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老妖怪”的声音还是那么嘶哑，抬头打量着两人。

    这是卢菲第一次听到“老妖怪”的声音，身旁，姜摇明显感觉到抓住自己胳膊的小手紧了紧。

    “前辈……”姜摇试探性喊了一声。

    “前、前辈……”卢菲跟着喊道。

    “有点意思……”

    “老妖怪”打量了一阵子，吐出这四个字，从那张黑与血交杂的面孔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两人只看着黑袍掀起一角，露出狰狞的手掌，捏出一个手势，姜摇还好，只是茫然看着这一幕，卢菲却隐隐感觉到，像是有一种气息将她笼罩，但这种感觉很朦胧，就像错觉一般。

    如果在往常她肯定无所谓了，可眼前是什么环境？任何的异样，都会引起她神经的高度紧张。

    散乱的头发，和峥嵘面庞间，那双藏着的眼眸闪过一丝谁也发现不了的光泽，“老妖怪”低沉地哼了两声，像是在冷笑。

    “前辈，我……我这次给您把人带来了。”姜摇嗫喏道。

    这话听起来有些怪，仿佛他是朝廷派出的官差，成功将犯人带来一般，但姜摇哪想得到这些，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老妖怪”身上，不敢走神丝毫。

    “老妖怪”鼻息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没有理会姜摇，目光始终盯着卢菲，嘴角似笑非笑。

    空气很静，风声也听不到。

    不论是乞丐出身的姜摇，还是豪门出身的卢菲，此刻的滋味都是不好受的。面对一个修仙者，凡人眼里的权财背景根本不足一提，如果还抱着平等对待的心理，绝对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两人都不太敢直视“老妖怪”，可又不得不注意着“老妖怪”，心中的煎熬可想而知。

    对卢菲而言，“老妖怪”现在只能算是第一次给她直观印象，但并没有如姜摇描述的那样，又是隔空取物，又是黑雾缭绕，可就算没有展现出这些手段，她却还是在第一眼见到“老妖怪”后，深信对方就是一个修仙者。

    这种感觉是很缥缈的，不过真要说个理由，卢菲也能说的上来，她觉得这应该就是属于修仙者特有的气场。修仙者可不是马戏团的猴子，什么把戏都拿出来表演，真敢提出这样的要求，最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呐弥咄古拉唏曷幺……”

    “老妖怪”终于又开口，却是两人半点都摸不着头脑的古怪语言，姜摇隐约觉得熟悉，听着听着，立刻就想到了“老妖怪”之前教给他的神秘口诀，里面有一些吐音咬字很相似。

    但来不及多想，就见着一道朦胧而昏黄的光晕，从“老妖怪”干枯的手臂上冒了出来，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要干嘛？

    姜摇不太理解“老妖怪”待人处事的方式，就跟他不理解卢菲一样，按照他祈盼的那样，自己完成了“老妖怪”交代的任务，应该直接可以领到奖励呀，怎么“老妖怪”像是没看到他似的。

    虽然“老妖怪”施展法术的本领，一直让姜摇惊叹，可也仅仅只限于此了，每当他想到那种黑雾缭绕的样子，都觉得很恐怖，仿佛能将人活活吞噬一般。

    在如今姜摇眼中，修仙就是一件很邪乎、很可怕的事情。

    昏黄的光，不像黑雾那么渗人，但多了种邪恶的感觉，让他的目光微微游离，可不知为什么，姜摇觉得这种邪恶似乎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

    卢菲？！

    姜摇心猛地一揪！

    也就在这一刻，那昏黄光晕一颤，竟化成了一道人形光影，猛地向着这边掠了过来，而后面的“老妖怪”的身体在这一刻萎靡了不少，只是他原本就笼罩在可怖形象下，这种变化不明显罢了。

    嗡！

    这道昏黄人影，赫然朝着卢菲而去。

    但最终，却打在了姜摇的身上！

    姜摇从来不知道自己反应居然这么快，昏黄光影略出的那一刹那，横移挡在了卢菲的面前，完全是下意识的本能行为！

    没有惧怕，也没有后悔，因为昏黄光影撞击的瞬间，姜摇就失去了意识，两眼一黑。

    他倒在了卢菲的怀里，后者这个时候还没意识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姜摇！”

    卢菲面色惨白，好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焦急地将满含惊恐的目光从“老妖怪”身上挪到姜摇身上，却发现姜摇双目已经紧闭，像是熟睡一般。

    熟睡？怎么可能！

    卢菲用力摇了摇，没叫醒，顾不上两人之间的奇怪姿势，脑海中闪过各种武学典籍中记载的一些穴位，一只手环抱着姜摇的身子，另一只手在他的这些穴位上一一按了按，但并没有取得什么效果，心顿时慌了。

    她抬了下头，往“老妖怪”的位置看去，惊讶地发现后者一动不动维持着刚刚那个姿势，楞了一下，旋即猛然意识到，似乎“老妖怪”打出那一道昏黄人形光影后，就一直没有再发出任何的动静。

    这让卢菲心里骤然一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卢菲的目光又落回姜摇身上，眼眶都红了，颇有些无助地望着，良久，才觉得抱着姜摇的姿势颇有些别扭。

    纠结了一下，她将姜摇慢慢放倒在地上，小手一颤一颤地，托着其后脑勺，防止撞到土石而受伤，本能地又看了一眼洞口外，还好没发生其他的变故了。

    “姜摇……”

    卢菲心里很慌，她哪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个样子？坐在姜摇边上，心里生起悔意。

    没有意外再发生，姜摇也好，“老妖怪”也好，都一动不动了。

    卢菲不知道那团昏黄人形光影究竟有着怎样的功能，可仅仅从眼前这一幕来看，姜摇生死未卜，虽然还有脉搏，却非常微弱，她哪敢相信姜摇身上什么事都没有？

    “都怪我……不该鼓动你来……”

    卢菲的眼泪终究还是掉了下来，脑海中浮现着姜摇为她挡住光影的那个画面，看起来弱小的身影，那一刻却格外伟大，让她深深动容。

    她知道什么叫奋不顾身，也知道什么叫舍己救人，可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并且自己成为被动方，而主动方却只是一个见识浅陋的小乞丐的时候，这种落差带来的影响无疑是震撼的。

    卢菲第一次觉得，受过良好家教的自己，竟有些看不透这个一清二白、只是乞丐出身的少年了！

    “父亲常说，人性的伟大，是物质和地位所决定不了也影响不了的……”卢菲忽然想起这句话，觉得隐约间抓住了什么。

    可到底什么决定着人性呢？物质和地位，姜摇都没有，那他有什么？

    她低头看着姜摇，如果没经历刚才那一幕，后者看上去着实很平静，宛若沉睡中，只是呼吸声特别轻……

    “对了！”

    卢菲思维忽然一转，想到了什么，神情忐忑中带着点期盼，将原本搭在姜摇脉搏上的手收了回来，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小心翼翼地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