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风没有撒谎，两辈子加起来，他接触最久的四腿生物，就是永安堂里的那头瘦驴，吃的少，干得多，身体结实，从不生病。

    驴子和马是亲戚，但这对柳风没有什么帮助。

    不过毕竟它们和人类一样，都是哺乳动物，前世柳风有个女同事，就是自己用给人看病的经验，治好了家里的西施犬。动物和人有很多症状和病例都是相通的，至少可以有所借鉴。

    不然后世也就不会用动物来建造生物模型，为人类医疗做病理实验了。

    正在胡思乱想间，一股淡淡的酸臭味传来，柳风拦住了一个小太监，味道就是从他推着的小车里飘出来的。

    “这里面是什么？”柳风捂住了鼻子，问道。

    “回这位公子，这是赤小兔大人的粪便。”那小太监将车子停下，回头对柳风答道。

    这不怪柳风缺乏常识，认不出马粪，实在是这帮太监太讲究了一点，这马粪球子都用香灰扑了，薄薄的盖上一层，看不太真切。

    柳风跑出屋外，折了一根树枝回来，在香灰里戳了戳，将马粪球子挑了出来。

    柳风没见过正常的马粪，但是见过正常的驴粪，照顾那头瘦驴的活计虽然都是老方在做，但多多少少还是能瞥到一些的。

    相较而言，这些粪球显得有些稀软，没沾着香灰的地方还附着一些青白色的黏液，粪球内混有消化不全的草料，微微地还散发着一股特殊的酸臭味。

    接近赤小兔的时候，这匹暴烈的小母马显示了对柳风极强的敌意，一只马蹄时不时想要扬起来，似乎还在记恨这个可恶的家伙摘走了自己的头花。

    在小郡主的安抚下，勉强接近了赤小兔，柳风戴上手套后，开始仔细观察它的身体状况。

    这匹漂亮的小母马，嘴唇和鼻子湿润而冰凉，那双硕大的眼睛黑白分明，结膜处尤其苍白，显得非常憔悴。

    似乎也发现了，这个讨厌的家伙没打算再冒犯自己，而是在在给自己检查身体，赤小兔没有再攻击柳风，只是瞪着眼睛，用不友善的目光睥睨着柳风。

    从随身带着的小药箱里拿出听诊器，柳风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小母马的肚子上。

    肠音强如雷鸣，伴随着阵阵金属声，显得十分亢进。

    ……

    将赤小兔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柳风点了点头，心里有底了。

    “郡主殿下稍等，在下去出个恭……”

    小郡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柳风的动作，觉得这个惫懒的小郎中做起事情来，有条不紊，手里的事物也很特别，尤其是他认真的模样还真有几分可爱，没想到转眼柳风就给了她一记尿遁。

    溜进茅房，柳风连忙兑换了一本《特种养殖指南》查阅了起来，赤小兔的病根柳风摸的八九不离十了，怎么用药也有了头绪，可毕竟人畜有别，柳风不得不小心印证一下。

    ……

    柳风一脸悠闲地回到马房的时候，马房里多了两个短须的中年人。

    青儿朝他招了招手，柳风走过来刚想说话，其中一个中年人就弯着腰，一脸谄笑地抢先对小郡主说道：

    “郡主殿下，小人这次有把握治好赤小兔大人的腹痛了！”

    ……

    这个中年人姓熊，是郡王府的专职兽医，主要负责武策军中马匹害病后的治疗。

    不过作为一支全由江东子弟组成的军队，武策军里真正能作为骑乘冲锋的战马十分稀少，仅有的一些马匹都是拖拉辎重的驽马，其数量也不多，因此熊兽医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里都只负责喝茶听曲，真实的业务水平很是一般。

    虽然他也是郡王府的乙等供奉，但作为一个兽医，在地位上与医堂的同等级供奉们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毕竟这个时代狗子们还在看家护院，猫儿们也还在仓房里捉老鼠，远没有如后世那般当上了猫奴狗奴们的主子。

    这样能在贵人面前露脸的机会实在太少了，因此在几次治疗失败后，熊兽医依然没有放弃这个机会，他表兄史三郎居于北地已有两代，倒是更懂马知马，因此熊兽医将他带来，希望能在郡主殿下面前立下功劳。

    ……

    “熊兽医，本郡主已经请了医堂的甲等供奉柳大夫来给赤小兔看病了。”小郡主皱着秀眉道。

    熊兽医愣了一愣，他实在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的过分的小白脸居然是医堂的供奉，还是甲等，实在难以置信，不过郡主殿下金口玉言，不会有假。

    他连忙指着身边的中年男子道：“郡主殿下，这位是小人的远房表兄，他久居在秦赵之地，近日才回来省亲，对于马再熟悉不过。柳大夫也许医术高超，可治疗马匹，还是小人表兄更加在行！”

    柳风脸上流露出古怪的神色，一本正经地说道：“无妨，郡主殿下，在下不是妒贤嫉能之辈，既然熊兽医这么有信心，就让他们试一试吧。”

    小郡主闻言有点奇怪，这小郎中虽然惫懒，可要是有好东西诱惑的话，还是很热情的，这次怎么转性了？难道他不要本郡主的冰镇酸梅汁了？还有五十两金子呢！

    虽然想不通，但不管怎么说，多个人给自己心爱的小马驹检查检查总是没有坏处的……

    ……

    “真乃千里驹啊！想不到江南之地还能见到这样的好马！”

    熊兽医的表兄史三郎确实是一个爱马之人，在小郡主点头后，他立刻对赤小兔做了检查，这样品相的骏马对他来说远比美人更吸引人。

    从与马匹交流的顺畅程度上来说，史三郎绝对要比柳风专业得多，他喉咙里发出特殊的“吁—吁—”的音节，同时用手腹轻轻拍打着赤小兔的背脊，让它渐渐放松了下来。

    经过一番检查后，史三郎胸有成竹地转过身来，对小郡主行了一个礼：“郡主殿下，在下已经查明了它腹痛的原因，您这匹宝驹得的乃是消化不良之症！”

    说着，他对一旁的马倌小太监说道：“这位公公，能否将这几日备用的马料让我看看？”

    小郡主见史三郎信心十足，心里也有了几分希望，朝那小太监点了点头，那小太监便转身推了一辆小车过来。

    史三郎走上前，伸手轻轻拨开了盖在上面草料，下面是麸皮、谷物等精致的饲料，史三郎在里面翻找了一会，最后拿住了一样事物。

    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将手心打开，里面是一块豆饼，将它稍稍用力掰开，豆饼里面呈绿霉色，还散发出了一股淡淡的油酸味。

    “诸位，这就是这匹宝驹腹痛的元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