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不知何时被掩盖住了，现在夜黑风高。

    屋顶上。两个人影，一黑一白，眺望着被火把映红的燕都城。

    “今天晚上的事，是你搞出来的？”鬼面将军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变化。

    “其实吧，不在我的掌控之中。”戴着小丑面具的百里寒川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不要跟我打马虎眼。”

    “这是你说的……就是我策划的你又能怎么地？”百里寒川面具下斜着眼看着他。

    鬼面将军无话可说，说起来他也早就知道这个家伙只不过是为了交易而已，远远称不上盟友，但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搞这么一出他还是忍不了的。

    “你最好想清楚，把我惹不开心了，你要的东西……”

    “别跟我来这一套，跟你交易就是为了让我自己开心，那么我有什么理由用自己的不开心换你的开心？”百里寒川道。

    “你确实懂得谈判技巧，知道不让对手注意到你自己重视的东西，但是我也不是小白——当你答应交易的时候，我就确定了，那个女人对你来说，重要性绝对是排在第一位的，你可以为了她出卖燕寻。那么……对抗天道力的方案，也值得你做出违背心愿的事情。”鬼面将军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她对我确实重要……但是对抗天道力的法门，可不止你一家独有。我已经找好下家了，你现在可不是奇货可居，所以可不要坐地起价哦——我只负责在你要求的条件下杀死上官廉，但我别的方面，你最好不要试图插手。”百里寒川语气略带嘲讽。

    “你这么费力地解释，不也说明了你对我的方法的重视么？”鬼面将军冷笑道。

    两个人都沉默了。他们都为对方的难缠感到头疼。

    .

    上官廉的心态是爆炸的，因为他刚刚收到了一条极其重要的消息。

    刚刚朱允的背叛导致上官廉短时间内失去了通讯的渠道，失去了对战场的控制力，而就在这段时间内，上官廉布置的防线上的军队有不少自发的返回，想要救援主帅。

    这么一搞，防线就乱套了。而早有准备的燕王寻一方的军队就趁机冲破了防线。

    本来燕王寻的军队不算黄仲部，在城里的人倒不是很多，把地盘打下来也守不过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燕王寻的军队出奇的人员充足，而且稳扎稳打，有条不紊。

    上官廉与边无疆和百里寒川都交过手，这战局完全不像这两个人的风格。边无疆以勇武著称，擅长正面的硬仗。百里寒川则尤擅奇谋，经常以精锐兵力奇袭对方的薄弱点，反而不擅统筹战场。这场叛变是百里寒川准备的他信，但是整体战场的推进绝不是百里寒川搞出来的。

    那么也就是说明——对方军队的具体指挥官是……黄仲？

    可是黄仲不是在城外吗！？

    上官廉的脸更加阴沉，仿佛乌云一般。

    “上官将军，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杨天雄问道。

    “做最坏的打算，被赶出城吧。”上官廉抛下了一句话，然后走出了大门，骑上了刚刚准备好的马，冲向了一线的指挥部。

    .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燕王寻问道。

    “我们现在要去黄仲将军那里，看他的指挥。顺便为将士们打打气。”公子筱七道。

    “黄仲？他不是在北门外？”燕王寻惊讶道。

    “当然不是。黄仲及其主力十万大军早已偷偷从东门入城，并且已经投入到了战斗中。边无疆将军所谓的封锁东门，任何人不得进出的两个时辰，对外宣称是内讧阻止黄仲入城的借口，实际上却是屏退闲杂人等，秘密安排黄仲大军入城。”乐翔道。

    “那北门外……”燕王寻有点懵，北门外的十万人又是什么人？

    公子筱七身边的王攸之笑了笑：“不知王上是否还记得我负责的与秦人的谈判？这十万人，是穿上燕军军装的秦兵。”

    燕王寻表示震惊。

    .

    “贵族们要出城了。这里太过危险。你们不追随杨天雄的话，就要尽早离开了。”乐驰道。

    “我还有一个问题。希望乐先生回答。”赵时坤道，“先生到底是那一边的人呢？”

    “我的弟弟，乐翔是坚定支持燕王寻的，你们倒是不必担心。至于我，我是支持杨天雄的。”乐驰道。

    “然后你们兄弟之间消息还是互通的？不要当我是三岁小孩子。你不要否认，刚刚你还说你是通过乐翔先生知道我们的。”赵时坤认真地道。

    “你倒不是三岁小孩……你是五岁小孩。”乐驰慈祥地笑了笑，“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杨天雄和燕王寻也不是绝对的敌人。我和我的弟弟支持的对象不同，但是我们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

    “什么目标？”杨慕楚问道。

    “为了一个更美好的燕国。”乐驰道，“我们没有时间了，我这么跟你们说吧，作为旧贵族中最有话语权的人，杨天雄却暗中支持燕王寻，你想，一个暗中支持燕王寻的人当上燕王寻反对派的领袖，对燕王寻是好事还是坏事？”

    杨慕楚和赵时坤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还有此等操作？

    “了解杨天雄的人，可能只有我一个了吧？”乐驰叹了一口气，“杨天雄这个人啊，在你们眼中，他是一个一开始励精图治，后来却带着燕国走向亡国之途的奸臣，但是实际上……唉，你们会懂的。走吧，没时间了。”

    .

    “末将参见王上。”黄仲行了一个简单的军礼。简单到甚至不用燕王寻说“免礼”就结束了。

    这是合乎礼节的行为，军营中，向来军情为重，繁文缛节一切从简，甚至省略。

    “我在这里会不会耽误黄将军的指挥？”燕王寻倒是有些害怕打扰了黄仲。

    “王上大可不必担心。末将早已计划好，一切按照计划行事即可。只有少数突发情况需要处理而已。当然，希望王上在末将处理突发事件时，恕末将招待不周之罪。”

    “军情优先，哪有什么招待不周之罪？”燕王寻道。

    “黄将军，简单介绍一下战局吧。”公子筱七道。

    “好的。……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无非就是趁着百里将军制造的机会，突破敌人的防线，控制交通要道，分隔包围敌军，然后逐步蚕食消灭，另一边慢慢推进控制区……如此反复而已。”黄仲道。

    “说起来简单，但是实际执行起来，很累的吧。辛苦黄将军和将士们了。”燕王寻真诚地道，“有你们在，是燕国之幸啊！”

    “报王上知遇之恩，亦是保家卫国，末将及燕军全体士兵，万死不辞！”黄仲道，“不过要说功劳……恐怕第一功仍然是百里将军啊——城北的秦军，东门我部偷偷入城的计策，敌军内部的骚乱，一切的安排，都是百里先生布的局，我只是负责其中一个具体环节的负责人而已啊。”

    “没差啊。这样说孤应该感谢所有人才对，黄将军你只是第一个罢了。”燕王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