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当卢菲再次见到姜摇的时候，颇惊讶了一阵。

    这是一个乞丐？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她实在难以把面前这个少年，和之前那个再怎么看也干净不起来的小乞丐联系在一起。

    算不上精致的面孔，但很是耐看，点缀上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竟有些迷人了，一头黑发披在后背，身上则穿着白衫，分明就是一个儒雅的少年嘛。

    “卢……卢菲？”

    “啊……”

    卢菲眼神闪了闪，这才清醒过来，脸颊微红，赶紧说道：“我带你去吃些早餐，然后给你看样东西。”

    姜摇眨了眨眼，没拒绝，虽然腹中没有丝毫的饥饿感，但想到卢菲有可能给他准备梦寐以求的大肉包子，心里就痒痒的。

    事实比姜摇想象的更美好，卢家的餐食可不是外边随随便便几样小吃就能凑合比较的，粉饼面食，汤粥牛乳，应有尽有，大开姜摇眼界。但卢菲却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催促着姜摇快点吃完，然后带他来到一座阁楼。

    一路上，姜摇都在回味那些美味，他觉得这是最幸福的一个早上了，甚至遗憾为什么自己肚子不饿了，要是能再多吃一点，该有多好。

    不知不觉，当姜摇回过神来，已经来到二楼的一间房屋中，来路上他什么也没注意，此刻目光落在卢菲递给他的一本古旧书册上。

    “你读读这个。”

    姜摇小心翼翼翻开，有些担心把东西弄坏了，但还是看了起来，一会儿之后，略显呆滞地抬起头望着卢菲。

    “我看不懂……”

    卢菲诧异：“这很难理解吗？”

    “不是，我……很多字不认识。”姜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好吧，我读给你听。”

    书册里是手写的内容，笔墨很陈旧了，讲的是大蜀国平乐年间，卢家祖上的一些事。

    平乐年间，距今快四百年了，当时卢家的祖上名叫卢玄德，家境远没有现在这么好，只是一个落榜书生，虽然心有不甘，奈何实在没有底蕴再去等三年后的科举了，但年方二十的卢玄德也不肯就这么埋没一生，于是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翻过了大鄂山，进入了大荒林。

    那是寻常人不敢涉足的地方，流传着各种恐怖的说法，但凡深入其中，就很难存活下来，卢玄德做出这个决定，显然也经过了一番内心的挣扎。

    但正是这个决定，改变了卢玄德的一生。

    大荒林里究竟有什么，谁也说不清，但不管什么说法，都不可能比亲眼所见更有说服力。在那里，卢玄德见到了飞天的巨蛇，千万成团的火蝗，七八丈的恐怖蜈蚣，还有飞天遁地、拥有莫大神通的修仙者！

    这让卢玄德一路上心惊胆颤，小心翼翼，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进入大荒林的人都没有活着回去了，在这样一个恐怖的环境里，谁能平安无事？

    甚至卢玄德感觉自己也命不久矣，他曾隔着老远就感受到一条巨蟒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虽然最后没有过来，可光是那种感觉，就让卢玄德觉得已经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

    他萌生了退意，但就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修仙者，身受重伤，请求卢玄德的帮助，卢玄德自然没敢怠慢，恰好卢家当时走的是医药之道，懂些推拿、活络的手法，最终在卢玄德的帮助下，那位修仙者康复了，但收获更大的却是卢玄德——他获得了一个修仙者的人情！

    那位修仙者为卢玄德进行了洗筋活髓，大大改善身体素质，把他平安送回了凉州城，最后还给了卢玄德一支香，说以后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可以将这支香点燃，他一定会给予帮助。

    之后修仙者就走了，卢玄德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但是从那时开始，卢家的命运就改写了，能文能武，思路发达，三年后卢玄德成功考取功名，仕途一路高升，后来回到凉州城，便有了威名赫赫的卢家！

    卢玄德足足活了一百二十岁高寿，最后两年才渐渐身体不支，这对常人而言实在有些荒谬，但卢玄德却很清楚为什么自己拥有这样一番造化。他虽然救了那位修仙者，但也感激对方给予自己的报答，于是在晚年，将这些东西写下，留给了后人。

    “那支香，玄德祖宗一直没有用，四百年来，有人觉得荒谬，也有人觉得没那个必要，所以卢家始终没有点燃这支香。”卢菲说道。

    姜摇听得入神，直到卢菲声音中断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卢菲。

    “怎么不说了呀……”

    “没了！”

    她将书册小心地放了回去，然后没好气地看着姜摇：“你就没有什么感想？”

    “什……什么感想？”

    卢菲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心里将姜摇千刀万剐了一遍，这才再睁开眼睛。

    “我这么跟你说吧，你遇到的那个老妖怪，很有可能就是一个修仙者。”

    “哦……啊？”姜摇迟疑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主要是没什么底气去胡思乱想，身在卢家，本来就给他不小的压力，早餐、衣裳他可以当做施舍，可真要他来说一些主观性的话语，乞丐出身的姜摇又哪有这份胆魄和见识呢？

    所以在卢菲明明白白地指出来之后，姜摇才终于发散了自己的思维，一下子就联想到“老妖怪”身上。

    老妖怪……居然是修仙者？

    姜摇不知道修仙者该怎么定义，但也不傻，刚才卢菲说了那么多关于祖上的事，姜摇能判断出，应该就是那种飞天遁地、呼风唤雨的存在，一个个有着强大的神通，“老妖怪”不正符合这些特征吗？

    姜摇心里掀起波澜，但嘴巴上还是什么也没说，一方面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另一方面，也怕自己说出来的话让卢菲不高兴，那可就麻烦了。

    卢菲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哪能想得通那么多心思？见姜摇没说话，不免有些着急，拽过姜摇的衣袖，把他拉到旁边椅子上坐下，道：“我这么跟你说吧，姜摇，你难道就不想成为修仙者？那些呼风唤雨、飞天遁地的神通，你不想掌握吗？”

    一听呼风唤雨、飞天遁地这样的词汇，姜摇内心不自觉神往，可是很快，脑海中再次浮现出“老妖怪”浑身黑雾缭绕的模样，让这种感觉顿时淡了不少。

    他将心中的忧虑说了出来。

    卢菲也沉默了，她对修仙者唯一的认知，仅仅只是来源于那一本书册上的只言片语，纵然她不认为姜摇口中的“老妖怪”真的有那么邪乎，可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没有什么理由反驳。

    “可是修仙真的是一条很好的路。”卢菲最终说道，“那个‘老妖怪’既然肯教你口诀，你再去有诚意地求一求，肯定能打动他收你作弟子，这样你就是一个修仙者了！”

    卢菲的目的很清楚，就是想让姜摇走上修仙这条路而已。她毕竟也不了解修仙究竟是什么，不敢深入去打姜摇的主意，只希望姜摇成为一个修仙者，这样卢家以后的背景可就真的大起来了。

    虽然这种想法在某种程度上显得有些自私，可换个思路想，姜摇吃了什么亏呢？如果姜摇仅仅是比常人力气大一些，天赋异禀，顶多混个卢家的侍从，就算拨给资源，也得自个儿慢慢往上爬，而对于姜摇，卢菲可完全是按照自己的待遇在招待啊！

    这样想着，卢菲的心理负担就要轻了不少。

    姜摇想了一下，道：“要是修炼口诀就能成为修仙者的话，我就不用去找‘老妖怪’了呀，你要是想成为修仙者，我可以把口诀教给你的。”

    “你肯把口诀教给我？”卢菲惊讶，如果不看“老妖怪”这层关系，口诀可以说是姜摇身上唯一值得卢家看重的筹码了，可对方居然这么轻易就肯教她？

    “我不是已经念给你听过了嘛。”姜摇眨了眨眼睛。

    卢菲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听一遍跟完全学会能一样吗？她又不是那种记忆力超群的神童。

    但最后还是拒绝了，尽管她十分心动：“修仙者超凡脱俗，涉及的一些规矩我也不清楚，你擅自把口诀教给我，如果被老妖怪知道了，惹怒了他，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有那么严重？”姜摇眼皮一跳。

    “你以为呢？”卢菲道，“所以我跟你说直接去找老妖怪嘛，这事必须早点做决定，这两天我爹娘不在府上，以他们的迂腐性子，回来后肯定不会让我擅作主张……我看咱们不如现在就去，我陪你去！”

    “你跟我一起去？”姜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眼前的少女不害怕浑身黑雾的“老妖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