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6月11日，武汉保卫战打响，这是抗日战争中一场大规模的战役，战场横跨长江两岸的湖北、安徽、浙江、河南四省，一百多万国军投入到了战斗之中，日本鬼子的飞机疯狂地对武汉实施空袭，中日之间在空中也展开了前所未有的激战。

    还随着战役的开始，秋野的发报时间越来越长，证明他发出的情报也越来越多，可脸色却越来越阴沉，并且气得大骂“中国人太狡猾了”，同时告诉吴小凡，战役打响后才知道，中国军队以前的布置又突然改变了，以前的准确情报全部报废，而且给皇军带来了重大损失。

    吴小凡心里笑了，虽然自己不能直接参加战斗消灭日本鬼子，但提供的假情报能让鬼子上当也就如同自己在消灭敌人，为父亲和秀兰、儿子他们报了仇。

    可随着战役的进展，国军渐渐败退的消息让吴小凡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每天上班时也看到了同僚们忐忑不安地在忙碌着将文件资料整理打包或者烧毁，他清楚地知道这是在做着撤退的准备。

    9月15日上午，魏怀中和曾副官将吴小凡和林志刚、方继宗召集在一起召开了秘密会议，首先宣读了两项任命，第一项是林志刚和方继宗晋升为上尉军官，第二项是任命吴小凡为军统武汉特别潜伏组组长，林志刚和方继宗为副组长，但名义上林志刚是组长，方继宗是副组长，吴小凡的实际组长身份不得告诉任何人，潜伏组下属五个行动小组，每小组配备十人和一部电台，知道林、方两人身份的只有五个小组长，所以整个潜伏组的人员在实际行动中只服从他们俩的指挥。

    随后又向林、方两人通报了吴小凡已奉命打入日本特务组织之事，而潜伏组的所有行动必须围绕吴小凡来实施，但他只下达行动指令，具体落实由林志刚和方继宗执行，如果吴小凡出事，林志刚和方继宗同样只能以死报国。

    吴小凡对这样的决定深感震惊，一是没想到自己和林志刚、方继宗会同时留下潜伏，这对自己今后的行动虽然有好处，因为知道两人是自己的同志，在今后的合作中也就能绝对相信两人，但他们两人留下也就意味着李雅琴可能也会留下，做为一个女孩子那就要在日寇的铁蹄下经历更大的风险。

    二是一旦自己牺牲，林志刚和方继宗就得为自己赔命，这如同把三人绑在了一起，到时这两名共产党员都会因自己受到牵连，对党的损失那就太大了。

    林志刚和方继宗同样感到惊恐，自己两人做为军统人员潜伏的事已经得到过秘密通知，并且通过李雅琴报告给了地下党组织，今后将以双重间谍的身份继续秘密战斗在抗日第一线。

    可吴小凡什么时候竟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入到了日本特务组织，看来上次警备司令部的特务队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抓错人，只是他又是用什么方式与日军特务联系上的呢，这样的人真的是可怕又可敬，可怕是因为他的行事风格让人根本摸不透，同这样的人打交道就有点防不胜防，怪不得他在对付共产党时那样的阴险狠毒；

    可敬的是曾经一个胆小如鼠的人竟然在这种时候不顾生死地潜伏到了日本特务组织之中，他承担的风险和责任都是无人能比，而且叛徒和汉奸的恶名将使他付出沉重的人格代价，此时做为同仇敌忾的中国人来说他应该受到自己的崇敬。

    魏怀中随后将潜伏的各小组名单和秘密地点、及联络方式交给林志刚，并让其和方继宗立即率领五个行动小组乘船首先离开武汉，躲开日本特务的眼线，然后再分批化装回来潜伏待命，两人立正敬礼后迅速离去。

    魏怀中这才拉着吴小凡的手告诉他，将为他专门配备一部电台，专用的潜伏代号为“云雀”，因为此鸟高空振翅飞行时的鸣唱非常悦耳，又能以极其壮观的俯冲降落地面，此代号是祝他高唱凯歌安全回归。

    曾副官给吴小凡拿来了一部崭新的电台和密码本，告诉他武汉潜伏组的一切计划都得到了戴局长的批准，他的留下日本鬼子一定会想到是军统的安排，那么他就要实实在在地告诉日本人，他就是军统留下的潜伏人员，所以家里有部电台也就不会引起日本人的怀疑，但密码本一定要好好收藏，今后他的所有电报都将由重庆军统局直接收抄，而且是全天候随时都能发报，同时还说在武汉不得不放弃的时候会把一些货真价实的情报交给他以换取日本人的信任，今后就看他自己如何与日本人周旋了。

    吴小凡只能接受这种毫无选择的安排离开了军统站，但并不想把电台放在家里，因为今后要借用这部电台与党中央保持联络，自己家有日本特务经常造访，电台只有放在王强家的暗室里才最安全。

    同时他还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要教会邹三毛收发报技术，因为这几年来他已经认识了不少字，今后自己一旦有重要情报却又无法脱身时可由他向军统代发和代收电报。

    他开车回家接上邹三毛后又一同来到了王强家，王强赶紧帮着两人把电台放进暗室，并点亮煤油灯和搬下来两条四方凳，这样就能把电台放在凳子上和坐着发报。吴小凡让两人上去守着，他立即打开电台调到与党中央联络的波段频道，戴上耳机快速地按动着发报键，用脑海中记忆的密电码发出了“延安，黄鹤楼请求联络”的电波。

    这是吴小凡入党以来第一次用“黄鹤楼”的代号与组织上联络，他激动的心情简直无法言表，还在国军培训班掌握的电台技术今天也真的派上了用途。

    很快延安回复的电波声中他收到了党中央的回电：“黄鹤楼，党中央向你致敬，延安！”吴小凡长出一口气控制了一下自己的心跳，快速在脑海中译出自己与党中央联络的密电码，在连续不断地电波声中发出了电文：“延安，按军统指令，我在日军中的潜伏代号为云雀，黄鹤楼！”延安也即刻回电：“黄鹤楼，祝一切平安，延安！”

    吴小凡笑了，这虽然只是一封很普通的情况汇报，但党中央却能及时的接收和回电，证明组织上对自己非常的重视，他赶紧关掉电台把邹三毛叫下来，教他如何收发报，并让他按动发报键掌握手法，因为今后他代自己发出的电报和接收的电报只有阿拉伯数字，只要他能熟练收发报的技巧就能做到。

    还这个机灵的小家伙也确实聪明，加之对少爷哥哥的信任充满感激，所以也就全神贯注地听着少爷哥哥的讲解和示范，一直学到王强哥叫吃饭两人才急忙上去。

    下午，邹三毛就一直坐在桌子前在用手指照着发报的技巧练习手法，王强却在院子里忙着用旧木板做能放进暗室里的小桌子和小柜子，因为吴小凡既然把电台放在了这，表明今后很多的重要事情都会在这里做，所以暗室里就得有放东西的地方。

    吴小凡便把自己关在里间的卧室里打开军统的密码本认真地开始默读，可读着读着却乐了，没想到密电码的原文竟然也是蒋委员长在芦沟桥事变后发表的一篇演讲稿。

    此刻，林志刚和李雅琴却手挽手漫步在江汉路的大街上，他通报了军统潜伏组的情况，把吴小凡竟然已经打入日本特务组织的事做了汇报。

    李雅琴倍感惊讶，她也不得不对吴小凡的心机和神秘感到迷茫，到底是什么力量让这个曾经性格胆怯的人一下子变得如此的狡诈和强盛，竟敢冒着随时死亡的危险潜入鬼子的特务组织，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真是让人无法猜测，可这次他是为了民族大义舍弃了生死，心里又多少为他担忧，可事实已成定局再多想已无用。

    李雅琴也通报了组织上的决定，由于大批的文化名人要转移去重庆和CD，她也将随同父母前往重庆，今后自己不再与林志刚和方继宗联络，并把自己家的一片钥匙交给他，一是请两人有时间的话过去照看一下，二是今后那里也能做为两人秘密的居住点，当然要是被鬼子强行占去那就只能放弃，最后让两人多多保重。

    林志刚又惊又喜地瞧着她，吃惊的是因为自己心爱的人即将远离，何日才能再见无法预测，喜的是她能离开充满危险的战争一线是最安全的方式，自己也就不用时刻为她担心，只是今后会同谁保持联络。

    李雅琴领着他来到一名年轻人跟前做了介绍，年轻人叫尹鑫，二十岁，以前是自己的另一名秘密联络员，今后他将是林志刚和方继宗的联络人，至于具体的联络方式和地点由两人交谈。

    尹鑫笑着与林志刚握手，请他同自己边走边谈，因为新的联络方式只能准许三个当事人知道，这是组织原则。林志刚瞧着李雅琴情不自禁地紧紧拥抱着她，深情地说：“雅琴，保重，我们一定会胜利的，相信我们一定能团圆。”

    李雅琴也动情地说：“志刚，请转告继宗，一定要活着见到胜利。”

    “好，再见！”林志刚依依不舍地与李雅琴分别，随同尹鑫离开。

    李雅琴却急忙边走边注视着每一个黄包车的车夫，她想寻找到哪位大哥，问一问黑衣人的情况和告知自己要离开武汉去重庆的消息，但茫茫人海中如何才能找到大哥，何况王强今天下午正在家里忙着干木工活不可能出来，所以李雅琴根本无法找到他。

    傍晚，邹三毛在暗室里开心而又有节奏地按动着没有开机的电台发报键，一个下午的刻苦练习已经基本掌握了发报的技巧，只待时日就可熟能生巧。

    吴小凡站在一旁乐了，听到王强小声叫自己，他赶紧上前接过从洞口放下来的小桌子和小柜子、及几条小凳子放在洞中，暗室里也就显得舒服多了。

    晚上，秋野在吴小凡家收发完电报后转达了藤原先生的指示，大日本帝国皇军攻克武汉指日可待，但国民党和共产党一定会留下潜伏人员刺探军情和破坏皇军的亲善统治，要求吴小凡坚持留下来加入军统潜伏人员之中，等皇军占领武汉后就能根据他提供的情报挖出军统的潜伏者，到时一定满足他的心愿。

    吴小凡表情惶恐心中却吃惊地想，藤原真的很有心机，竟然已经想到了这一点，看来自己真的要成为名符其实的叛徒才能得到鬼子的信任。他只好慌乱地说自己不想加入潜伏的人中，因为出卖同僚会被军统的人打死，自己有十条命也不够。

    秋野便拍着他的肩膀安慰，只要他能帮助皇军破获潜伏的军统人员，功劳就是大大的，藤原先生也就一定会满足他的心愿，而且希望他能找几个象邹三毛一样忠诚的人帮助皇军收集情报，只要皇军占领武汉，这些人也就能统统成为他的手下，到时就能很好地保护他。

    吴小凡对藤原要满足自己什么心愿到没多想，但秋野让自己找人的事到是提醒了自己，要是能把王强名正言顺地弄到自己身边，今后不仅自己办事要方便的多，而且师兄也就不用躲躲藏藏，可汉奸的罪名和要忍受日本鬼子羞辱的痛楚师兄能承受吗？

    他只能装着无奈的样子说明天去同长官谈谈，要是真的能潜伏下来就再帮着找人。等秋野离开后，吴小凡赶紧打电话把日本人要自己潜伏下来的情况向伯伯做了汇报，但没有说要找人的事，因为要是伯伯把几个军统的人安排在自己身边，说不定反而碍手碍脚。

    魏怀中便指示他要随机应变，具体答复的时间要看战争的发展趋势再定，但根据战场上的情况来看，撤退是迟早的事，让他做好最坏的准备。

    随后，邹三毛却高兴地拉着少爷哥哥跑进客房，从衣柜里抱出秋野的电台坐在床上练习发报，而且说今后只要有空就练习，一定不会让少爷哥哥失望。

    在随后的五天里，吴小凡不仅已经在脑海里完全记下了黄鹤楼和云雀两部密电码，而且多次进行了自我检验，确定已经全部熟记后便把两部密码本全部烧毁，以后不论是发给党中央而是国民党军统的电报，自己根本不再需要密码本，谁也无法知晓和破译自己的电文。

    9月20日下午，陈东在中山公园告诉吴小凡，由于战场上国军节节败退，国民党即将放弃武汉，自己已奉命留守武汉与他并肩战斗，虽然他已经可以直接与党中央联络，但组织上为了确保他的安全，湖北地下党组织时刻准备着全力以赴支持和配合他的任何行动。

    吴小凡的心顿时感到无比的温暖，为了自己的安全党组织竟然做出了这样周密的安排，他高兴地把准备让师兄王强跟随自己当汉奸的想法说了出来。

    陈东却表示坚决反对，因为这样做不仅会引起敌人的怀疑，因为平白无故地就把一个人弄到自己身旁，敌人肯定会认为是有计划的安排，而且不利于对师兄的秘密使用，一旦情况危急也会牵连到他的生死。

    吴小凡顿时恍然大悟，为自己愚蠢的想法感到心惊肉跳，自己本来和邹三毛就处在风口浪尖，能不能得到敌人的信任都不知道，竟然还想把师兄公开弄到自己身边，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敌人能不怀疑吗？他赶紧向陈东叔叔检讨自己考虑不周，今后只能秘密使用师兄，请陈东叔叔把自己今后要注意的事情指教一下。

    陈东就认真而又细致了分析和讲解了在与鬼子打交道时要着重注意的四点，一是不能太软弱和惟命是从，如果象哈巴狗一样只知摇头摆尾那根本无法获得敌人的尊敬和信任；二是遇事不能急躁，任何事情都要在脑子里多想几个为什么，这件事办好或办错的最终结果会是什么，要选择最稳妥的方式行事；三是不能过于表达自己的看法，因为聪明反被聪明误是所有聪明者最后失败的根源，谦虚谨慎一点才能让敌人放心地使用和利用，只有这样才能摸透敌人的最后想法；四是不能存在任何侥幸心理，麻痹大意和侥幸心里是一名潜伏者最容易落入敌人圈套和危及自己生命的祸根。

    吴小凡听了陈东叔叔的分析讲解真是受益匪浅，他表示一定牢记叔叔的教导避免出现任何致命错误，然后与叔叔分手赶到王强家，邹三毛开门说王强哥出去干活了，并高兴地说自己已经掌握了收发报的要领，让少爷哥哥检查。

    吴小凡便笑着打开暗室下去，在没开机的电台上检查邹三毛的收发报技术，没想到这小家伙通过这段时刻的刻苦努力已经完全具备了报务员的能力，他开心地抱着可爱的弟弟笑了。

    傍晚，王强回来悄悄告诉师弟，刚才在大街上被李雅琴拦下，她说已经找了自己五天了，希望能见师弟一面，因为她明天就要离开武汉去重庆。

    吴小凡一听担忧的心放了下来，李雅琴能离开武汉是最安全的选择，这也肯定是组织上的安排，自己已经两年没见到她了，本不想让她等待和牵挂自己，因为自己何时才能在她面前揭开黑衣人的面罩只有党才能决定，可她就要离开武汉那就去送送她吧。他便让王强在这段时间多准备些粮食，再贵也要买回来收藏到暗室里，做好长期的准备。

    当晚，吴小凡等秋野发完电报走后，他赶紧去书房拿出夜行服叫上邹三毛开车来到繁华大街的小巷口，又以黑衣人的身份如幽灵般在一间间房屋上飘向汉西路，没想到自己刚刚从屋顶飘落到李雅琴家的小院，李雅琴就已经跑出来扑进自己的怀中小声地哭了起来，他只好用嘶哑的声音说：“雅琴，两年不见了，听说你要走，我特意来送送你。同时也告诉你，我的身份无法公开，请你不要再等我，这也是我两年来不见你的原因。”

    “不！”李雅琴哭泣道：“我说过，我会等你一生一世。”

    李教授夫妇也过来说：“孩子，告诉雅琴你是谁吧，这两年来她时时刻刻在想着你、念着你，她要是知道你是谁，心里至少知道要等待的人是什么人。”“是呀，孩子，我家雅琴时刻牵挂着你，你至少让她等得心安吧。”

    吴小凡流着热泪说：“伯父伯母，为了国家和民族的利益，我必须忍辱负重承担起自己的神圣使命，个人感情对我来说已经不属于自己，太多的原因我无法公开自己的身份，请你们原谅。雅琴，忘掉我，多多保重。”

    李雅琴抬头盯着他说：“你是忍辱负重，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等日本鬼子来了，还会去当汉奸？”

    吴小凡心一惊，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差点坏了事，他赶紧说：“不是，我有其它的使命。雅琴，我得走了，再见！”

    李雅琴紧紧搂抱着他说：“让我亲你一下，我不会揭开你的面罩，答应我。”

    吴小凡吐出一口长气，只能点了点头。

    李雅琴伸手揭起他垂下的面罩，在他的嘴唇上留下了一个女孩子深情的吻，然后笑着说：“你走吧，我会永远记住你给我的感觉，保重。”

    吴小凡腾空而起飞上屋顶消失在黑夜里，李雅琴的吻让他热泪奔流，相爱却不能相识和相见，而且自己的人生已经拥有过两个女人，这对李雅琴不公平，但愿这是最后的见面，让她拥有自己的幸福和快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