开始沉默。
其他人跟着他一起沉默着。
沉默,沉默,众人的沉默让气氛更加压抑。
直到卢克再也忍不住了,大吼一声站起来,抬脚将作为的木椅踹得稀巴烂。
“这是什么世道!”
“这他妈的是什么世道!”
“一枚银币,连最劣质的啤酒都买不到了?”
酒吧里除了卢克踹烂椅子发出的声音外,仍然没有其他声响。
旁观的人们依然沉默着……
“不能再这样了!”
众人纷纷诧异地望向声音的来源。
因为这道声音并不属于正撒气的卢克,而是非常稚嫩,带着些沙哑,属于刚刚经历变声期的孩子。
角落里,一个半高的男孩握着小拳头,五官愤怒地挤在一起:“我们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小屁孩,你懂什么!”有人嘲弄。
男孩望向发出嘲弄的方向,极为认真地说道:“是,我什么都不懂,但我会看,会听,会想。我想问问你们这些「懂」的人,这种日子是你们想要的日子?这个黑石镇是你们想要的黑石吗?!”
“我什么都不懂!但我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生活在这里,远比那什么狗屁镇长,那些狗屁矿商来黑石要早得多!”
“在那些大人物眼里,我们就是阴沟里的臭狗屎,对,我们本来就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人,这没什么好羞愧的。但即便是狗屎,也有狗屎的尊严!想践踏我们的人,我们拼了命也要粘上一块在他们的鞋底,洗不清,也去不掉,让他们永远不会忘记我们的味道!”
“但现在,我们已经受到了侮辱,受到了践踏!这是我们的黑石镇,凭什么我们得受到这样的对待?”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小男孩深深地吸了口气,“哪怕只有——我一个人!”
沉默再度继续,但并未持续太久。
“你不是一个人!”卢克将最后一根椅子腿踩成木屑,捶了锤自己的胸脯,“连他妈一杯啤酒都喝不到,我也忍不了了!”
反抗的愤怒像是病毒,迅速地在每个人心底繁殖、增长,然后爆发。
“还有我!”
“算我一个!”
“那帮王八蛋凭什么管我们!”
“揍他们!我们人多!”
“这是我们的黑石!”
“我们的!”
人潮开始涌动,迅速地冲破酒吧的木门,浩浩荡荡地向街道走去,他们不停地叫喊着口号,而听懂了意思的人不断地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来。
黑石镇以前没有,以后也不太可能有这样的景象。
成百上千的犯罪者以及镇民们蜂拥到街道上,愤怒地举着随手拿着的物品,气势汹汹地示威游行着。
没有人注意到,萤火酒吧有两个人留了下来。
卢克,与那名小男孩。
男孩望着窗外,看着远去的人群,微笑着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卢克,低声说道:“你做的很好,我会如实禀报老师。”
“谢谢你,艾登。”威猛高大的卢克,此时站在小男孩面前,却意外地有些局促。
他当然不是畏惧小艾登,而是害怕他的老师——也是自己的首领,赫伯特先生。
以及在赫伯特先生的背后,更深不可测的那人。
78、
“有人说过你的手嫩的和羊奶一样丝滑么?”波利特轻轻地捏住女人纤细的小手,在那雪白的肌肤上摩挲着。
女人用另一只手捂住嘴,欢声笑道:“大人,以前可没有客人知道羊奶的手感。”
“真的?那可真是一帮穷酸的家伙。”他咧开嘴,得意地说道,“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可不能再和那帮卑贱的穷鬼再混在一起了,你觉得呢?”
“我……听大人的。”女人面露羞涩,用牙齿轻轻地咬住嘴唇。
她已经不年轻了,而这意味着经验丰富。她懂得该用什么姿态去面对什么人,比如此时正在他面前的波利特。
果然,波利特满意地搂着她的肩,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道:“好姑娘,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不是么?”
他爬上了床,将女人扑倒在身下,舌尖在唇瓣上打了个转,眼中的欲望愈发旺盛。
是时候了。
吃掉这个迷人的小妖精!
咚!
他还没来得及将头埋在女人广阔的胸怀里,窗外猛地传来一声巨响。
“大人?”女人眨眨抹了淡粉的眼睛。
“没事,我们继续做爱做的事。”
咚!
咚咚咚!
又是连续数声巨响,如同海浪般拍打在波利特的耳畔。
他积蓄已久的欲火,被这接二连三传来的异响给抹消得干干净净。
“该死的,哪个混蛋在坏我的好事!”
他恼怒地站起来,来衣服的扣都来不及系上,挺着光秃秃的肚皮走到窗户旁,拉开抠扭,猛地将窗户推开,向外面张望是哪儿发出的声音。
寒风顺着打开的窗户吹进屋里,他感到脸上有些寒冷,但更加清晰的感受是来自心底剧烈的皱缩。
外面的街道上黑压压的挤满了人,他们推搡着向议事厅的小楼靠近,卫兵们使劲地张开双臂将人群拦住,但相比于成百上千的人群,十几个卫兵的力量实在是太渺小了,他们尽可能地拦住了一部分,但更多的人却已经突破防线,跑到小楼的铁门外,不停地用身体撞击着铁门。
发生了……什么?
“看,那个窗口站着的胖子就是镇长!”有眼尖的人大喊着,随后大量的人转头望向波利特所在的位置。
“就是那混蛋加收的酒税?”
“死胖子,把黑石镇还给我们!”
“石头?谁那有石头?”
“这么大块抱起来都费劲,有没有脑子,小一点的石头!”
波利特看见人群中一个光头男子扬起手臂,他下意识地关上窗户。
咔擦!
玻璃破碎的声音,一块石子直接击穿了窗户的玻璃,顺着他的头顶擦身而过。
还远不是结束的时候,又是两块石头准确地命中了窗户的玻璃,要不是他反应及时蹲了下去,这两块石头准能击中他的眼睛!
见鬼,这些犯罪者怎么敢来袭击议事厅!
他抱着脑袋逃窜着,石子不停地扔进屋子里,再在这间小屋待着那是自寻死路,慌慌张张地拉开门跑出去,连床上那个娇艳的女人也顾不上了,她爱走哪就走哪去,现在保命才是关键。
“卫兵!卫兵!”他边跑边大声地呼喊着,但此时卫兵们已经被拥挤如潮水般的镇民淹没,哪还能回应他的呼救?
“大人,你还好吗?”就在他临近绝望之际,终于有人回应了他的呼喊。
“莱顿副队长!”他激动地跑过去,气喘吁吁地对莱顿说道,“外面,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正是我想说的,大人。”莱顿摘下头盔,从额头往下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他在最开始同其他卫兵一起阻拦着人群,但对方的人数远远超过他的预料,在情况还没有彻底失控前他立刻做出了决断,吩咐留下的士兵尽可能地阻挡住失控的人群,他则凭借过人的身体素质攀过高耸的,铺满玻璃渣子的墙回到议事厅的小楼里。
他是巡视卫队的副队长,当务之急是确保镇长的安危。
“我们已经失去了对街道的控制,虽然我们卫队试图维持秩序,但街道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凭我们十几个可没法挡住那么多人。”莱顿缓了缓,沉重地说道:“您得做好心理准备。毫无疑问,这就是一场暴乱,且是针对议事厅,针对您的暴乱。”
“这怎么可能,昨天不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怎么突然就乱了!”
“或许是因为今天酒与红街的征税又上调的缘故,大人您或许还不清楚,现在最劣质的一杯酒,已经上涨到了两枚银币的价格。”
波利特喘着粗气,恼怒地吼道:“即便是这样,也不是他们暴乱的理由!这是我的黑石镇,在黑石镇他们就应该向我缴税!”
“您说的没错。”莱顿微微低头躬身,掩饰了眼中快要藏不住的一抹鄙夷,继续说道:“可看上去,外面的人却不这么想。”
“克兰呢?我的财政总管在哪,这是他下达的策略,就应该由他来摆平!”
“据我所知,克兰阁下现在扔在镇外的商会营地。”
“该死,看来他和罗兹一样,都是只会说空话而靠不住的废物!”波利特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露出狠厉的神情,“既然如此,我们必须得求救了,你马上回哨所去,让雪鹰给侯爵大人捎去紧急信,让大人派出附近的军队来镇压这帮乱民,黑石镇是北境的最大的矿场,侯爵大人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北境由于常年极寒的温度,其他地方适用的信鸽与信鸦完全没有办法在北境的天空驰骋,因此在北境的城市间联络只能依靠一种方式——雪鹰。
但这种鹰类的价格并不便宜,且数量奇缺,像是黑石镇这样的城镇,只有卫队的哨所中饲养着一只。(其他人并不知道赫伯特拥有黑石镇的第二只雪鹰。)
莱顿显得有些犹豫,建议道:“大人,我觉得没必要那么麻烦,看样子外面的人只是抗拒高昂的征税,只需要调回以前的征税额以及发放一定的补偿,他们自然就会散去。”
“不可能!那都是我的钱,凭什么要给这帮卑贱的平民!”波利特的眼睛睁得通红。
莱顿在心底叹气,都到这种时候了,波利特居然还是把钱看得如此重要……
“那我这就去办。”他转过身就要离开。
波利特却忽然在背后叫道:“等等!”
他忽然想到,以侯爵大人的性格,在把黑石镇交给自己打理,而自己却没能做好这件事情,等待他的下场必将相当严重。
“让你的人把霍奇抓起来,他已经没有用了,现在我们需要一个人来承担所有的错误。”波利特狰狞地笑着,“还有,让卫兵死死地盯住那两个女巫住的房子,在侯爵大人的军队赶来前,不能让她们任何一人跑掉!”
想来侯爵大人还没有尝过真正的女巫的味道吧?就像以前那样,将女巫献给侯爵大人,想来自己也应该能得到赦免吧。
“……”莱顿沉默着,过了很久才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是——”
……
莱顿选了个没什么人盯守的角落,如同进来时一样,凭借着骑士卓绝的身体素质翻过墙,向哨所赶去。
来到哨所后,他刚进门就看见数十名卫兵齐齐地将目光转移到他的身上。
莱顿皱起眉头,冲卫兵们吼道:“你们怎么回事,现在应该还不是休息的时候,你们应该在街道上巡逻才对。”
不少人低下头,没人回答他的质疑。
“算了,人都回来也好,正好我需要分配给你们任务。”
他上前两步,正准备开口说话,瞳孔却忽然收缩,凝重地看着靠近墙边的卫兵,难以置信地说道:“你们四个怎么也回来了?”
“你们应该死死地守在女巫的房间外才对!”
“现在立刻回到你们该去的地方,谁允许你们擅自离开的!”
那四名卫兵对视着彼此,脸色奇怪地看向莱顿,低声说道:“莱顿副队长,我们是奉命行事。”
“奉命?我可没下达过这样愚蠢的命令,你们知不知道如果让那两个女巫混进人群里,黑石镇将迎来多大的危险。”
“副队长,我们当然知道这命令不是你下达的。”
“那还不赶紧回去?”莱顿毫不客气地挥手指向门口。
“但这命令……”
哨所最中间的房间木门被推开,因为久不使用的缘故,门与墙的转轴有些生涩,发出吱呀的响声,胡子拉碴的男人从房间里走出来,接着那名卫兵的话继续说道:
“这命令是我下达的。”
莱顿循着声音望去,满脸的不可思议,惊叫出声。
“哈洛队长?!“
……
“你的脸有些红。”黛芙妮吃着刚削好的苹果,对刚穿好外衣的霍奇说道。
“有吗?”霍奇一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与额头,“不烫啊。”
“你真是医生?有比你这还要笨的检查方法吗?”
霍奇反应过来,自嘲地笑笑:“算了,应该没事。何况就算是有些烧,现在也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他侧着脑袋看了眼窗外空荡荡的街道,说着:“黑石镇的这场大戏已经开始了,我可没有理由缺席。”
“一起吗?”他询问黛芙妮。
黛芙妮表现得毫无兴致,无聊地用手撑住下巴,小口小口地吃着果肉:“我就不去了,到现在为止我还是不习惯和普通人走在一起。”
“带上赫拉吧,以免你这个二流的戏子在舞台上扭了脚。”
79、
来到议事厅外的街道时,这里已经被蜂拥而至的民众挤满,人头攒动着,后来者根本没有办法走进去。
“哼哼。”霍奇清了清嗓子,用尽可能大的声音呼喊道:“各位,请停下来听我说!”
虽然他已经用了最大的音量,但在人群的嘈杂声里依旧藐小,除了站得最近的几个人回头打量了他一眼又转过身去振臂高呼外,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赫拉看到他脸上的无奈,大约明白了此时的情况,学着他的样子清了清嗓子,随后一道尖锐的声音彻响在每个人耳边。
声音的音量并不算特别大,至少与人群的合声比起来确实如此,可它足够尖锐的音调让每个人都听清,并且在耳畔响起耳鸣的声音,不少人立刻用手捂住耳朵,然而耳鸣没有消失,这道声音仿佛具有穿透性,根本就不是捂住耳朵就能够拒绝得了的。
霍奇冲赫拉微微摆手,后者乖巧地收停了声音的控制。
等众人的耳鸣声终于消却后,齐齐向霍奇的方向望来,打望着他,也观察着在他身边的那名女孩。
“各位,我有些话想对大家说,麻烦安静一下。”霍奇面向人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是谁?我们凭什么要听你的!”
可惜黑石镇的这些镇民与犯罪者显然不会买一个年轻小伙的账。
“等等……我认得他。”忽然有人说道,“他不是那间巫师万事屋的老板吗?前段日子万事屋突然消失了,也找不到他的踪迹,现在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好像真的是他,我也认得他的样子!”
“没错,可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咳。”霍奇重咳一声,扬了扬手臂说道:“各位,你们中已经有些认出了我,我曾在黑石镇的地下开办过一间巫师万事屋,想必你们中的一些人对我不会太过陌生。”
“而现在。”他举起手指了指被愤怒的人群们围堵起来的议事厅说道,“我在镇里的议事厅供职,所以我在这儿代表镇长波利特,代表黑石镇,想对各位说几句话。”
“我们为什么要听你在这儿糊弄我们?既然你代表镇长,那黑石镇亏欠我们的就应该由你来偿还,伙计们把他给围起来!”年轻的声音从人群中冒出,想来应该是年纪不算大的青年,才会如此热血有干劲地想要把一切相关人员都抓起来,以此来平息自己的愤怒。
遗憾的是,在这位热血青年的高呼声中,并没有多少人响应他,反而距离霍奇最近的几个人向后退了一小步。
“小子,你疯了吗?”靠的近的人杵了杵青年的腰,低声骂道:“如果他真是万事屋的老板,那他身边站着的那个女孩是谁,你就不会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还记得刚才那个声音吗,多半就是那女孩发出来的!”
聚集在这里的大多都只是普普通通的民众,他们毫无组织性,纯粹就是被高昂的征税激怒,以及凑热闹的情绪聚集在一起,面对士兵他们还能凭借人数优势直接碾过去而不计后果,但如果是面对一名可怕的女巫……没有谁会想先踏出第一步,那是很可能丢掉命的举动!
“既然他说想对我们说几句,那就让他先说!”这个声音得到了大多数人的附和。
“各位,我想说的是——我非常理解大家此时的心情,但请相信我,相信黑石镇,这并非议事厅的本意,现在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解决困扰大家的征税问题,但解决问题是需要时间的,在此请求大家给我们一点时间,不要再堵在议事厅的门口了。”
“小白脸果然不靠谱,大家不要相信他,镇里的那些大人都喜欢这样,以为说几句话就能把我们安抚下去?做梦!”
“没错,谁知道你们这些人会不会趁机逃走!”
“请相信,我们不会,也没有必要逃走,这并非不能被解决的问题。”霍奇抬头看着天空中熹微的阳光,高喊道,“而且我需要的时间并不算多,现在距离太阳落下还有一段时间,我恳请各位将这段时间留给我们,在太阳落下,天黑之前,议事厅必然会给各位一份满意的答案。”
人群退开一条宅道,杵着木拐的老人慢慢地走到霍奇面前,他的牙齿已经掉落了一大半,说话有些透风,但还能勉强分辨清楚。
他看向霍奇,布满褶皱的手握在木拐上说道:“年轻人,我在你这样的年龄就已经来到了这座城镇,陪着它一同衰老、破败,而在这段时间里,我不止一次见到过镇上的大人物向我们做出许诺,但没有任何一次他们遵守过自己的诺言。”
有不少白翳布在老人的眼球上,他就用这样的一双眼睛凝视着霍奇,沉声说道:“现在你也是他们之中的一言,那么你拿什么来让我们相信,这次不会和过去的那几十年的结局一样?”
霍奇看着老人,又将目光移到了人群,环视一遍,看着每个人的面孔,有些从未谋面,有些还停留着印象,但更多的是已经不记得了,来过万事屋的镇民太多,他没法将每个人都面孔都记住,他甚至没法分辨哪些人曾是自己的顾客。
但这不重要,他收回视线,对这位伴着黑石镇衰老的老人说道:“老人家,我来到黑石镇的时间并不长,总共加起来应该也只有半年不到,但我成为你口中所说的镇上大人物的时间,却仅仅只有十来天。”
“在此之前,我在黑石镇做着什么?”
“我开了一间商店,接待了不少客人,我帮你们——”说到此处,他抬头望向老人身后的人潮,“就是你们这群人,我帮助你们解决了连我自己也数不清的烦恼。”
“无论你们是否记得,我做到了。”
“无论你们是否领情,我做到了。”
“而我所要的回报,仅仅是一点草药的成本,从没有开出过高昂的价格,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我始终恪守着这条原则,即便我能够获取远远超过这个数目的利益,但我从没想过去做。”
“因为我认为,作为商人只有诚信,才能留住更多的顾客。”
“现在我不是作为商人,而是代表议事厅站在你们面前,与你们对话,但关于诚信这一点,仍然是我的坚持,你们想说那些大人物欺骗了你们,这很好,证明你们不是善忘的人。既然如此,你们就应该记起来,我从来没有任何一刻欺骗过你们。”
“所以我再次请求各位,给我一点信任,以及——时间。”
年迈的老人依然站在原地,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如果日落的时候你没能兑现自己的诺言呢?”
“那我会打开议事厅的铁门,无论你们再做什么,我都不会加以干涉。”霍奇肯定地说道。
老人额头上又添了几道皱纹,终于开口:“只到日落。”
“只到日落。”
老人叹了口气,侧过身体。
而他身后的人群也自主地分开一条道路,恰好能够走到议事厅的铁门。
“谢谢。”霍奇点点头,握住赫拉的手,向议事厅的小楼走去。
……
波利特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坐立不安,四处走动着,不时攒起拳头向手心击打。
为什么过了这么长的时间,莱顿还没有回来,这种时候越是等待消息,对他而言越是煎熬。
他忽然停下脚步,因为门外传来了轻微的声音,是靴子踩在廊道石板路发出的声响。
他满怀欣喜地来开门,急冲冲地喊道:“怎么样?信件发出去了吗?侯爵大人要多久才会派人来……”
话音戛然而止,他看清了门外的两人,并且都不是莱顿。
“派人来——做什么?”霍奇一脸玩味地看着波利特脸上的欣喜渐渐转变为惊惧。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让人……”波利特赶紧捂住嘴,该死的,现在提这个岂不是火上浇油?
霍奇思考了一下,很快就明白过来,微笑地看着波利特:“我懂了,既然大人您向雷蒙德侯爵求援,那么侯爵大人肯定会知道黑石镇的暴乱,如果你不能给出合适的解释的话,想必会独自承担侯爵大人的愤怒吧?这时候推出去一个人把责任全都仍在他身上是相当明智的选择,并且这个人的身份要足够高,罗兹已经被关押入狱,而你自己又全然不懂得财政,克兰自然是没办法牺牲的,相比于他,我这个情报总管就可有可无了,好计策啊,波利特大人。”
“您派出了谁去?应该是莱顿吧,可惜要让您失望了,哨所那边正忙着平息民众的怒火,应该是没时间回应您的命令了。”
波利特的头脑从未向此时这样灵活,只在瞬间就明白了事实的经过,满是怒气地质问道:“你竟然敢陷害我?”
“陷害?这是哪里来的说法。”霍奇依旧微笑,“无论是增加矿税额度,亦或从镇里谋夺税金,这些可都是您自己的决定吧?我可没能力对黑石镇的制度说三道四。”
“混蛋!你这个背叛者!”
波利特挺着肥硕的身子就要扑到霍奇身上来,但他刚踏出一步,就看见霍奇身边的小女孩皱了皱眉头,小嘴微张发出一声尖啸,他感觉到一道极快的风划过脸颊,直到他伸手去摸了摸,脸颊上似乎出现一道小口子,放下手时,手指上已经沾满了血。
恐惧,剧烈的恐惧让他冷汗直流,已经没力气支撑柱肥硕的身体,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眼神惊恐地看着霍奇以及赫拉。
“你想做什么!我是黑石镇的镇长,你不能杀我!”
“大人多虑了,我怎么可能杀掉你呢。”
此时微笑的霍奇在波利特眼里无异于露出獠牙的魔鬼,一步步向他逼近,将他的后领拽起,慢慢在地上拖行,直到他整个身体都回到了议事厅最大的这间屋子里。
霍奇站在门外,将木门渐渐关上,直到砰的一声低响,木门完全关合住,他从怀中掏出一把早已准备好的铁索,用钥匙打开,栓在了木门的把手与门框的扣环上。
他不知道里面的波利特能否听清自己的话,但他仍旧说道:
“大人,您的身体不好,既然如此就让我来为您处理镇上的事务吧,您就安心地待在这间宽阔的房间里修养,不必着急,慢慢来。”
“我会命人送来食物与生活常用品,大人无须担心。”
“对了,大人可千万别想不开,从窗子跳出去。”
“我得提醒您,这儿——是三楼。”
80、
来到哨所时,留守的卫兵看见霍奇与赫拉的到来并不吃惊,应该是哈洛提前告知过他们。
在卫兵的带领下,两人见到了哈洛。
哈洛少有地穿戴起留在他哨所的房间中,那套有别于普通盔甲的黑铁甲胄,正面对着一面铜镜,手边搁置一盆温水,拿着刀将凌乱的胡子修理整齐。
霍奇进来时,哈洛也落下最后一刀,拿起水盆中的毛巾覆在脸上,将毛巾中的热气狠狠地吸入肺腔,等到他放下热毛巾,转身看向霍奇时,整个人都变得与之前不同。
看上去似乎……更精神,更俊朗了些。
对于一名年近五十的大叔而言,这两个形容词意味着魅力疯涨。
“不赖嘛。”霍奇打量着他,从头到脚,点点头赞赏道:“这才应该是传奇骑士应有的风范。”
“事情看上去挺顺利?我一路走过来没看见打斗的痕迹。”
哈洛眼神变得略微黯淡,摇摇头叹息道:“是没有打斗,不过也不能算顺利,毕竟最忠诚的部下已经失去了对我的信任,无论怎么想这件事都不能用顺利来形容。”
“谁?莱顿吗。”
“除此之外,还能是谁。”哈洛苦笑,“他当面斥责我,说我已经丢失了骑士的信条,背叛了宣誓效忠的对象,不再配称自己为骑士,更不配成为北境的传奇。”
“莱顿啊——这倒不难想象。”霍奇回想起这些天里对莱顿的理解,这人确实是将骑士的忠诚贯彻到极致,“不过根据我的经验来看,死脑筋通常只是暂时的情况,我想很快他就会理解你的做法,毕竟这样才是对黑石镇最好的结果。”
“或许吧。”
“怎么?听你的语气似乎感到后悔了?”霍奇看了他一眼。
哈洛摇摇头:“难过是有的,而后悔——永远不会。骑士的信条已经让我没能拯救亚苏,我不想再因为骑士的信条而让黑石镇成为第二个亚苏。”
“如果世上的骑士有三分之一能同你一样,想来这个世界会变得比现在好上不少。”霍奇说道,“好了,莱顿的事情先放一放,有时间我会去和他认真谈谈,现在我们得马上处理更重要的事情,毕竟我对镇民们的承诺只到日落,我得给出他们一个想要的答案。”
“我要见的人已经做好见我的准备了吗?”
“那是你自己的问题,卫队的工作可不包括帮你开导囚犯。”哈洛错过身,走到门口的位置,对身后的霍奇说道:“跟我来吧。”
……
地牢修建在地下,没有窗户,自然也就没有光线能够透进来。
罗兹这些天已经习惯了完全的黑暗,此时突然出现几盏烛火让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眼睛。
随着一声钥匙入锁的扭动声,紧接着发出咔嗒的声音,他所在的牢房的铁门被推开,三个人走到了他的面前。
罗兹眯着眼睛,分辨着面前的人,花了不少时间才认出最中间那人的身份。
“是你。”他低声说道。
霍奇转向哈洛:“让我们单独谈谈?”
哈洛点点头,走出牢房,将铁门虚掩,在地牢的入口处等候。
“又见面了。”霍奇微微躬身,“罗兹阁下。”
罗兹自嘲地举起手,双手间一条粗壮的锁链禁锢着他的行动,“现在我可不再是什么「阁下」,如你所见,只是个囚徒而已。”
他的半张脸贴靠在地牢的潮湿的墙壁上,斜视着霍奇,说道:“我听到了地面上不正常的动静,镇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会突然来看我?”
“镇里刚发生了一场暴乱,民众们包围了议事厅。”霍奇将手中的烛火交给赫拉,自己则坐在了罗兹身旁,“不过暂时被我平息了下来。”
“暴乱?难道是因为对酒吧与红街征税的提高?”
霍奇轻轻地嗯了一声,接着说道:“到今天中午,酒吧的一杯劣质啤酒已经卖到了两枚银币的价格。”
“真是夸张,这价格,换做是我也得上街闹事了。”罗兹转过头,看着霍奇的双眼,说道,“告诉我,这是否也在你的计划之中,或者说,这条征税的想法根本就不是克兰的,而是你的主意?”
霍奇没有明说,只是微笑地看着他。
“果然么……”罗兹遗憾地说着,“当初是我建议波利特将你请来解决商人凶杀案,现在想来,那真是我做过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别这么想,你应该了解波利特可不是当镇长的料,或许黑石镇在我的带领下,会是另外一番模样?”
“原来你的目的一直是这个。”罗兹懂了,“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
“你说吧。”霍奇此时表现得相当有耐心。
“你敢煽动这场暴乱,自然也会准备好相应的方式平息它,这我不难理解。但……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够解决好议事厅与矿商间的矛盾?”罗兹眼神认真地看着他,“我和这帮家伙打了数十年的交道,很明白他们是怎样的怪物,如果仅仅是将税率改回并且退还税金,绝不能让他们满足,那些人会要求议事厅为羞辱他们而额外付出代价,而这份代价绝不是现在的议事厅能够接受的程度。”
“你会怎么做?”
“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的确会将税率更改回原样,并以一定的优待弥补他们的损失,但已经落入议事厅的金子,我可没打算还回去,毕竟一个新的黑石镇,也有不少地方需要用到钱。”
“这怎么可能?”
“有可能,西蒙斯与凯南会率先站出来,有他们发声,矿商的态度会得到一定程度的软化。”
西蒙斯、凯南即是这场矿税争端的开始,也正是从霍奇带着黛芙妮逼迫两人就范时起,议事厅与矿商便正式交恶。
“怎么办到的?你可是侮辱了他们。”
“别忘了,他们是商人,而作为商人,侮辱从不是愤怒的理由,只有没有收获的侮辱才能引起愤怒,而我用来弥补他们的东西,足够平息任何怒火。”霍奇说道。
“想来这东西分量一定不轻。”
“是的,足够让他们两人为之疯狂。”霍奇没有明说他给予两人的东西是什么,但这样的描述已经足够彰显出那绝非寻常的物件。
“但你应该知道,仅凭他们两家的话,还远远不够。”
“当然不止。”霍奇摇摇头,“他们发声后,陶拉与迪福会紧接着附和,而归属于这两家商会的下属商会都将加入进来,或许还会有商会反对,但那已经无须关心,最终的结果就是黑石镇重新回到正常的运营里来。”
“陶拉与迪福?”
霍奇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卡特和高尔德都欠我一个人情,相当大的人情。”
“看来我还是小瞧你了,你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罗兹莫名地感到轻松,或许是因为在黑石镇待得久了,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将这座矿镇当成了自己的第二家乡,听到家乡无事,总归是让人松口气。
“那么还等什么呢?就用我去平息民众的怒火吧,你需要一个足够身份的人,恰好我这个囚犯能够派上用场,不是么?”
霍奇直视着罗兹的眼睛,将他眼中所有的情绪都收于眼底,沉默了一段时间,忽然咧嘴笑起来。
“如果你愿意的话——”
“还有第二个选择。”
……
黑压压地人群聚集在高台下,霍奇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中央,向下俯瞰着密密麻麻的群众,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北境的落日可没什么余晖,只有微弱的光线,自城镇的一角披散下来。
他不止是一个人,在他身后还有两名卫兵将一名男子摁在斩刑石台上,而哈洛正用双手杵着一把出鞘的长剑,静静地在一旁等候着。
霍奇露出微笑,正当他准备开口时,身体却忽然摇了一下。
他有些惊诧,就在这一刻,他切切实实地感觉到身体正在发烫,不止是额头与脸颊,整个身子与衣服接触的地方都能明显感到高温的不适感。
见鬼!怎么偏偏是这种时候,要知道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还从来没有发过烧,却恰好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来了次轰轰烈烈的全身高热症。
他淌下几抹冷汗,没有将身体的不适感表现在脸上,至少……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各位!”他高声喊道,“在不久前,我曾请求过你们给我一些时间,而我会还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现在我已经查清了事件的全部情况,也揪出了导致酒吧与红街征税疯涨的祸因。”
“就是他。”他让过半个身位,好让台下的人都能够看清被士兵摁在斩刑石台上的男人。
“他名为克兰,是黑石镇的财政总管,正是这个人,向镇长大人进献了谗言,无耻地提高了镇里的税收,只为填补他自己的口袋!”
镇民与犯罪者们对视着彼此,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惊疑,以及——怒火。
“他是黑石镇的财政总管,这意味着议事厅也是过错者,我们的确犯了巨大的错误,对各位造成了创伤,对此我代表镇长大人,向各位说一声——对不起!”霍奇深深地弯下腰鞠了一躬。
底下的民众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知道现在的霍奇可是代表着黑石镇的大人物,即便他做错了事情,但面对普通的民众,可从来没有大人物弯下过自己精贵的腰。
“只有敢于承认错误,才有资格去弥补错误。”霍奇张开手臂高声叫道:“从现在开始,一切都会变得和以前一样,你们遭受的不公,我们会赔偿,你们压抑的怒火,我们同样会赔偿!”
“而罪魁祸首。”他转向身后,静静地说道:“他将就在此处,承担他应有的责任。”
霍奇走到克兰的身边,此时克兰的最终已经被布条和布团完全塞满,根本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用眼神盯着霍奇,满是不解与震惊。
他眼睛想说的话再清晰不过。
「为什么?」
「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你答应过我让我继续做财政总管!」
霍奇低下身子,在克兰的耳边低语道:“抱歉,我仔细地考虑了一段时间,发现我还是不能容忍背叛者的存在,谁知道你会不会像背叛罗兹一样背叛我呢?”
他面带微笑:“从我口中说出这话也是有些好笑,毕竟我也是背叛者之一啊。”
“但或许正因如此,我更无法容忍另一名背叛者立于身旁。”
“所以,请你去死。”
他说完最后一句,站起身来,冲哈洛点头示意,自己则后退几步,面对克兰高声说道:“克兰,我以黑石镇的所有者,波利特大人的名义,在此宣布对你处以死刑。”
哈洛举起长剑,利落地挥下,克兰的眼中带着不甘与愤怒,就此死去。
台下沉默了很久,忽然爆发出一阵喝彩。
紧接着,潮水般的叫好声席卷了整个高台,镇民与犯罪者们到处寻觅着能找着的东西,不停地抛向克兰的尸体处,尽情地宣泄着他们的怒火,以及看着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被斩杀的畅快。
霍奇转身和哈洛一起离开了高台。
“等拆这个台子的时候,不知道得清洗多久才能去掉木板上的恶臭。”哈洛回头看了一眼被杂物抛满的高台,感慨道。
“现在的脏乱,都是为了更好地清洗。”
霍奇的呼吸变得沉重,他感觉头有些昏沉,整个身体都像是被放在铁板上一样。
“从今天开始……”
哈洛没有注意到,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渐渐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在哈洛没有反应过来时,如同断线的木偶直直地倒在面前的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而在那之前,他终于还是把最后半句话说了出来。
“……黑石将迎来新生。”
81、
高烧到昏迷是怎样的一种体验?
霍奇本来以为昏迷之后会完全失去意识,就像是进入睡眠状态一样,时间依旧流逝,但意识已经不再受时间支配,它开始独立在自己的规则中,在这期间或许会有梦境出现,或许不会。
但无论是哪种人本身的意识都会模糊起来,我们分不清梦境的边界,看不清梦境的组成,却自然而然地觉得它格外真实,当梦境结束我们醒来后,一切都会迅速遗忘。
然而此时的情况似乎和他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慢慢上浮,等到他能够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自己的身体正泛着淡淡的光,而整个手臂与身体都通透如纯净的玉石。
他向下望去,从自己的脚趾上分离出数十根细线,向漆黑的底部延伸着,淡光追随细线而去,最终他能够感受到自己与某种东西连在了一起。
还未来得及去仔细品读这种奇异的感受,脚下漆黑的空间忽然明亮起来,泛光的细线将与他相连的那个东西照亮。
他俯视着脚下,眼中震惊的神色愈发浓厚。
这是……我?
在他的脚下,正安静地躺着一具巨大的身体,双手抱在胸前,眼睛紧闭,以他所在的角度能够很清晰地看清这巨人的面孔。
那竟然是一张和他长得完全相同的脸。
如果脚下的巨人是霍奇,那么现在漂浮在高空中的……又会是谁?
他只是动了个念头,眼前便出现了一面圆镜,清晰地照出他现在的模样。
那是一个眉眼稍显憔悴的青年,皮肤因为常年蜗居在家中有些不正常的白,头发似乎很久都没有修剪过,已经垂落到了小腿的位置。
至于长相,不算难看,但也仅此而已,如果以魅力值来衡量,或许仅仅达到让人愿意交谈的程度,与拥有满值魅力险些开局丧失贞操的霍奇完全没法相比。
但他对这张面孔并不陌生。
脚下的巨人是我。
而漂浮在空中的,仍然是我……另一个世界的我。
“好久不见。”他微笑着,对镜中的自己说道。
他开始尝试着下浮,踩在巨人的皮肤上,直到此时真正接触,他才能够感受到自己与巨人的差距,于巨人而言,现在的自己或许只相当于一个表皮细胞的大小。
然而正因为这份渺小,他能够看清的东西也更加细微。
站在高空时,他看见自己的巨人之身,除了微微透光,皮肤有些红晕外与平时并没有什么差别。
但现在他看到了不同。
他看到巨人的每一块皮肤细胞都剧烈地运动着,如同海浪翻滚,甚至让他有些站立不稳。
然后他看到细胞的空隙中钻出数不清的小尖,冒出头后向周围完全,与其他小尖融为一体,再慢慢地弯下,将原本的表皮细胞覆盖,形成新的表皮。
这是新陈代谢的作用?但正常人的皮肤组织更替恐怕不会如此怪异吧?
还能不能,再看得更深入些?
随着他意念的出现,本就有些透明的巨人皮肤更加透彻,他看清了那些被掩盖在新皮肤下的表皮细胞迅速地转变着形态,它们分散成游离的粉末,在他的体内飘散着,如同星屑撒在夜空,构成数道星河。
由粉末构成的细管在身体的每一处搭建着,密密麻麻。
是血管吗?不,他看清了真正的血管,远比这些细小的管道要更加粗壮,且不会如此虚渺。
在这微观的视野下,自己体内的神秘构造,究竟意味着什么?
久违的淡蓝色浮卡再次出现。
「调查员的身体状况发生改变」
「体质变更:11(+1)→12」
「已达到初级巫师所需最低体质要求」
「职业变更:巫师学徒→初级巫师」
「新增:巫师技能栏」
———————
【巫师技能】
精准控制(基础)——能供精准地控制所拥有能力的作用程度,不再具有效果随机性。
微波(低功率)——能够使用较低功率的微波。
【技能进阶方式:未知】
【能否使用通用技能点进行强化:否】
———————
霍奇思考了一会儿浮卡上呈现的内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自己没法掌握巫师能力的原因,只是因为体质没能达到最低标准?
他还真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什么的,所以才比较特殊……
等等。
他忽然反应过来,现在自己所处的地方,应该是梦境吧?
那浮卡以及脚下的自己,都是虚构的?
但虚构的梦境,为什么会如此清晰?
就在他对此生出质疑的想法时,脑中顿时出现一股漩涡,不停地翻涌旋转着,他完全没法维持自己的意识,很快便再度昏迷。
在昏迷的状态中,再度昏迷?真是奇怪的说法。
这是他意识消散前最后的想法。
……
他慢慢睁开双眼,刚刚唤醒的感官稍显迟钝,他的视线像是蒙上一层模糊的布,只能看见数个模糊的色块,而耳畔传来了清脆的咔擦声。
他努力地重新取得四肢的支配权,抬起沉重的手揉着眼睛,过了一会儿视线终于正常,他现在正躺在自己的房间里,四周点着不少蜡烛,而在床边的木椅上,黛芙妮正一如既往地吃着刚削好的水果,听到动静后抬头看过来,正看见眨着眼一脸茫然的霍奇。
“你醒了?”她询问道。
霍奇撑坐起来,尽力回想着昏迷前发生的事情,好像是刚从高台上走下,自己便失去了意识:“我昏迷了多长时间?”
“一整天。”黛芙妮放下水果,站起来走到床边,将窗帘拉开,让霍奇能够看清窗外已经是黄昏时刻。
“那我睡得可是够久了。”他无奈地摇摇头。
黛芙妮看着他说道:“你不知道你一整天表现得有多奇怪,浑身都变成了紫红色,像是烧烫的金属一样,偏偏没有丝毫痛苦的表情,我们想了很多办法给你降温,但最后都没什么作用,只能等你自己慢慢冷却。你散发的热量很快充斥了整个房间,他们都耐受不了这样的高温,最后只能由拥有隔热体质的我来照看你。”
“你自己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我做了一个梦……”他刚起了个头,便立刻打住,因为就在同一时间,他清晰地记起了自己昏迷状态下的那个世界,漂浮在空中的自己,躺倒在地面的自己,那些在自己的身体中由粉末构成的细小管道,以及淡蓝色浮卡上关于自己等级进阶的内容,他记得清清楚楚。
如果真是梦境的话,应该没有理由记得如此清晰吧?
“梦?”黛芙妮追问。
“没事,当我什么都没说。”霍奇摆摆手,却忽然愣住。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手臂变得不太一样,他的目光落在上面仿佛能穿透皮肤,看到数条密密麻麻的细线正在手臂里辗转流淌着。
他猛地掀开被子,捞起衣服,果然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变得和手臂一样,正充满着无数条蜿蜒辗转的奇怪线条。
不仅如此,他发现这些线条并非只存在他的身体中,连空中也漂浮着不少,只是看上去更淡,并且没有体内这么密集。
“这些线条……是什么?”他惊诧地问道。
“什么?”黛芙妮不解。
“我身体里这些密密麻麻的细线,你看?这些是什么东西。”
黛芙妮走上前来观察了一会儿,疑惑地说:“没什么线条啊,你是不是烧糊涂了?”
难道这些线条只有自己才能够看见?
他抬起头望着黛芙妮,瞳孔迅速地收缩起来。
黛芙妮的体内并不像自己那样全身都是密集的线,只有在腹部的位置,正是当初在村庄中她向自己展示女巫的能源体——化作红晶的子宫处,更加细密的线条汇聚成了庞大的线团,正在腹部旋转着。
等等,既然如此的话……
难道这些线就是巫师真正的能量?
那为什么黛芙妮她们只有腹部的生命源流能够储存这些线,而自己却是整个身体都存在着线?
“你看到了什么?给我描述一下吧。”黛芙妮好像来了兴趣。
“嗯……”霍奇再度观察着自己的身体,他发现自己体内汇聚的线并非始终留存在体内,而是有一部分顺着皮肤飘散于外界,这些线有别于空中本就存在的淡线,每飘散到一处,那处的淡线便会自然退开,不肯接纳从他体内分出的这些线。
最终,这些飘散的线来到了黛芙妮的身前,随着红发女巫的呼吸,从她的口腔、鼻间吸入,顺着喉部窜入女巫的身体中,最终汇聚到她腹部红晶的位置,与众多细线融为一体。
“我看见了一种难以描述其存在的东西,从我的身体中分离出来。”
“然后这些东西来到了你的面前,你的身体将这些东西吸纳进了自己的体内,然后它们在你的体内不停地转移着……”
“最终它们来到了你的腹部,在你生命源流的位置的停下,并融入进去。”
此时霍奇将全身心都放在了努力去形容这些古怪的线的存在上,根本没注意到黛芙妮的脸色愈发阴沉难看,当他说完第三句话后,起身连头也不回,径直走到房间的门前,拉开屋门,走出去重重地将房门关上,临走时似乎还低哼了一声?
霍奇被这重重的关门声惊醒,看着已经离开的黛芙妮,回想起刚才自己的语言描述,脸色同样变得难看起来。
自己这实事求是的描述……似乎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