秣陵郡府这边出战的还是徐家二郎，这倒不是有所徇私，而是徐诚确实箭术出众，在年轻军官中无出其右。

    当日程落雪腰间那一箭便是拜他所赐，以程落雪绝顶的轻功身法，能在移动中将她射中，足以说明问题，相比他的步战，箭术才是徐诚的撒手锏。

    然而他却忘记了，射箭除了考较体力和眼力外，最重要的就是心态的稳定，若是心浮气躁了，便是神箭手也会失去准心……

    其实李行八和宋向南也在犹豫，要不要另选一人上场，但念到临阵换将乃是兵家大忌，而徐诚一手百步穿杨的箭术确实惊艳，也就作罢了。

    然而徐诚的表现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

    其实作为一个普通军汉的儿子，徐诚能走到如今这般地步，已经是旁人眼中的奇迹了。然而没有人真正知道他心中所想，对于出人头地，对于名利追逐他有着病态的执念，实际上，正是这份执念才支持着他不断变强，不断前进，也正是这份执念驱使他甘愿入赘卢家。

    但是事情总是有两面性的，过分的执念，舍不得放下，这样的心态自然难以寻得安宁，重新踏上高台的徐诚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巨大的压力让他呼吸都几乎凝滞，全身的肌肉都出现了微不可查的挛缩。

    ……

    “这人会射箭吗？”

    “失误也太多了吧！”

    “武策军没人了？怎么还派他出战啊！”

    “上一场虽说输了，但气势可没输，这场简直被吊着打！”

    “……”

    尽管小郡主看得咬牙切齿，把柳风揪得呲牙咧嘴，但场面上局势不以她的意志而转移，依然急转直下，完全不在状态的徐诚甚至在某一轮中射出脱靶的成绩。

    当走下赛台的时候，在全场响起的嘘声中，徐诚脸色颓败，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

    第三轮骑战。

    秣陵郡府这边出战的是李行八的长子，李虎子，也正是老孙他们的上官。

    因为家世的缘故，李虎子从小便练习骑战，骑术虽然比不上北人，可在江东已经算是翘楚。

    他手持双锤与汝南的一员猛将战得有来有回，甚至有几次还有破敌的机会，那一对瓮金锤舞得密不透风。

    柳风算是看出来了，虽然江南四州吴音软语，烟雨如画，但从这里挑选出的武策军，里面的军士走的都是大开大合的路线，不是斧就是锤，一看就是秣陵郡王钱哲的风格，看来什么样的将带什么样的兵，这句话确实有道理。

    一千多观众也都纷纷击节叫好，若不是这次两府相争，这般披甲马战恐怕一辈子也不会见到，虽然不如千军万马冲锋那般骇人，但这般骑在马背之上持戈缠斗的戏码，更加符合这帮最多见过驴子的吃瓜群众的审美。

    柳风也是看得热血澎湃，心里琢磨着哪天也要把赤小兔借来好好耍耍，虽然作为马驹子，赤小兔还无法负甲，但单单承受柳风的重量还是没多大问题的。

    千里马出现在江东，赤小兔只是个异数，李虎子胯下的显然不是什么宝马，远不如汝南骑士的坐骑精良，当他们缠斗至一百五六十合的时候，这匹马长嘶一声，居然失蹄跪倒在地，口吐白沫，而李虎子也被重重的甩出了高台。

    ……

    ……

    败了，果然还是败了，谁也没有想过能在马战上得胜，可直到此刻，众人才不得不接受了三轮斗武，居然只得一平的事实，这秣陵郡王府最骄傲的武事上居然一败涂地，王府的官员们全都心思沉重，缄默不语。

    这时候，一个穿着华服的年轻人带着一众侍卫走了过来，笑着向众人拱手示意：“承让承让，小侄是听着钱叔父的威名长大的，今日能侥幸在武事上胜过钱叔父，实在是意想不到！”

    刘焱嘴上说得还算客气，可这举止神情，无不透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优渥，似乎在说曾经威震天下的秣陵郡府也不过如此。

    秣陵郡王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知觉已经是晌午十分，斗武毕竟场次多，耗时长，这一程便占去了半日。

    挥手说道：“比赛还有两程，刘贤侄先回去歇息一番吧。”

    秣陵郡王看不上这不学无术的二世祖，此刻心里更是庆幸自己一直坚持，否者女儿真的嫁给这种人简直不可设想。

    “钱叔父说得是，看了一上午好戏，小侄正好倦乏了。嗯，对了，忘记告诉叔父知晓，这次前来文斗的，乃是我们汝南书院第一才子袁若望袁公子……希望赛后叔父不要忘记赌约哦……”

    刘焱摇着扇子，冷笑着走了，留下一众面色灰败的秣陵郡府臣子，钱塘虽然距离汝南有些遥远，可这袁若望的名声便连他们也是有所耳闻的，就算有人一时想不起，边上的人随便吟上几句他的诗词，也就会立刻惊呼道“原来是他！”

    秣陵王面色铁青，紧紧捏住椅子扶手，坚硬的楠木上生生地印出了五个指痕。

    看出他心情郁结，一旁的郡王妃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慰道：“你也别太恼了，左右不过是全府的藏书么，让他们拿去也就拿去了，总好过颖儿嫁过去。”

    “哼，孤总觉得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们大费周章只是为了充盈汝南书院的馆藏？虽然参不透刘温那只老狐狸有什么图谋，但我偏偏不能让他如意！”

    这汝南人将这次赌斗以及赌注闹得满城风雨，世人皆知，若是真将整个郡府的书藏全部输于他人，秣陵王他虽然没有一丁点心痛，但这颜面可就全无了，但如果毁约，这可不只是颜面全无，而是要赔上他一世英名的，自然不能如此。

    最关键的是，秣陵王总觉得事有蹊跷，只是令人反复探查搜索了，也没有任何头绪，他不爱看书，连兵书也不常看，但他爱妃爱书，加上幕府里众人也有爱书的，郡王府的书库可不算小，但绝对没有什么值得人觊觎的绝世孤本。

    就在秣陵郡王脸色阴晴不定，一众官员沉吟不语的时候，一个尖细的声音忽然轻轻飘来，王公公一脸踟蹰，拍了拍前人的肩膀，小声说道：“宋大人，那日安河郡王不是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