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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书屋:正文卷 第九百七十一章 斩阎罗(完)

    很多时候,

    一些事儿,

    往往会使得大家习惯性地心照不宣。

    赢勾下去了,打了地藏王菩萨一拳,然后就走了,继续去追自己的猎物。

    地藏王菩萨被打了也就被打了,

    他慢悠悠地从悬崖下面又子飞了上来,

    落地后,

    再度捡起自己的水壶,

    开始浇花。

    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羞愤异常,仿佛刚刚被打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

    一些阴司官差常常在私底下编排上司吹牛时,喜欢把菩萨比作晚清的小姑娘慈禧。

    事实上,

    菩萨是真的忙,

    这山上的花花草草都需要他的照顾,

    一天里,

    大部分时间除了浇花还是在浇花。

    楚江王以前经常来这里,可能,其余九个阎罗加起来,都没楚江王一个人跑泰山之巅小庙的次数多。

    当初曾有一次,楚江王站在旁边,看着菩萨浇花。

    楚江王问:“浇花难么?”

    菩萨答:“不易。”

    “可以代劳么?”

    “不可。”

    楚江王最后又若有所思,道:“这教化的事儿,还真得菩萨亲手来做不可。”

    就像是阳间很流行那种名人轶事一样,这一则“楚江王”和“菩萨”关于“浇花”和“教化”的对话,也在地狱流传了下来。

    因为俩人身份都很尊贵的缘故,

    让人觉得“不明觉厉”,

    原来菩萨浇花是在教化啊。

    其实很多人都不懂这二者到底有什么特殊的联系,浇花怎么就和教化扯上关系了呢?

    其实,

    归根究底,

    只要头顶上面还有人,

    谁都能马上变身“安不起”。

    只是,

    这会儿,

    这则故事的其中的一个主人公已经被追杀得亡命天涯了,

    而另一个主人公则是在继续着自己的“教化”,

    当初“高深莫测”宛若佛门打机锋可以让人回味良久的一则故事,

    现在听起来,

    居然被染上了浓厚的讽刺意味。

    赢勾只是打了菩萨一拳,没想着一劳永逸地将菩萨给解决。

    因为他清楚,

    哪怕老山参正背在自己的肩膀上,

    但这些水也就够自己斩掉一尊阎罗,

    再极限一点,两个也已经勉强算是极限了。

    虽然自家看门狗刚刚说他挺瞧不上这尊菩萨的,总觉得很装。

    但你无法否认的是,人家装得很成功。

    哪怕是赢勾,

    也就只能这会儿下去打他一拳,

    至于其他的,

    他现在没功夫去做。

    无论是否愿意,都必须承认一点,菩萨终究是地狱明面上的最难对付的一位。

    ………………

    楚江王一开始飞的是一条直线,

    然后变成了“U”,

    最后,

    他飞出了一个圆。

    身为地狱的阎罗,在自己被追杀时,其他的阎罗默然不理,菩萨继续浇花,可以说,算得上是走投无路了。

    很可笑,

    身为阴司的主宰者,

    在阴司还在的时候,

    他居然会走投无路?

    但事实往往就是这般的讽刺,大厦将倾,而漠视甚至主动帮忙掘开这大厦根基的人里,也有他的存在。

    当你亲手将大厦给推倒时,

    就不要再怪这座大厦无法再给你遮风挡雨了。

    楚江王没有选择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他飞到了阴司主城,

    落在了一段还保存着的城墙上。

    距离上次的紫金神猴陨落前的疯狂,才过去没多久,阴司主城的恢复工作其实还没完全展开,现在大家伙还忙着整理收拾散落的档案。

    楚江王的身形出现在这里时,

    很多底层的官差是没感觉的,

    但也有一些人是有感觉,

    没感觉的自然是继续做着自己的事儿,

    有感觉的人则是更加认真地开始做自己的事儿。

    地狱很大,地狱也没有电信业的三巨头,但它的通讯其实依旧发达。

    外加,

    楚江王和赢勾在外面像是放风筝一样遛了一大圈儿,

    该知道的人也早就知道了。

    大家清楚的是,其余的阎罗们当作没看见,楚江王还去过了泰山,又离开了泰山。

    这算是一种来自官方的表态了,

    在这件事上,

    阴司上层的态度,很明朗,明朗得让周老板都有些不可思议。

    就像是你冲入了一家土匪窝,堂而皇之地把人家的二当家给杀了,其他的当家们以及下面的小弟们全都当作没看见一样,任你行事。

    没过多久,

    周泽的身形也落在了城墙上。

    整座城都满目疮痍,尤其是这城墙,这一段,算是保留得比较好的一处了。

    楚江王的魂体看起来已经有些透明了,

    他看着周泽落下,

    就落在了他前面不远处。

    楚江王笑了,

    也不晓得是自嘲还是笑别人,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

    这个身份无比尊贵却又被打上了“将死之人”标签的人,

    他到底在笑什么,

    已经无人会去在意了。

    “本王,无路可走了。”

    楚江王慢慢地脱掉了自己身上的紫色蟒袍,光着自己的上半身。

    看样子,

    像是打算拼命了,

    又像是打算自我了断好留个体面。

    “其实…………你还有机会。”

    周泽开口道。

    “没机会了,没机会了。”楚江王昂起头,叹了口气,笑道:“倒是认识两三个可能年纪上不比你小多少的老东西。

    但他们一个个都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过着那种心脏多跳动一下都是一种莫大罪过的日子。

    怎么可能舍得苏醒过来救我?”

    周泽点点头,表情上,有些失望。

    这杯水,如果能够在漏完之前,再坑死一个老东西,这才是最划算的。

    比起当代的这些角色,

    真正能引起赢勾注意和忌惮的,

    还是那些个从上古时期就一直苟过来的老阴比。

    楚江王似乎没打算动手,但也没有去自杀的打算,而是转身,面对着这片废墟,感慨道:

    “其实,阴司的主城一开始,是没有城墙的,哪怕是在末代时期,也没城墙。

    这城墙,还是后来我们几个决定修建的,现在看来,修城墙,真的是最没用的一件事了。”

    周泽没他那种感慨,

    也不想去陪他去感慨,

    以赢勾的性格来说,

    他不适合做那种殡仪馆里的心理辅导人员,

    如果硬要他去做的话,

    只能把那些悲痛过度的亲属真的气死过去好陪伴死者一起走上黄泉路。

    这一点,

    倒是和周老板很相似。

    周泽开始往前走,

    他打算提前结束面前这位王爷的“伤感惆怅”,

    因为在完成了老猴子的嘱托后,他还有其他的事需要做。

    “你知道,杀了本王,会有什么后果么?”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但有时候往往也会胡言乱语。

    周泽没理会,继续往前走,这会儿一步一步走来,给了这位王爷临死前的铺垫以及最后几秒的时间,在赢勾看来,已经算是自己所给予的恩赐了。

    “如果本王死了,那么,那一天,将马上到来。”

    楚江王说得很诡异莫测。

    人间的帝王喜欢把自己神化成天子,似乎他的一举一动哪怕是去茅房蹲个厕所也秉承着老天的意志。

    这真的是一件很无聊的事儿,

    周泽走到了楚江王的面前,

    站住了。

    “本王其实一直都没想到,这一次要被牺牲的,居然是我,原因,竟然是因为本王和菩萨走得最近。”

    楚江王还在笑,

    他一直在笑,

    哪怕在说话时也在笑。

    这一次,杀一尊阎王,居然比上次杀一个常侍还简单。

    其中缘由,赢勾不是不懂,而是懒得去理会。

    搁在以前,

    赢勾可以任意撕开这些弯弯绕绕的杂碎,

    什么因果,什么规则,什么算计,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

    都显得那么的苍白和可笑。

    但这一次,

    他没办法。

    虽然这种感觉还是会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但当你不是曾经的那个你时,你就只能稍微尊重一下此时的游戏规则。

    “本王若死,十殿阎罗彻底离心离德,分崩离析!

    那些躲藏在山谷里静修才老实了不到两年的太监们,就将出来接手整个阴司!

    这世道,

    将彻底沦为阴不阴,阳不阳!”

    周泽抬起手,

    同时,

    问道:

    “你想…………说什么?”

    楚江王和周泽目光对视着,缓缓道:

    “如果你这次放过本王,本王将联络其他的几尊阎罗,一起抵制十常侍的上位。

    你看见了,

    菩萨已经放弃本王了,也算是彻底放弃阎罗的体系了。

    当初,说等等的是他,现在,等不及的也是他!

    只要你这次不杀我,

    我将阻止这一切!

    你的身体在漏水,

    下一次,

    你还能去哪里再找这水源蓄上?”

    周泽闭上眼,

    似乎是在思索。

    楚江王如同受到了鼓励,继续道:

    “地狱变天,阳间也会遭受影响,到时候,这阴阳的秩序都将彻底被扭曲!

    只要本王能活下来,

    本王答应你,

    肯定会阻止这一切的…………”

    “噗!”

    楚江王的话语顿住了,

    他惊愕地低下头,

    看见了那只已经穿透自己魂体的手,甚至,自己还能看见那五根指甲上闪烁着的异样光泽。

    周泽缓缓地睁开眼,

    很平静地道:

    “我不信……不信你能做到。”

    “为…………为什么?”

    周泽目光里,终于有了些许的情绪波动,

    似是缅怀,

    似是追忆,

    道:

    “因为……我做到过。”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