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忍不住了，涅薇儿。”布兰登看向那些已经开始做出种种异动的陌生人们，回忆了一下脑海中那些关于奥术仪式的知识，下达了指令，“那些穿着黑袍的人，如果有人开始举手，尽管往要害射。”

    “原因？”游侠对他突兀的命令并没有直接反对，但她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显然对突然要开始杀戮有些疑惑。

    “不管他们想干什么，都绝不会是好事。”布兰登冷哼了一声，看着那些他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从各种隐蔽的地方掏出一个又一个骨质雕像。布兰登已经用几句简短的咒语开启了奥术视界，可以侦测到魔法痕迹的视野中，那些陌生人手中的骷髅，都散发着颜色不详的魔法灵光。

    随着那些如同心跳一样闪动着的灵光，那些家伙手中，原本只有手掌大小的颅骨竟然开始越变越大。

    其他镇民都有些惊异的愣住了，完全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倒是那个本来兴致勃勃的爬到真理之柱顶端，正在四处乱摸的半身人好像被什么吓到了。他尖叫了几声，突然跳了下去，然后趁追捕者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抱着手中已经变得和他脑袋差不多大的头骨，一溜烟的跑出了人群，迅速消失了。

    涅薇儿迟疑了一下，还是对着一个突然高举双手的黑袍陌生人射出了一箭。但那一箭却只是命中了那人的胸口，他当时倒了下去，很快就顽强的爬了起来，似乎完全不在意那一箭射穿的伤口，继续高举着双手。

    在他手中，那捧起的骷髅头的眼眶中，已经开始不断出现所有人都能看见的暗红色的闪光。

    “手下留情的话，可能会有很多无辜的人受伤。”对于涅薇儿的犹豫，布兰登有些无奈。但他毕竟也没有足够有说服力的证据，这样仓促之间如果有人让他杀人，他多半也会同样迟疑，“不过，算了……既然那个半身人拿走了一个头骨，这仪式还能照常运转，我想，我们已经无法阻止他们了。”

    虽然布兰登拿不出证据，但之后发生的事，证明了他的话并不是随口胡说。

    那些高举头骨的人们的站位都是精心策划过的，他们在人群外围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圆，那些靠近真理之柱的牧师和卫兵中的叛教者，也纷纷摸出了雕像，在圈中组成了一个邪恶的字符。

    那恐怖的圆圈中，先是死一样的寂静。

    慢慢地，人群中开始不断出现低沉的喘息，然后那些微弱的声音此起彼伏，越来越密集。

    只是短短一会，无声溪流就汇聚成了咆哮的江河。

    只是那河水，大概只会是来自冥界的绝望之河。

    痛苦的喊叫声从人群的各个角落不断扩散，每声喊声之后，都有猛然跌倒在地，痛苦翻滚的身影。

    在旁人惊恐的注视中，那些发出绝望叫喊的镇民身体表面，不断出现布兰登昨天已经见过的快速衰老迹象，而这种生命力被吸取的症状，源自几个身体瘦弱的老人，但很显然并不满足于只取走这几个弱者的生命。

    这样恐怖的效果就像一场巨大的瘟疫一样开始扩散，给本就已经惊慌失措的镇民带来了更加强烈的恐慌。

    “魔法啊！是魔法啊！”

    “有邪恶的法师！大家快逃！”

    惊恐的叫喊声此起彼伏，不论男女老少，都向着各自认定安全的方向跑去。

    不时就会有没有被看顾好的孩子，或是已经没什么力气的老人倒在地上，然后被无数往日亲朋好友沉重的双脚践踏过去。

    在疯狂了的人群中，也有少数有勇气的人，想要攻击那些举着头骨，看起来像是魔法源头的黑衣人。但他们的勇气，只是让他们更早的领到了通向死者国度的门票。

    在他们接近时，才发现，那些站在黑衣人身边的人，多半也是些邪恶的同党。

    面对镇民们无力的反抗，他们只是冷笑着拔出了藏好的武器，护卫着那些高举头骨的同伴，冷酷地砍翻所有敢于靠近的人。

    反抗的举动就像一锅沸水中冒出的小小气泡，只是短短片刻，就已消逝无形。

    圈内一片混乱，本来想要先行回家的那些谨慎的镇民，也并没有更好的运气。

    在广场中的杀戮者竟然还不是全部的敌人，布兰登眼睁睁的看着从好几条雾气特别浓重的巷子里，冲出了很多他从未见过的人，那些人截住了想要逃跑的人群，就像一群豺狼一样，开始了疯狂的猎杀。

    本来好端端的圣洁仪式，已经演变成了一场充满了血腥气的屠杀。而那个被抢走了头骨的胖牧师卡诺，似乎打算将他的怒火发泄到围观的人群之中，他紧握着战锤——曾经被神祝福过的锤子此时笼罩着一层黑色的浓雾——冲向了站在最靠前的一家人面前。

    然后他满是横肉的脸上满是狰狞的笑容，他一把推开想要保护妻儿的男人，在母亲和女儿惊恐的目光中，狠狠的挥动了变得邪气四射的战锤。

    一下，两下，三下。

    鲜血四溅。

    看着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的广场，涅薇儿总算明白了布兰登的顾虑，她有些自责地咬着牙，向着每一个高举双手的黑袍恶徒的脑袋射出愤怒的箭矢。

    “没用了，走吧……”布兰登看着那些头部中箭，但仍然神秘的保持着站姿的黑袍之人，忍不住叹息道。

    看着到处都洒满了红色痕迹的广场，布兰登只觉得心中冰冷，眼眶有些发酸。

    他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但刚刚还宁静祥和的城市转眼间变成了如此惨状，作为同类，他至少也算是心中凄然。

    但好在，现在实际在掌控着这个身体的灵魂实际上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不仅有着非常强大的理智，还有一点点恰到好处的漠然。

    所以他很快冷静了下来，仔细的在脑海中收集着各种各样杂乱的信息，而没有意气用事的冲出去。

    “我们还可以帮上忙的。”涅薇儿手心中全是汗水，她尽管无比厌恶那些镇上的人，但听着那似乎无穷无尽的临死前的绝望哀鸣，还是觉得有些揪心的痛苦。

    那大概是混杂着愧疚与不安的感觉。

    她低头虚弱的问道：“难道我们要转身离开，任他们的滥杀无辜吗？”

    “那怎么办呢？我先前的判断错的离谱……我本以为只是一些纳西尔没有关注到的余孽打算闹事。但这样规模的异状，那些幕后之人不知道准备了多久。现在，我们没有扮演救世主的力量。而且……”布兰登苦笑了一下，猛地向头顶挥出了手臂，一个正在扑击而下的黑影一声闷哼，被戒备已久的万法卷册抡得横飞了出去。

    布兰登看着那个被打飞之后仍然顽强爬起来的人双眼中燃烧的火焰样瞳孔，无奈说道：“我们就算不去找麻烦，麻烦也已经来找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