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永乐:正文卷 第六十八章 调教状元郎
打定了主意之后,任亨泰便进宫请朱元璋的圣旨去了。而没什么其他重要事务,又怕再被徐辉祖抓了壮丁的徐钦便直接在礼部喝着茶,等他请朱元璋同意之后,好一起去翰林院选人。
同时,顺便再给张侍郎等人科普一下真正的外交。
“泰西之地有一位国王曾说过,道理只有在大炮的射程之内才是真正的道理!诸位想一想,当年蒙人强盛之时,可曾和宋讲过半分道理?当然,我们泱泱天朝,礼仪之邦文明之首,自然是不能像那些蛮人一样,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所以这‘外交’就很重要了!”
徐钦稍微停顿了一下,看着旁边礼部左侍郎姚子宗、右侍郎张炳等一群礼部官员一脸的黑线,但都没直接出言反驳。这些话虽然和他们一直秉持的“圣贤之说”有些许的不合,但也确实是真理。
“比如说,拿这安南来说吧!其国王不仁、臣子不忠,而我们大明身为宗主国,焉能置之不理?所以我们即使兴兵,也是兴的仁义之兵!这次出使,我们天朝使团就是要教他们这些道理,不仅仅是要教他们国王、大臣,还要让他们的子民都知道!而且我们也和当年蒙元的做法不同,他们是野蛮人,于是一言不合就动手了;我们当然不能这么做,我们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首先是要再三劝诫他们改过自新。”
“当然,我们也不能忽视,集结在边疆的大军在这个劝诫的过程中发挥的积极作用,要让他们所有人都清晰的认识到,一旦他们不听劝诫必然惹来天子震怒,到时候就只能是流血漂橹的结局了!另外,我们虽是天朝上国,礼仪之邦,但我们的大军人吃马嚼要不要钱?派使团前去教谕王化,千里迢迢要不要钱?难道作为藩属就该理所当然的享受我们天朝给他们的好处?他们就不该表示表示?所以,我们不是要好处,我们是必须教他们礼尚往来的道理!就跟孔圣人训斥子贡赎人的道理一样!”
徐钦说完之后,也不管他们究竟能领会多少,自顾自地喝起茶来了。
而这些礼部官员也算是长了大见识,一个个面面相觑,有些人觉得好像还真有点道理,有些人虽然打心里不太同意,不过却又无从反驳。
等任亨泰从宫里征求到了朱元璋的同意之后,他又马不停蹄的赶回了礼部,带着徐钦就往翰林院去了。
明朝的翰林院虽然主要的政治职责依然是皇帝的文案秘书处,但经过了数百年的发展,其业务范围已经扩大了很多,而主要职责的重要程度却在下降。
而由于业务范围的扩大,翰林院又逐渐承担起了中央机构人才培养的任务,大多数科举出身的进士,都要在翰林院任职一段时间,熟悉各种公文,并学习处理方式,然后再调任至其他部门。因此,各个文职衙门在有人员缺口的时候,来翰林院选一些人也是正常的举动。
任亨泰先是向翰林院的头头,翰林学士李逊通报了来意,然后让他召集了一批年轻的翰林官以供挑选。
而在徐钦的建议下,这次的礼部人才选拔更像是后世的入职面试。首先,徐钦向这些翰林官们直言了此次选拔的目的,让无意在外交方面发展的人主动退出了,这样一来,三十多个候选人就只剩下了九个,然后再是一个一个的单独面试。
“张修撰,你既然知道这次礼部是要派人出使安南,那你觉得此行使团最重要的任务是什么呢?”虽然是礼部选官,但是任亨泰自己对外交这一套和这种‘新颖’的选官方式都不太熟悉,所以理所当然的是让徐钦越俎代庖担任了主面试官。
“回大人,下官以为,此次出使安南对我大明有‘必取’和‘争取’两项任务。所谓‘必取’包括必须扬我天朝上国之威,此乃‘必取’之一,也是‘必取’之易;同时还有勘定边界,此为‘必取’之二,也是必取之难,具体有多难,就得看圣上和朝廷到底想怎么勘定了,不过有煌煌天威为后盾,张信以为虽难亦能成。另外就是这‘争取’,争取能真正教化其王行仁道,其臣行忠道,不过毕竟人亦分品,教而能否向善,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是新科状元,这个答案也基本上还是在点子上。徐钦听完之后,和任亨泰对视一眼微微颔首,然后在张信的档案上画了个勾。
于是新科状元张信的人生轨迹就这样劈了一个大大的叉,进入了礼部编制,并且光荣地升官一级,挂上了正六品的礼部主事衔。
“安南局势大概就是如此。据我猜测,黎氏父子之所以精心策划了此前的这一出安南王室使臣对我大明以死相逼的戏码,其篡位自立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彦实兄,你在去到安南之后,便可以以此大做文章。”
“一方面要将此事告知安南王室,并告知他们我们大明其实是支持他们陈氏王族的,不过嘛!对于安南擅移边界之事,边民义愤、朝野震惊,因此不解决这件事,我们就只能做壁上观了。而对黎氏而言,你则要告诉他们,他们的小伎俩我们已经看透,我们大明不关心安南王族的姓氏问题,但是边界问题我们却不能置之不理,若是他们能拍板解决这个问题,那凡事都好商量。”
这张信在从翰林院调任礼部之后,却不是在礼部上班,而是在徐钦这边学习这次出使的要点。
“徐大人,大概的意思我明白了。那个使臣遇害案,就是我们的切入点,以此要挟安南国内的双方势力,逼迫他们都同意我们的条件。”
由于张信对徐钦又是感恩戴德又衍生出了极大的崇敬之情,因此徐钦的话他不但能听明白,最关键的是还能听得进去。
“嗯,你要记住,身为外交之官,你最重要的职责就是能为国家带来利益。天朝上国的体面是利益,金银财货是利益,粮食牲畜也是利益,人口子民还是利益,疆土田地更是利益,唯独你个人的名声不是!这些国家的利益,要不遗余力的保全和争取,哪怕是用你的脸皮去换,也要锱铢必较,其他的都不重要。”
“就好比这次去安南,若处理得好,那就凭你这三寸不烂之舌即可换来南疆百世太平。如若不然,十年之内南疆必然生乱,到时候少说也将会有数以万计的将士浴血沙场,所耗钱粮更是数不胜数。孰轻孰重相信你心里一定能够衡量得出。”
“徐大人教诲,下官定然铭记于心。莫说是要了下官这张面皮,就算是要了下官这条命,下官也一定不辱使命!”
“不错,只有为朝廷争来利益,才是真正的为臣之道。虽有些市侩,但该市侩时就要市侩才是真正的外交之道。不过彦实兄也应当注意言辞,毕竟我们文明之邦,朝廷的脸面千万不能落了,气度自然是要的,但是有些事决计不可明说。我的意思,你可曾明白?”
“嗯,下官明白了。”作为状元郎,张信的智商绝对是不低的,稍微一想,便知道徐钦暗示的是什么事情了。
其实他在翰林院早就听到了一些风声,毕竟翰林院那边就相当于是大明的档案局,很多资料都要在那里汇总,而且有空闲的官员也多。这次安南事件定调之后,朱元璋便马上让他们查阅各种文字史料,准备在谈判中来个“自古以来”了。所以张信在前两天的面试中,才能对出使安南的目的了解得那么透彻。
接下来徐钦又和张信聊了一些小细节方面的问题,用那些什么“勿谓言之不预”、“和平共处五项原则”、“民主和自由正遭到践踏”等后世各种流氓外交手段来把他的思想再次武装了一遍。
虽然张信也很认真地把这些话都听进去了,但好像料稍微有点猛了,毕竟这种行事方式与他一贯接受的传统教育精神相差实在是有点大,所以他的情绪不免还是有些低落的。
“彦实兄,想必你也知道,圣贤之道并非是国家和民族的全部,做这份差事虽然确实很难落下一个好名声,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功在社稷,还望彦实兄以国家社稷为重。”徐钦看他的脸色,也大概明白他心中所想,于是觉得还要再加一把火。
“哪里哪里,能为朝廷效力,无论是做什么事情,都是是下官的福分,怎会挑肥拣瘦呢?”张信见他看穿了自己心中所想,不免稍微有点尴尬。
“这样吧,徐钦今天送彦实兄一句勉励的话,希望彦实兄以此为铭。”
“哦?徐大人请讲!”
“*******,岂因福祸避趋之!”徐钦直接盗用这句话,来安抚有些受伤的张状元,毕竟侠之大者为国背锅嘛!
“徐大人谬赞,张信受之有愧!”他听见这话,马上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没想到徐钦对他能给出这么高的评价,脸上的忧郁之色当然也都烟消云散了。
“彦实兄不必过谦,这句话我徐钦送给你,虽然现在没什么分量,但只要你始终保持这种精神,我相信圣上也会明白你的功勋,说不定哪天便将这话刻上了你的功德牌坊,到时候谁还敢指责你有悖圣贤之言呢?”
在这一碗毒鸡汤给张状元狠狠地灌下去之后,也就宣布了徐钦对他的突击培训的结束。三天之后,大明使团就将启程开赴安南。
至于疆界划分问题,也已经基本确定下来了,底线是恢复元朝故界并以正式的文书形势固定下来,而试探性的牌面,则是“将镇南关以西的疆界拉直”,也就是从镇南关以东斜着一刀切到下龙湾。至于能不能取得预期的效果,或者说能不能避免明越战争,就要看张状元这些人的真实水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