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好像冲得太快了。这么久都没有信使回复。”周延年一脸的忧虑。

    作为燕寻的亲卫队长，周延年却并没有留守雪岭，反而带着部队跟着边无疆一路追击秦正顺便收复着路过的村庄。

    “我感觉我们已经离敌军主帅很近了。”狗子道。

    狗子是最早带着几个要好的弟兄响应起义的燕军士兵，一路征途上周延年也是把很多事情交给他负责。现在的狗子很有几分咸鱼翻身春风得意的感觉。

    “残余的秦军大概只有两千人，我们一路上收编了许多响应起义的部队，人数在三千以上。如果不遇敌人大股的接应部队，应该风险不大。”周延年沉思了一会儿道。

    周延年的身份使得他接触到的情报比其他人都要多，所以他知道敌军的主帅是什么人——秦国的王位继承人公子正。

    按照军事常理，他们现在孤军深入是很危险的事情，他们不清楚周围秦军的情况，又与边无疆的大部队失联……他们早就该乖乖地撤退，但是公子正的价值太大了，周延年知道即使只有不到一成的可能也要试图杀死公子正。更何况自己手里的兵还不少。

    “狗子，你挑选几个精干的士兵充当斥候到前面查探一下。”周延年权衡之后选择了冒险。

    “是！”

    “老陈，你说咱们遇到的这些秦兵也强不到哪里去啊，之前燕军是怎么输的呢？”狗子骑着马问着。

    “因为我们一直在痛打落水狗，所以并不觉得这些他们的战斗力怎么样。”狗子身后的老陈道。

    狗子能处理好周延年吩咐的事情，很多都是依靠老陈这个老兵老上级的指点，曾经任燕北游骑百户的老陈怎么说都有着丰富的经验。

    “在雪岭又不是没有正面硬怼过。”狗子颇有些不在意。

    “那是秦人不适应雪岭的气候，什么时候正面遭遇秦国的大部队，你就该服气了……如果到时候你还有命的话。”老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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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岭。

    百里寒川在街上闲逛着。他难得地闲了下来，箫竹的内伤恶化了，琉梦和崔郎中全部的精力都放在箫竹身上，甚至百里寒川去探望时被嫌弃说碍眼碍事……水清秋则是直接找了一个清净的地方要好好地闭关，试图用寒水剑诀控制流霜剑诀的内力。燕寻则是在统筹打扫战场战后重建等琐事，不需要来请教他。手底下的钟离青，赵巡和李傅则分别带领着部队追剿秦军去了。

    雪岭的破坏并不是十分严重，火势在大雪中很快就被控制住了。民众在起义爆发时躲得都很快，两军也都很默契地没有骚扰民众，战斗刚刚结束没多久，甚至一些小摊已经又摆了出来，一些民众已经走到了街上放鞭炮庆祝起来了。

    “这个时候明明应该睡觉养伤的……偏偏睡不着，真是无聊啊。嗯，话说公子正来雪岭是干什么来了？闲的没事干我就调查调查这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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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秦军休息的地方离我们这么近！”狗子兴奋地道，“你们两个回去报告，我们保持监视！”

    “是！”

    “他们的哨岗没有发现我们……要不要偷偷摸过去贴近瞧一瞧？”狗子思量着。

    “最好不要。一旦小看秦军我们就算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了。如果我们暴露，敌人产生了警觉，反而不利于周将军的进攻。”老陈道。

    “不用担心，秦军逃了这么久，一定早已疲惫不堪，他们的哨兵八成正在打瞌睡呢！要是撞了大运说不定还能搞死他们的将军！”狗子颇为字符自负地道，说着下了马，向着秦军休息的地方摸了过去。

    老陈叹了口气，默默地与其他人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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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乙，我们……这算不算是背叛？”丙子一边说着，一边撕下了一块大饼给小乙。

    小乙接过了大饼：“我们领着秦人的军饷，就跟着秦军走，我们才是没有背叛的人。”

    “我说的是燕国啊，大家全都起义支持复国了，咱俩却跟着秦军一起走……秦军败逃了我们还跟着他们，所有人都把咱们当成铁了心给秦人当走狗的叛徒了。”丙子伤心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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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老陈！快看！”狗子惊讶地轻声叫了起来，“那边的两个人！像不像失踪的小乙和丙子？”

    “好像……就是他们。”老陈苦涩地道。

    “他们怎么在秦军的军营里？难道都这个时候了他们还要接着当走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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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我给秦人当走狗，那些所谓的起义军就好到哪里去了么？”小乙大声道，“他们为那些燕国老贵族们卖命！那些燕国老贵族都是些什么禽兽畜生你又不是不知道！在我看来，他们才是心甘情愿给畜生卖命的白痴奴隶！我追求的，是燕人的未来！燕地只能在秦国的统领下才能繁荣强大起来！”

    丙子似乎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一般，他站了起来，道：“你错了。燕地的命运只能取决于燕人，不可能指望秦国。我们回去吧，我们自己建设我们的国家不好么？”

    “那你就自己回去吧！我不用你扶着了！”小乙正说着，突然惊恐的发现，丙子背后不远处站着一个人，灰衣，很年轻，身上的伤口被包扎地严严实实。

    “怎么了？”看到小乙神色不对，丙子连忙回头。

    丙子也惊恐的看着那个人……公子正！

    不知道他站在这里多久了，听到了多少两人的谈话。

    小乙颤抖的手摸到了自己的腰刀上，紧紧地握住了刀柄。丙子的头转了过去看着公子正发着呆，后颈对着小乙。于是小乙对着丙子毫无防备的后颈，狠狠地就是一刀。

    热血喷涌。

    满身血污的小乙听到公子正淡淡的一句“很好”，之后，他颓然地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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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陈死死地捂住了狗子的嘴，用身体把狗子压在草丛中，不让他有什么冲动的举动。

    狗子无声地咆哮着，双目通红。

    他还记得当初，他，丙子，和小乙是一同参的军。三个人关系好的不得了。小乙最聪明，什么事都能想到好办法，在他的办法下三个人总能避过最讨厌时间段的站岗任务，总能优先抢到饭，优先领到军饷……丙子做什么都很稳重，又很细心，还喜欢帮助别人，把什么交给他都让人心安……狗子自己没什么优点，就是很豪爽，力气大，擅长打架，有他在，军营里的军官都没几个愿意惹这哥仨的……只有老陈这个快退休回家的老家伙能制住他们，但是老陈确实有本事又很关心他们，教了他们很多东西……

    现在，一下子就死了一个，叛变了一个。

    远方，军号声突然响起，喊杀声直冲天际。

    周延年的军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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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岭附近雪山的一个洞窟之中。

    百里寒川看着手里的那张从秦正休息过的地方搜出的羊皮纸，又看了看眼前，喜笑颜开：“秦正啊秦正，你的这份礼物我就笑纳了啊……这个支线寻宝任务简直赚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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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军并没有预料中的崩溃，反而顽强地抵抗起来。周延年感觉到了不妙——这些秦军并不是回光返照地拼死一搏，倒是更像有了底气。什么底气呢？接应他们的部队难道已经联系上他们了？

    但是局势还有转机！毕竟燕军的突袭是秦军没有料到的，秦军没能集结起来摆出阵势，装甲洪流的威力发挥不出来，乱战之中，燕军有很大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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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往周将军大旗那边突围。”老陈道。

    狗子这一行人因为潜入地过深，乱战打起来之后，他们直接陷入了秦军的包围……幸好他们暂时还没有被注意到，单个的秦兵看这几个人人多也不敢乱上。

    “那你呢？”狗子压住心中的悲伤道。

    “我要断后。”老陈淡淡地道，眼神却盯着公子正。

    “不行！要走一起……”

    “闭嘴！你是小说看多了么？我告诉你！我虽然一把老骨头了，但是也不想死，没打算牺牲自己让你们突围出去！我有自己的考量！你们别拖我后腿！”老陈大声道。

    “好！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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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糟糕！秦兵援兵这么快就到了！？”周延年苦笑起来，“全军撤退！亲兵队跟着我断后！”

    又是一场苦战了。周延年想着。

    可是出乎他的预料，眼前的秦国援兵发现自己的部队撤退之后竟然只是列阵，并没有发动攻击。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周延年看了半天才搞明白，这支援兵竟然是投降秦国的燕人士兵组成的。

    “燕国要复国了！你们为何还在为秦人做事！？”周延年大声喝问，“你们还是燕国人吗！？”

    对方沉默着，一声不吭。

    周延年正要继续劝降，突然，对方的军阵中裂开一条缝隙，一个瘦高的男子骑着马出了阵列。

    “你不要逼他们了，他们的家人都在秦人手中。”来人淡淡地道。

    “你是谁？”周延年莫名地感觉这个人十分的熟悉。

    “三弟，是我。”上官廉疲惫地笑着道。

    “……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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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护公子！”秦正的护卫大喊着，冲向了离秦正距离不远的暴露行踪的狗子等几个人。

    “我们可以帮老陈吸引敌人的注意！这是我们唯一能帮到他的了。”狗子说着，拔出了刀，很快他们就与护卫们战成一团。

    狗子奋战着，眼神不经意间看到了公子正和其身后态度极其谦卑的小乙。

    ……等等！老陈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小乙的身边了！

    狗子集中精力先冲了出去，护卫们也没有再追赶他。当他把注意转回到老陈身上时，他正正好好看到老陈由一动不动到突然爆发，如下山猛虎一般，一刀劈向了公子正！

    公子正毫无反应一般。

    原来老陈真的不是故意牺牲自己断后的啊！这个老兵是真的想做掉秦军的统帅！

    突然，小乙动了，他扣动了手上劲弩的扳机。

    老陈的刀与公子正擦肩而过。

    老陈倒在了血泊之中，他睁大着眼睛，怎么也没有想到小乙真的会对他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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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陈！”狗子的情绪几乎是崩溃的，眼睛红得几乎滴出血来。

    公子正像不知道这回事一样转身离开了。小乙抬头看了狗子一眼，转身跛着脚跟了上去，一瘸一拐却依然显得义无反顾。

    “混账！叛徒！我与你不共戴天！”狗子的咆哮已经破了声，却无人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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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延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碰到二哥周延武。

    当初周家被抄家灭族，父亲周子孝和大哥的周延文的首级都被挂了出来，周延年以为全家人都死了，而自己侥幸被张士佑收留，后来就做了张士佑的亲兵。没想到二哥竟然也活了下来！

    “见到你真好，三弟。”上官廉道。

    “二哥，离开秦军加入我们吧！为了复国，让我们并肩作战！”周延年真诚地道。

    “复国？为什么要复国？我好不容易才让燕国被灭掉的。”上官廉道。

    周延年愣住了：“二哥，你在说什么？”

    “你没有听错。倒是我应该问你才对！燕国有什么好的？为什么要复国？就算别人有理由，你也没有啊！”上官廉激动了起来，“燕王昏庸无道，杀了我们全家！除了我们两个，家里四十多口人！全死了！你不为了家人报仇！反而加入了起义军，帮助仇人的儿子复国，这是为什么！”

    “我们的仇人是杀我们家人的人，不是燕国！我们的仇人已经死了不是吗？为什么要毁掉自己的国家！？”周延年也激动了起来，“而且我的救命恩人张士佑将军也死了，我也要完成他的遗愿啊！我还得替他报仇啊！”

    “燕国如此的黑暗，像我们周家这样蒙受不白之冤的人数不胜数！这样黑暗的政权就应该毁灭！我是要拯救更多的人！”上官廉道。

    “我们要建立的新的燕国，不是老的燕国！我在公子寻身边这么多年，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新燕国的朝气与光明不是老的燕国所能比的！”周延年争论道。

    “然而燕寻仍然是我们仇人的儿子！”上官廉不甘示弱。

    ……

    两个人都说服不了对方，结果都沉默了。

    “看来我们注定是敌人了？”周延年苦涩地道。

    上官廉的脸上显露出一丝心狠：“好吧！我们就是敌人了！我也不怕告诉你，我现在的名字叫做上官廉，你的恩人张士佑就是我杀的！我们不光为理念不同战！我还等着你为张士佑报仇！”

    周延年并不惊讶，似乎已经猜到了：“看来是我天真了。我记忆中的二哥周延武已经死了……上官廉，下一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周延年调转马头，带着士兵离去了。

    上官廉看着弟弟离去的背影，沉默地立着，如同一座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