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嘉利文矿坑惊人表现带给他的威望这时候派上了用场，尽管所有人都不是非常满意，但没有一个人正面质疑他，只是各自找了个会觉得更舒服的位置，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

    卡莱，你们到底去哪了？

    布兰登注视着远处，心中不住地问着。

    这一等，又是许久。

    月亮斜斜挂在地平线附近，林中除了布兰登和哈特，已经七扭八歪得倒了一片。

    “有人来了，数量不少。”

    就在布兰登也快撑不住的时候，哈特低沉的声音突然出现。

    伴随的，是长剑出鞘的声音。

    布兰登轻轻一颤，顿时头脑清醒了，原本迟钝的耳中也听到了一片靴子踏过土地的声音。

    侧耳倾听，布兰登稍稍松了口气。

    来的人脚步非常杂乱，而且踏着地面的声音也不大，不像是帝国的正规部队。

    虽然很难判断对方的具体身份，但在这个地方，只要不是骑士团或是那些也喜欢披挂重甲的战斗牧师，布兰登都还不算害怕。

    至于猎巫人是被首先排除的，那些隐秘行动的专家前进时基本无声，如果有一些猎巫人有计划要找他的麻烦，这时候布兰登应该已经感受到夹在脖子上刀刃的冰冷了。

    那些奔跑的人都没有点火把，远处看去黑压压的，像是正在猎食的群鸦。

    也许是接近了村庄的缘故，那些人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如果不是哈特一直十分警惕，就连那些奔跑的声音也会被漏过。

    被骑士叫醒的众人陆续摇晃着站了起来，但哪怕他们仍处在被惊醒后的迟钝期，也能从空中物体抛掷的嗖嗖响声，以及一个尖细声音痛苦的惊叫声中听出现在的状况。

    他们在攻击米罗。

    布兰登将眼睛从灌木的边缘露出来，看到不远处，十几个高大的黑色身影正追着一个像兔子一样辗转腾挪的小个子，那些人身上带着的，像是可以投掷的斧头和矛，但对逃跑的米罗却一直没有下杀手，只是用比较好捡的大石头不停的扔向半身人，似乎想要将他击倒。

    虽然半身人真跑起来速度不慢，但那些高大的追兵腿很长，奔跑的时候步子很大，绝对速度还是要比拼命倒腾着小短腿的米罗快了一些。

    目的是活捉么？有我在，绝不会让你们得逞！

    布兰登看着两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沉默的抬起了手。

    法术默发，油腻术。

    黑色的油膜瞬间笼罩了米罗身后一片范围。在同样黑色的地面上，这些油膜虽然说不是完全不可见，但对那些拼命奔跑的追兵来说，前一秒还不在地上的油腻术出现的太过突兀，让他们根本没能发现异常。

    踏上的一瞬间，有好几个人同时脚下一滑，惊慌地喝骂了起来。

    跑在稍微后面一些的虽然马上意识到了不对，只是全速冲刺的时候，也不可能两步就停下来，于是也纷纷冲入了油腻术的范围，一时间呼喝四起。

    布拉登马上意识到，这些人脱口而出的语言，竟然不是帝国语。

    万法卷册已经在他面前展开，法师注视着自己这几天，用路上那些野兽和绿皮补充的魂力新开出的卡牌。

    法术力不多，但也还勉强可以一用。

    这些人从哪来的，灯塔么？

    布兰登将视线在【死斗】和【斯米兰爆破者】之间巡视着，一时有些犹豫。

    无论如何，要先把米罗救下来，这些人，也不能让他们离开！

    决断已下，布兰登没有再多想，就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红色法术力1点，召唤物斯米兰爆破者登场。

    红皮肤的小怪物骤然出现在哈特身边，将骑士吓了一跳。但这东西没有丝毫停留，就背着身上插了一根燃烧绳子的黑色圆球，冲向了那个摔倒了一片人的油膜。

    “搞点大动静吧。”布兰登注视着怪笑着的斯米兰爆破者低声说。

    他不愿意跟这个心智有些扭曲的纵火狂保持心灵链接，在下达指令之后，就断开了心灵链接，任由这个生命的唯一意义就是和目标同归于尽的红色地精自己行动。

    那些摔倒的人手按在地上，满手油腻，但就在他们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一个尖笑着的东西已经冲了过来。

    讶异的高喊骤然出现，骤然消失，声音只存在了短短一瞬，紧接着就被震耳欲聋的轰然爆响完全覆盖。

    斯米兰爆破者冲到油腻术范围的时候，背上那个明显是炸弹引线的细绳还有一点没烧完，他丝毫没有停留，在那一群刚刚找回些平衡的目标中，找了一个看起来最强壮的，然后猛地扑了上去。

    可怕的笑声让布兰登都心里颤了一下，他很难想象，那充斥着满足感和狂热的笑声，会是一个即将死去的生灵应该发出的。

    在那人惊恐的眼中，火球转眼间腾空而起，高热的火焰席卷着大地，即使还有几十尺距离的布兰登也感到被热流迎面袭击的脸上滚烫。

    他没想到这个一点法术力招来的召唤物竟然能制造出这么强大的火焰，而且，还似乎是纯粹的火焰。

    油腻术显然对这个火球有一些加成，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认为有哪种他所知的炸药，在斯米兰爆破者背负的重量条件下，能将爆炸范围内的人直接气化。

    是的，气化。

    爆炸之后，那些高大的追兵一个不剩，没有留下一点痕迹，甚至没有留下影子。

    能够将人气化的火焰，却没有很强的冲击波？这完全不科学吧……

    布兰登回忆了一下刚刚的所见，然后摇摇头，不打算去深究这件事，在一个魔法的世界，他所知的知识似乎并不能完全套用。

    而且也没必要，不论如何，这张卡牌都已经完全达到了他的目的。

    米罗得救了，追着他的人，没有一个能回到他们出发的地方了。

    闪光的魂力聚向布兰登，总数超过了3000，但这一次布兰登没有收获的喜悦。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所掌握的力量很可能会越来越强，而会因为他一个念头生存或是死亡的生灵数量，只会越来越多。

    如此巨大的责任……布兰登心颤了一下，想起了自己在那谷仓中激动之时说出的誓言。

    绝不去随意杀戮那些无辜的生灵么。

    但有些时候，连分辨对方是不是无辜的，都做不到，不是吗。

    布兰登苦笑了一下，走了出来。

    即使在游戏中，凡是涉及到有智慧的生灵的任务时，他都会尽最大可能确认目标的背景，除非认为对方罪无可恕，或是情况实非得已，否则轻易不会下杀手。

    并不是他天生善良，或是有多么在乎所谓正义。

    只是因为他能够感受到杀戮时带来的控制和征服感，那种一劳永逸解决问题根源的做法，容易让人上瘾。

    而他对那种原始的冲动，有着发自内心的恐惧。

    感受着敌人被气化后，变得安宁而平和的气氛，那种彻底解决问题带来的满足感达到了峰值。

    只是那深埋心底的对自己兽性的恐惧，被彻底唤醒了，让他浑身颤抖得像是筛子。

    不过，就在其他人注意到他的异常之前，法师自己强行将这种感觉压了下去。

    短暂的不适没有影响他太久，布兰登已经意识到，自己不是游戏中那个可以悠然自得，由着自己性子挑选任务的小盗贼了。

    他有种预感，自己以后会面临越来越多类似的状况。

    要是他自己不想死，也想要保护让他越来越重视的身边同伴的话。

    必然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因为他而丧失生命。

    不会快乐，但布兰登为那些不熟悉的生命默哀之后，也已经接受了这样的宿命。

    如果，这就是我被扔到这个世界的使命。

    如果，这就是我必须承担的罪责。

    那么，就让这些账目先记下来，到我生命终结之时，再一起细算吧！

    很快找回了平衡的法师眼神恢复了锐利。

    他心中分的很清楚，善良是能让世界变得美好的美德，但软弱不是。

    软弱是只会造成自我感动的伪善，是让无能之人能在夜里安睡的奢侈，在这样危险的世界中，布兰登没有让自己软弱的余地。

    浑身都是淤青的米罗，也让他没有去继续纠结自己行为的时间。

    “哇哦……”米罗摇摇晃晃的走向了已经离开了隐蔽地方的法师，有气无力的赞叹了一下，就向前倒了下去，摔在了布兰登手中。

    被布兰登新魔法震撼到的其他人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马上围了过来。

    “把他给我。”哈特走上来伸出了手，“最好再给我些水。”

    布兰登依言照做，在对伤者的处理上，哈特的经验远比他要丰富，所以他也很愿意听从骑士的要求。

    在哈特试着呼唤神力的同时，装着水的壶也递到了骑士手里。

    “刚刚那些人不是帝国人，我觉得他们很危险。”布兰登看着忙碌的骑士解释道，他能看出来，哈特对他的选择并不很满意。

    “我不会责怪你，因为我不认为你是喜欢滥杀无辜的人，我相信你有自己的考量。”哈特头也没回地说道，“只是这种情况下，如果你能留下几个活口，对我们会更有利。”

    “如果有可能的话……”布兰登摇了摇头，斯米兰爆破者的威力确实超过了他的想象，但哈特没有对他直接表现出不满，甚至没打算对他进行说教，还是让法师心里放松了不少。

    在这种时候，他想要获得的是支持，而不是教训。

    而年长的骑士所说的话，恰到好处。

    哈特很快判断半身人只是脱力，在神术让他身上的擦伤和淤伤好转的同时，米罗就已经从短暂晕眩中醒了过来，渴急了的半身人捧着水大口大口的喝着，不时还被呛得咳嗽。

    布兰登耐心的等着半身人恢复正常，他已经观察过了，回到这个预定集合地点的，只有米罗一个人。

    他很想知道卡莱的去向。

    非常急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