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柳若尘，应是洪诗意回去以后跟她提及的。

    他起身走了过去，“若尘，那么巧，晚上你们也在这里吃饭。”

    “嗯，今晚是我们部门几个老大替几位外地来嘉宾饯行。”

    柳若尘继续道：“一凡，等会晚餐结束后晚上有什么安排？”

    “没有了。”

    “要不晚上我请你看电影？昨天你说的那部《红玫瑰与白玫瑰》……”

    “方便吗，你家凯文今天没来接你？”

    “呵呵，我又没嫁给他，我还是自由身！”柳若尘笑道，“其实我跟凯文真正开始相处没多少时间。他今天出差去印尼了，终于不用每天跟着我，今天我自由了……”

    “若尘，你住哪里？”

    “我现在与女友一起在纽顿MRT站附近租了一套房子，靠近乌节路，要么我们去丽都影院看吧？”柳若尘提议道，当时丽都是全岛最好的影院。

    “嗯，好啊！”

    “那这样，一凡，等我们各自的宴席都结束之后，我们在马路外面的出租车站点汇合，一起打车过去如何？”

    “好，不见不散！”

    八点多时候，Philip教授夫妇还有另外安排，大家就各自告别后散去，许凌杰负责开车把何一兵送回南大附近的酒店。

    唐一凡则留了下来，远远看过去，柳若尘他们那桌大家还在兴头上，一下子结束不了，便点燃一支烟，沿着沙滩慢慢散会儿步。

    “阿唐、阿唐，过来！”路过一家叫“Sixteen-Chefs”的餐厅门口草坪，有人冲着他大喊。他抬头一看，是刚才遇到过的阿浩，正与他伯父华哥等一帮朋友，坐在户外的一张大桌子上用餐，正喝得不亦乐乎，除了啤酒还有他们自带的几瓶威士忌。阿浩已经喝得满脸红光，额头青筋与汗水一起都发着红光，看上去喝了不少，正摇晃着脑袋冲他招手。

    唐一凡闻声过去，给他点上一支烟，笑道：“浩哥，你喝了不少啊？”

    “阿唐，来，坐，一起喝一杯！”阿浩在他在身边给唐一凡腾了一个位置，一把把唐一凡按在椅子上，然后摇摇晃晃地给唐一凡面前的小杯子里倒上了满满的纯威士忌。

    看着眼前的威士忌，唐一凡有点为难，刚才已经喝了两扎啤酒，肚子胀鼓鼓的。不过，不喝肯定不行，这是顶头上司第一次与自己喝酒，而且边上还有他的老大华哥与兄弟们在，不能不给阿浩面子。

    想定后，唐一凡端起杯子，起身来到华哥前：“华叔，初次见面，小弟先敬您一杯！祝您身体健康，事业顺利！”

    “好，你这个大陆仔还挺懂规矩的嘛！”华哥大笑着用客家话对周围人笑道，举起面前杯子一饮而尽，很是豪爽。

    “谢谢华叔！”

    唐一凡喝完后举着空杯子回到座位上，再次满上后，对着阿浩道：“浩哥，感谢您对我的关照，一切尽在不言中，我先干为敬！”这句话他是带着真感情的。前世唐一凡他们大陆工人初来乍到，年轻气盛，不怎么懂规矩，晚上茶歇时候为一块抽烟草坪地盘，曾惹怒工厂里的槟城帮工友，从口角开始双方差点火拼，后来是阿浩及时赶到摆平的。不然唐一凡他们肯定要吃亏，一是人家马来西亚工友人多势众，在霍尔工厂就有好几百，而且人家是有帮派的，一旦火拼唐一凡他们肯定会被扁得惨不忍睹。二是打架斗殴后报警的下场是被遣送回国，那样子的话，两万多的中介费就打水漂了。

    “好，阿唐，爽快！”阿浩拍拍唐一凡的肩膀，仰起头举起杯子豪爽地一饮而尽。

    “第三杯，敬各位大哥，我先干为敬！”

    唐一凡接连干了三个满杯。他酒量本就一般，三杯纯威士忌下去后，人晕晕乎乎的，感觉走路像踩在棉花一样。

    阿浩把他按在椅子上，“阿唐，先别喝了，坐下来先吃菜！”，给他夹了一大块胡椒螃蟹和咖喱大虾。

    “小唐，你家在大陆哪里？”华哥抽了口烟问道。

    “我家在之江省梅城市，华叔您知道吗？”

    “之江省我知道，梅城没有听说过……”华哥摇摇头。

    “那杭城西湖您肯定知道吧？”

    “嗯，这我知道。”

    “我们梅城就在杭城边上，是个海港城市。华叔您老家哪里啊？”

    “哈哈，我们客家人四海为家，哪里都是家！”华哥哈哈大笑，“小时候，听我爷爷说我们老家原来在大陆的粤东省嘉应州嵋县一带，不过我从来没有去过！”

    华哥咪了一口酒，感慨道：“小唐，你们现在来南洋做劳工好命啊，新家坡生活条件、环境那么好！我们客家人有句老话说：江边辞亲泪汪汪，家贫无奈过番邦，嚒田嚒地嚒船脚，唯有卖身作猪郎。听我爷爷说，他们当年下南洋时候是因为家里穷，父母养不活家里那么多兄弟姐妹们，无奈之下他是被当做苦力猪仔卖给贩子的，当年他们在马来西亚锡矿里做劳工那可真是苦啊！”他的眼前仿佛浮现当年爷爷在大陆码头与家人告别的凄惨情景。18世纪末至19世纪，大批大陆的客家人为了寻觅生计，漂洋过海来到马来西亚寻找生计。1882年至1910年期间，每年来马的大陆劳工都以数十万计，主要登陆的口岸为新家坡与槟城。中国的劳工以客籍人为多，当中以“卖猪仔”贩卖奴工制度下来马的占了很大一部分。马来西亚早期经济支柱为锡矿业、橡胶业，早期客家人亦主要从事这两个行业，为当地发展起了重要作用。

    “华叔，别又忆苦思甜了，来，喝酒！”浩哥笑道。

    正热闹间，从对面餐厅里面走出一位肥头大耳的老家伙。有着一个肥胖的光头脑袋，油得发亮，两只大大的招风耳，配上刁钻的三角眼，一脸的煞气。老家伙看上去有五十多岁模样，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的厨师制服，胸口印着“Sixteen-Chefs”字样和餐厅LOGO。

    厨师长？这是唐一凡第一个从脑袋里跳出的字眼。

    光头老家伙左手抽着一根粗粗的雪茄，右手拿了一瓶路易十三干邑，径直来到华哥边上，重重拍了下华哥的肩膀，用闽南语大声道：“阿华，怎么样，菜合你胃口吗？”

    华哥站起来，激动地握住光头老家伙的手，竟然没有忍住眼泪，哽咽道：“兄弟，太好吃了！这是我平生吃过最好的美味！”

    本来耷拉着眼皮昏昏欲睡的唐一凡顿时醒了过来，卧槽，这是怎么一个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