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等一会儿，实际上莱恩等人在外面等了还真的挺久的。

    等到维罗妮卡和莫吉安娜讨论完了怎么分配的关系过来了，等到莱恩在外面跟熊猫玩了一会儿滚地，帝皇和小德文希尔才出来。

    难得有机会见到帝皇，在场的女人们除了苏莉亚和奥莉卡神色自如以外，全都非常认真地打扮了一番，希望能够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给莱恩真正的父亲看到，不过帝皇显然不是很在意这些，人类之主带着小德文希尔出现，除了朝苏莉亚微微点头和看了一眼奥莉卡以外，一字不说，也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似乎刚才那个带着自己小孙子的爷爷消失了。

    维罗妮卡非常兴奋，女议长能够见到帝皇的机会非常之少，她赶紧换上了自己最舍不得穿的木精灵绸缎开衩长裙和相对来说庄重些的还一向将自己最喜欢的大波浪发型盘起在脑后。

    帝皇对维罗妮卡并非完全无视，人类之主没有正眼看她，但看了她手上那个带有火蜥蜴标记的戒指一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湖中仙女满脸委屈，女神见到这种状态专门给自己换了一条奥苏安淡黄抹胸柔幻公主衣裙，不仅盛装打扮专门花了妆，而且主动以儿媳的低姿态行礼。

    结果呢！

    结果在排座次的时候她排在苏莉亚和奥莉卡后面也就罢了，结果居然连维罗妮卡都不如！在禁军的示意之下被迫坐到了维罗妮卡的后面！

    女神眼泪汪汪地咬着手帕，只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但是没有给她伸冤的机会，帝皇已经开金口了：“这次两件事，去奥苏安偷窃凤凰真言之火和抵抗混沌入侵，你都做得不错，莱恩，你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

    “是。”莱恩低声应是，他对着帝皇谦虚地说道：“都是将士用命，调度有方，同时战略战术全都打出来了，才能最后有那样的战果。”

    “我只是说还不错，没有说做得很好。”谁知道帝皇冷冰冰地说道：“相比起庄森和基里曼做事，你总有犹豫和注意力不集中的毛病，总是想要自己不犯错，为此你错过了很多更好的机会，同时还有一个问题，你明知道鲁斯拿酒神之矛威胁你，却还是答应支援，作为一军主帅，不应该意气用事，这点你要多和庄森学学。”

    父亲你应该先教育一下基里曼和鲁斯他们吧，莱恩心里吐槽道，但是灰骑士原体还是只能够低头应是，面对帝皇他没有反驳的权力，这件事也确实处理得不好。

    小德文希尔就站在帝皇旁边，人类之主的大手甚至还按着他的肩膀，看着自己爸爸被爷爷训得抬不起头来，小德文希尔继承来自父母两人的海蓝色大眼睛闪着亮光，水汪汪地注视着这一幕，感觉有趣极了。

    “还有，你和福根潜入凤凰烈焰金字塔那件事做得太愚蠢，我清楚你们是无奈之举，但实际上如果不是我和阿苏焉有所交涉，你们几乎无可能得到卷轴。”帝皇继续冷冰冰地说道：“下次就不会这么容易，你需要找到自己的办法，实际上你已经拥有了一条康庄大道，只是你没有发现。”

    说完，人类之主将目光投向了坐在挺远处的女神。

    “呜呜呜~”湖中仙女更委屈了，她只能低声说道：“阿苏焉自从命令诸神不得干涉凡间事务后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我也想了很多办法，可是都不理想，要闯烈焰金字塔要冒生命危险，就算是莱恩和福根也一样，我怎么知道你们会突然决定去烈焰金字塔里面偷东西？这本来要上百年的精密计划才行。”

    “是的，所以从一开始，莱恩的选择就有问题。”帝皇的口气依然冰冷，人类之主盯着湖中仙女：“既然已经选择了全面靠向你，那么他就再也不可能和阿苏焉、库诺斯、凯恩等精灵主神建立牢固的关系，而这三位主神，才是能够阻止三精内战的关键，现在，就连我都对此无能为力了，很快，精灵将陷入全面内战，你的一切努力是如此可笑。”

    “莱恩的选择不能算错，父亲。”莱恩还未说话，苏莉亚却主动出来和帝皇打擂台，骑士王后直接起身，先是想要行礼却被帝皇摇头示意不用，女骑士认真地说道：“这是一个悖论，如果莱恩当初没有选择女士，那他就算再强，也断不可能完成现在的目标和拥有一国之主的地位，那么能够受邀访问奥苏安和与木精灵、甚至黑暗精灵有足够体量的接触，所以义父大人，您所说的一切只是建立在莱恩现有的基础之上，这本身就是个悖论。”

    “总有人会主动捍卫天赋、信仰和认知的价值，而非经验主义的真理，你怎么知道如果莱恩没有选择这个异形之神，他就不会做到一国之主？”帝皇淡淡地说道：“无论是谁，他们都无法否认任何人在认知上都有自己的缺陷和范围限制，实际上莱恩的未来有数种可能，尽在我的计划之中。”

    “但我坚信，没有一种比现状要更好。”苏莉亚还是坚定，她站了起来，直面人类之主：“无论是何等选择，都不会比现在更好了，义父大人，莱恩获取布列塔尼亚的最高权力已经是绕过了无数障碍和走了无数捷径了，更重要的是，女士始终提供了最完整最有力的支持！这是任何路线都无法做到的！或者说无法短时间内做到的，义父大人你肯定明白。”

    气氛一下子凝住了，就在林中小屋的庭院之内，身为儿媳的苏莉亚突然真的公开顶撞了人类之主！

    “你这是要和我打擂台？”帝皇的声音中听不出喜怒：“你难道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当我的儿媳么？”

    “苏莉亚！”莱恩赶紧出来，他先下意识地将妻子护在身后，然后立即单膝跪下：“这是我的选择，父亲，我来承担后果，苏莉亚她只是有些激动，说了一些不太得当的话。”

    说完，莱恩拉着苏莉亚打算一起跪下。

    “你住口！谁说苏莉亚她说得是不太得当的话？”谁知道帝皇的声音更加冰冷了，人类之主说道：“我在和我的儿媳说话，你来插什么嘴？下去，坐着！”

    安格朗忍不住捂着嘴大笑起来。

    “呃……”莱恩被帝皇这一句话说得尴尬无比，原体只能低声应是，给了苏莉亚一个眼色，坐回到座位上。

    莱恩偷偷地看了看众人的反应。

    安格朗和小德文希尔见到莱恩吃瘪笑个不停。

    禁军们脸色不变警惕着周围。

    奥莉卡一语不发，琥珀色的眼珠很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黑暗精灵显然又在思考着什么了。

    湖中仙女是真的没想到苏莉亚会出来为自己说话，女神一边又是感动，一边又是担心，她很想站起来却被帝皇用眼神制止。

    西尔维娅满脸焦急，她知道自己地位低没资格说话，只能握紧裙边。

    最令莱恩意外的是维罗妮卡在这件事上十分持重，女议长低着头，故意让自己边缘化，显然不想掺和进来。

    后院里面没一个省油的灯啊！

    “我只是向义父大人说出一个事实。”苏莉亚美丽的身影屹立在众人之前，女骑士显然不打算退让了：“义父大人有的时候对莱恩要求过于苛刻了，我知道艾米莉亚或许就是一个备选方案，但是就算莱恩娶了艾米莉亚成为了选帝侯，又能如何呢？他能得到类似于女士教会的全力支持么？他能够在和市议会还有军方的牵制中改革么？他能那么顺利地发动大远征么？”

    “我并未否认莱恩在数场大远征中的能力。”帝皇说道：“我是在指出，有些东西他做得不够好，有些选择他做得过于草率，即使这样也不行么？”

    “公平，这是我要为莱恩争取的。”苏莉亚认真地说道，女骑士可以感觉到帝皇身上发出的可怕威压，那种只会让凡人生出谦卑和敬畏的威压。

    然而人与人的体质不可以一概而论，苏莉亚她今天就要迎难而上！因为她觉得帝皇对莱恩的选择和对湖中仙女的评价，不公平！

    “很遗憾，努尔有着最齐全的工业和人类世界最顶尖的科学技术。”帝皇开口说道：“而在布列塔尼亚一切都要重新开始，穆席隆的工业化水平如何所有人都清楚。”

    “义父大人，请不要岔开话题！”苏莉亚直视着帝皇黑色的双眼，女骑士直接说道：“我只是想说，莱恩在成长的过程中面对很多选择，他已经做出了相对来说最优的选择，包括女士也已经在这个过程中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帮助他，你不可以一句话否认所有人的努力！”

    “所以你想要为你的女士在我这里得到一份认可和夸奖？”帝皇依然冷淡。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莉亚被帝皇反问稍微有些动摇，但她还是咬着牙说道：“我只是认为义父大人不应该否认我们二十几年来的所有努力。”

    “你都做出了什么努力？”帝皇鄙夷地说道：“你只是我见过的无数人类女性中并不显眼的一个，你所坚信的女神，你所信仰的骑士道，你所以为你对莱恩的爱，不过是虚妄之物，你除了为莱恩诞下一个孩子以外还做了什么？那些不过尔尔的行政？亦或是自以为得意的中介？你的力量大部分来自我，一部分来自于你的女士，真正属于你自己的有多少？”

    “……”苏莉亚张了张嘴，女骑士发现自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两行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她从未如此感到难受，可她依然倔强地摇头。

    “德文希尔？”帝皇将目光移向了自己的小孙子，人类之主的身影很冰冷、毫无感情：“你觉得你的母亲说得对么？”

    小家伙想了想，清脆地说道：“对！”

    “哦？为什么你觉得你母亲做得对？”帝皇这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因为每一场胜利都是伟大的，每一场胜利都是无价的。”小德文希尔认真地说道：“爷爷，你不可以把你的胜利将父亲和母亲的胜利相等同，这对他们来说本来就不公平，父亲的选择没有错！任何巨大的胜利都是通过小胜积累起来的。”

    “那你知道，我一生中获得过多少这样的胜利么？”帝皇微微点头，人类之主的脸上终于泛起了笑意。

    “不计其数！”小德文希尔认真地说道：“在大远征中，爷爷取得过数千场胜利，更是拯救了无数个世界，将人类从一个已经濒临灭亡的种族拯救出来！”

    “可我现在是帝皇，吾乃人类之主，吾已经不需要这等赞誉和认同，这一切对我来说苍白无力，即使如此，也要为此歌功颂德么？”帝皇意味深长地说道。

    “那是因为爷爷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否则爷爷也不可能在那个混乱而黑暗的时代挺身而出，统一泰拉、制造基因原体、大远征重现人类荣光、乌兰诺击杀绿皮皇帝。”小德文希尔眼中全是小星星：“爷爷，才是我们人类的第一勇士！”

    “第一勇士？哈哈哈哈哈~”帝皇大笑起来：“我的孙子真有意思，哈哈哈哈，我封马卡多为帝国摄政，我封荷鲁斯为战帅，我封瓦尔多为禁军元帅，我将各大军团封给各个原体统帅，但现在，我的孙子居然告诉我，我才是人类的第一勇士？哈哈哈哈！”

    莱恩见状轻出一口气，场内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下来，只见帝皇轻轻地抚摸着小德文希尔的头，指着苏莉亚说道：“那么，你也觉得，你的那位莉莉丝妈妈需要我的认可了？”

    “不是谁都是庄森叔叔！”小德文希尔摇头：“凡人需要赞誉，因为大家需要自我认同，只有庄森叔叔那个怪家伙不需要，可爷爷，庄森叔叔太怪了，是个怪叔叔！”

    “哈哈哈哈~”帝皇笑了一会儿，终于点头：“我本想教给莱恩和苏莉亚一点东西，但结果这话居然是你说出来的，坐下吧，苏莉亚，我的儿媳，听我说。”

    “是。”苏莉亚只好坐下。

    “我其实是想通过这件事告诉莱恩，在很多时候，你都必须做出取舍。”帝皇思索良久，这才缓缓说道：“比如说你选择了苏莉亚，那么注定和帝国、和艾米莉亚、和努尔无缘，也注定了和布列塔尼亚其他的贵女再无机会。”

    “再比如说，在高等精灵里面你选择了这个异形之神和那位至高大法师泰格里斯，那么无论是泰瑞昂、伊姆瑞克还是芬努巴，你可以尽量和他们保持善意，但注定不会是一个阵营的人物。”

    “同样，你选择了奥莉卡，那就注定不可能和巫王巫后和那些妖婆刽子手同一个阵营。”

    “再同理，如果你始终是个伯爵，那么你的女廷臣维罗妮卡女士和特蕾莎女士总有一天必定会闹翻，到时候你也必须在她们之中做出抉择。”帝皇朝着莱恩说道：“即使是现在，你知道她们之间为什么依然冲突不断么？”

    “是资源，父亲，资源有限。”莱恩只能无奈地说道：“一个人的精力和时间总是有限的，更是要站一个立场。”

    “你要做事，就必定得罪人，就必定会有敌人。”帝皇说道：“总想八面玲珑，总想你好我好大家好，总希望大家高高兴兴地把事情办了，这种人自己永远也做不成事，在古泰拉，我一般称这种人为——弄臣！”

    “苏莉亚！”帝皇接着对苏莉亚说道：“你会出来和我争论，这很好。”

    “义父大人……”苏莉亚用手绢抹着眼泪，她只是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事实上阿苏焉才是救世的关键，只有祂作为神上神有能力可以和混沌正面相对抗。”帝皇没有理会苏莉亚的话，他接着道：“但既然你已经选择了莉莉丝，那就不可以再动摇，因为这是你的选择，既然已经选好了，那么就坚定地走下去罢！这点你要多学学苏莉亚，莱恩，做事害怕犯错和意气用事是你的毛病。”

    “明白！”莱恩低头。

    “阳火护符还给你。”帝皇从怀中掏出了湖中仙女的阳火护符，将其扔给了莉莉丝，湖中仙女赶紧一把接过，人类之主点头：“这次多少算你在圣吉列斯这件事上有些贡献。”

    “马上，我将带着圣吉列斯的灵魂前往巴尔，那里，虫群正在和圣血天使交战。”

    “但在之前，圣吉列斯说，他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他的弟媳——苏莉亚。”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