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川带着部下穿行于人潮之中，心思略有杂乱，好在他早已立好了冷冰冰的人设，因此虽然一路都是面无表情，倒也无人觉得奇怪。

    而这时，他突然心有所感，转头朝斜侧的人群中望去，却见到一名女子急忙低头，似是生怕被他瞧见。

    方少川仅是随意瞟了一眼，便确定了这女人的身份，正是许久未见的叶韵。倒非是他对叶韵存有多大印象，这匆匆一瞥间，他其实不曾看见对方的容貌，仅是觉得身形有些眼熟。

    关键在于，他看见了叶韵身旁的田依依。

    二女历来形影不离，这让他得以确定女人的身份。

    与两年前相比，田依依变漂亮了不少，不仅仅是从萝莉发育成了少女，更多的是气质上的改变，以前是任性傲慢，现在则透出些端庄大方。

    大明星变成了围观群众，臭屌丝却成为一军统帅。

    方少川原本以为，自己在见到这一幕后，会多少感到得意或大快人心，然而并没有，他略一细想便找到了原因，在柳直失踪的这一段时间里，他之所以改变如此之大，并且不论修炼还是学习，都比以前表现得更为刻苦和努力，甚至完全可以说是到了殚精竭虑，不愿浪费一分一秒的程度，正是因为，他清楚知道自己这些人在担负着什么，又想要得到什么。

    柳直的失踪，让身为知情者的他和段奇，无形之中背负了更多的压力，这种压力与他当营长时相比，起码要超出好几十倍，事实上他和段奇都有设想过，如果柳直回不来，他们要怎样带领人类在这异界中挣扎存活？苍穹之壁破灭后，面对可能入侵的域外异族，他们又该怎样抵抗？

    设想出的答案都很模糊，所以他们只能竭尽全力的提高自己，即便比不上柳直，也要尽可能的去接近，只要这样，当某一天人类真将面临灭顶之灾时，他们才能具备相应的底气去承担、去统率、去劈波斩浪、去做好每一个可能让整个人类族群万劫不复的决策。

    至于金钱、权利、美人、力量这些东西，都只是通往理想的道路上，所必然会出现的附赠品。

    可以欣然接受，但没必要过于看重。

    就像是柳直当初跟他说的：“我们应该追求的是理想和卓越，而并非所谓的成功，前两者是真实的，属于自己的，而后者，通常只由他人定义。”

    这句话一开始他并不太懂，权当是鸡汤在听，而现在，与叶韵这一不曾谋面的相逢，终于让他深刻理解到了个中含义。

    初闻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终人！

    领会到这一层，方少川不觉会心一笑，心境也因此宽松不少，他的眼神在田依依身上顿了一下，然后很自然的收回目光，便驱使着比蒙往前而去。

    因为当初那件事，他确实是将叶韵厌恶到了极处，甚至还经常诅咒她不得好死，现在想来，实在是太过幼稚了些，幼稚不在于对叶韵的厌恶，而是因为，自始至终，他都将这件事情看得太重了。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正是因为他太执着于以前的付出和叶韵的背叛，才会对她那么厌恶。

    现在他终于明白，当初的叶韵只不过一个过客，如今则成了路人，实在无需再恨。

    看到方少川冰冷的脸庞上突然展露笑意，田依依整个人都呆住了，待方少川去得远了，她才恍然回神，拉了拉叶韵的衣角，目光紧随着方少川的背影，嘴中低声道：“韵姐，他刚才……在对我笑。”

    嗯？叶韵同样愣住了，半响才不太相信道：“不可能吧，你是不是看错了？”

    田依依辩解道：“是真的，真对我笑了，你刚才是没抬头，如果你抬头了，可能就是对你笑了。”

    叶韵嘴角勾起一丝苦涩，低声道：“这种可能，估计要下辈子才有吧。”

    田依依不解道：“怎么会呢？他既然愿意对我笑，显然是不在意当初的事情了，既然都不在意了，那还有什么疙瘩是解不开的？”

    叶韵苦笑道：“问题是要怎么解开？”

    田依依道：“很简单啊，找他道歉不就行了。”

    她心中明白，这件事情方少川或许放下了，但叶韵是不可能放下的，它早已成了叶韵心中的一个结，解开的方法就目前来说，暂时还只有两个，一为原谅，二为死亡。

    “道歉？”

    叶韵怔了一怔，轻叹着道：“他不会见我的，我也没勇气去见他，如果能偶然遇见还好，也许几句话就说开了，但我现在跟他唯一交集的机会，可能就是在这凯旋仪式上。”

    田依依一时沉默，这种事情就是这样，要想化解，就总得有一方主动，她知道自己劝不动叶韵，见到方少川的几率更是微乎其微，而且就算见到，方少川也不一定会搭理自己，目前来看，似乎只剩制造偶然这一个选项。

    只是，这偶然又该怎么造呢？

    …………

    凯旋仪式的高潮部分是由柳直亲自授勋，勋章呈圆形，红底金边，正面雕刻着一条五爪金龙，反面是五颗红星，两幅图案的边角都刻上了授勋者的姓名和炎黄二字。

    勋章共分为四个等级，一等最高，四等最次，样式略有差别，授予方少川的是一枚二等勋章，借以表彰他在部落扩张战争中所立下的汗马功劳。

    作为一军统帅，方少川自然是最后一个授勋者，一身戎装的柳直缓步走到他身前，见其抬手挺胸，腰杆笔直，俊逸的脸上一片肃穆之色，不由满意微笑道：“不错，有些军中庭柱的样子了！”

    方少川一下就控制不住情绪了，哥俩这一别就是将近一年，没想到再相见时竟是在授勋仪式上，二者相加，让他的内心大为激荡，胸膛挺起，大声答道：“谢首领夸赞！”

    柳直从士兵的托盘中，拿过刻有“方少川”三字的二等勋章，帮其挂上，拍拍他的肩膀道：“部落的统一进程才刚刚开始，下次争取拿个更好的。”

    方少川敬了一个标准至极的军礼，大声道：“是，属下一定不负首领厚望！”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