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杀人。

    有生以来，第一次双手沾满鲜血。

    这是杀光了三十几个逃兵后，丁洋意识到的第一件事。

    闻着身上那种甜腻的腥味儿，一阵阵恶心的感觉刺激着肠胃，差点就要吐出来了，可是被他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村子里剩余的男女老少，一个个聚拢到周围。

    他们脸上都带着惶恐，眼神游离，毫无生气可言。

    对他们来说，这片大地到底是谁在主宰，他们根本就不在乎。

    他们唯一在乎的，是谁能让他们活下去。

    这是一群早已丧失了一切信仰，而只想着如何能活着的生物。

    他们看到丁洋武艺高强，灭杀了所有的逃兵，一个个心存感激，却又害怕那些逃兵的同伴追来，到时候就不是抢人抢吃的，而是屠村了。

    所以一个个口呼大侠，甚至动手拽着丁洋的衣袖，不让他走。

    几个老人更是跪在地上，祈求丁洋留下来，甚至不惜拉出五六个面黄肌瘦，发育不全的小女孩儿来，要留给丁洋做女人。

    看到这一幕，丁洋心中一阵无力。

    如果一辈子躲在山谷里，还能幻想一下这个美丽梦幻的神雕世界是多么自在。

    更有郭襄郭芙这种倾城绝色的美女可以欣赏。

    开挂的人生，多么惬意。

    可是现在，一旦真实走进这个世界才发现，这里不是天堂，这是个真实的社会，这里有美丽，也有丑恶。

    自己一时激愤，杀了一群逃兵，救了个别人。

    可是，很有可能等自己离开，更多的逃兵流窜到这里，这些人就只能等待着被屠村的命运。

    这种局面怎么破？

    丁洋心中苦笑不已，他也无能为力。

    说到底，他只是个过客。

    看来，在这种世界里，自己真正要磨炼的，恐怕是心性吧。

    心境没有进化，何谈探索天道。

    面对着周围的村民，丁洋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各位，丁某有要事在身，无法停留。诸位不想被灭村，就抓紧时间把这些尸体埋了，打扫干净地面。那些战马，你们留着，实在不得已，就骑着马弃村离开吧。诸位保重。”

    说完，双脚一跺，身形冲天而起，直奔其中一匹看上去还相对强壮一点的战马，跨上马背一声怒喝：“驾。”

    战马唏律律一声惊嘶，撒开四蹄飞奔而去。

    离开村口的时候，隐约还能听到身后悲戚惊慌的大呼声。

    经过这一次的事，丁洋也领悟了一些在乱世中生活的法则。

    首先是想救人的时候，千万别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大吼一声‘住手’，住他吗的手，那都是扯淡的。

    这个时代的人，没有规则可言。

    其次就是，自己没能力善后的事，动手之前要三思而行。

    就像今天的事。

    万一后面真有大批逃兵赶到，万一那小村子真的被屠村了，那就是杀一人而百人亡的局面。

    自己到底是救人还是杀人，老天爷都说不清楚。

    难怪有人会说，一入江湖，身不由己。

    丁洋策马狂奔，心潮起伏。

    到最后，脑子里就只剩下了郭襄的倩影。

    终究，还是心有牵挂的感觉好啊。

    ……

    ……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时间里，丁洋心无旁骛，专心赶路。

    再遇上不平事，能管的，二话不说，该杀则杀。

    不能管的，索性绕道而行。

    渐渐的，在黄河南岸这一路上，倒也闯出了一些名号。

    只不过不是什么‘神算子’。

    因为他动手杀人的时候，根本毫不犹豫，下手狠辣，那双肉爪不知道抓穿了多少流兵草寇的胸膛。

    所以渐渐的，有人传言九阴白骨爪重现江湖。

    更是给了他一个相当瘆人的名号，‘白骨修罗’。

    这一日，襄阳城外，一道身影披着黑袍，戴着斗笠站在门口，抬头看着襄阳城门楼上那一块巨大的牌匾。

    ‘襄阳’两个字写的古朴厚重，颇有气势。

    这古老的城池，坐落在南下大宋的交通咽喉上，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一旦夺取襄阳，蒙古铁蹄一路南下，势必将席卷整个中原，无人能敌。

    所以，严格来说，襄阳城是南宋最后一道屏障。

    放眼看去，城墙青黑，城楼有宋兵把守。

    这里的守城兵看上去精神的多，而且眼神充盈锐利，能看得出他们是带着信念的，而不是那种过一天算一天的活死人。

    或许这跟郭靖夫妇有些关系吧。

    郭靖黄蓉两口子，已经成了襄阳城的精神支柱了。

    虽然很着急想看看这个武侠世界里的郭靖黄蓉是何等风采，但是丁洋还是压了压斗笠，转身往襄阳城南而去。

    算算日子，今天已经九月十二了。

    襄阳城里各路英雄齐聚，同时，蒙古兵的各种间谍密探也以种种身份混了进去。

    其中就包括霍都等人。

    在见郭襄之前，还得再做一件事才行。

    ……

    襄阳城南，岘山脚下，有一座羊太傅庙。

    羊太傅本名羊咕，是西晋时期镇守襄阳的一代豪雄，也是西晋的开国元勋，曾经定下灭吴之策，是著名的战略家和政治家。

    这羊太傅庙，是后人专门为了纪念这位恩泽深厚的父母官而建的。

    当丁洋来到庙前时，心中暗叹。

    千年之后，又有几人会记得感怀羊太傅，即便到了宋代，这小庙也已经凋零破败，无复古时面貌了。

    走进庙里，案上雕像陈旧破败，四周蛛网凝结。

    丁洋长出一口气，抬头看了一圈，又在庙里庙外检查一番，这才径自离去。

    当日落西山时，他又回转。

    进到庙里后，纵身一跃，直接跳上庙顶大梁上，合身躺下，闭目凝神。

    这一晚，再也没起来。

    一夜匆匆而过。

    第二天上午，外面过往的人越来越多。

    今天九月十三，距离武林大会还有两天，所以各路江湖人马赶往襄阳城，也达到了空前的规模。

    丐帮也开始加派人手，扼守各处山路。

    帮主鲁有脚时不时就会例行巡视各处，一方面迎接各路英雄，另一方面，也是探听敌情，打探蒙古大军的动向。

    在这个没有通讯的年代，信息基本靠那些流动人员传递。

    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中午，也是鲁有脚被霍都暗算，惨死毙命的日子，地点就在这羊太傅庙。

    虽然鲁有脚死不死无关大雅，但是为了能跟郭襄的见面有个良好的契机，这个跟郭襄关系不错的抠脚大汉，还真不能让他白白死了。

    丁洋的打算，无论如何要救下鲁有脚。

    至于能不能截的住霍都，那只能听天由命了。

    向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而且霍都武功早入一流高手之境，丁洋心里也没有多大把握。

    所依仗者，不过偷袭加震慑而已。

    希望这一次不会掉链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