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原马不停蹄赶回怀仁堡，堡内一切平静，大战之后，在王允老夫子的处理下，一切井井有条。

    陈原先休息一天，找来宋宪莫三等人，询问刘备来时之事，众人皆是交口称赞。

    无论如何，要尽快去一趟阳原县，无论如何要向刘备表示一下谢意。

    回来的第三天中午，惨白的太阳高挂南天，陈原在准备要去刘备那里的礼物，院子里，玉米酒搬来满满一院子。

    陈原望着这百余坛酒，微微一笑，这个酒应该能满意吧。

    莫三急匆匆跑进院子里道：“农都尉，阳原县尉刘备来了，现在已经到了西门。”

    没想到，刘备竟是先来了，陈原大为叹服。

    陈原穿上官服，带上莫三等人，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西门外。

    怀仁堡西门外，刘备关羽张飞骑着高头大马，身后带着10余个兵丁赶着马车，跟在后面。

    陈原刚到大门，只见中间一个高大的汉子，骑着白马，白面短须，标志性的大耳朵十分惹眼。陈原心道：这个肯定就是刘备。

    刘备见陈原来迎接，脸上露出笑意，跳下马，三步并做两步走，看着陈原，一脸的笑容道：

    “可是农都尉陈原吗？农都尉大战步度根，打出我大汉军威，真是可喜可贺啊。刘备今日前来，特为农都尉凯旋祝贺！”

    “呵呵，刘县尉厚赞了，陈原愧不敢当。”

    陈原赶紧抱拳还礼道，

    “刘县尉一路辛苦，还请往里面休息，请。”

    陈原说着话，将刘备一行人接进怀仁堡内。

    刘备一行人，全部下马，交给怀仁堡的人照顾。

    陈原拉着刘备的手往堡内走，问起他身边之人，刘备将后面的关羽张飞拉过来，一一介绍过。

    众人有说有笑，来到陈原的院子里。

    院子虽几经整拾，可毕竟是农家小院，远不像官府正厅。

    刘备跟关羽走进来，什么话都没说。一旁的张飞，却是哈哈大笑，上前一步，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拍一下陈原的肩膀道：

    “哎，陈原，你这可都是酒吗？”

    陈原回头一笑道：“没错，本就是要给你们送的酒。刘县尉在众人彷徨犹豫之际，畏惧不前之时。勇率500勇士救援我怀仁堡，此情陈原永记在心。”

    刘备一笑道：“惭愧，惭愧，还是农都尉英勇无敌，将那步度根杀的片甲不留，我等来之后，发现鲜卑人一个都不见了。”

    身后众人一阵大笑。

    “说那些干什么，如今仗也不打了，难道这么多酒就放这里吗？”

    张飞一脸怒气的大叫道。

    陈原哈哈一笑，过来拉住张飞道：“张将军，今日让你喝个好。来人，准备酒宴，我要好好宴请贵宾。”

    时间不大，酒宴摆上，陈原又专门请来王允老夫子。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

    刘备佩服陈原，这一战打出汉军军威，他们阳原甚至代郡的防务都轻松许多。

    陈原感谢刘备的帮忙，最近马邑县来的客商，基本都是刘备介绍来的。

    刘备也承认此事，只说是马邑县的铁锅真好，他让那些商人有了赚钱的门路。

    刘备介绍的客商，最远甚至到他老同学辽东公孙瓒那里。

    陈原感谢刘备的帮忙，也是频频敬酒，刘备也是酒到杯空，喝的十分爽利。

    喝了三五杯之后，酒场之上，有划拳的，有拼酒的，热闹非凡。

    张飞关羽都被陈原的手下拉去拼酒，陈原和刘备王允坐在一起，陈原一边喝酒，一边跟刘备讲述跟步度根作战的经过。

    刘备又和陈原喝一杯，满脸敬意道：

    “农都尉这一战，真可谓荡气回肠。从此，这平城，这雁门郡，鲜卑人可是再也不敢来了。有农都尉在平城坐镇，我们代郡也不用担心西边被鲜卑还有那匈奴人骚扰了。”

    刘备所在的阳原县，就是属于代郡，虽属幽州，但是地形上跟雁门郡相邻。

    陈原一战将鲜卑打败，代郡上下无不高兴，就是代郡太守，也感觉压力减轻了许多。

    刘备接着说道：

    “农都尉，你不光能征善战，上战场厮杀。我听张世平和苏双提起你来。说你头脑灵活，屯田开荒，牧马种田，种植苜蓿，制作铁锅农具等，无一不精。

    就刘备所知，当世年轻人中，能与你相比者，我还未见一人。”

    刘备说着，话语中带着真诚的推崇。

    陈原微微一笑。

    不过，刘备话锋一转，接着说道：

    “不过，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原一皱眉道：“玄德兄，有话直说无妨。”

    刘备看一眼身旁的王允道：“上次我来，跟王豫州也曾谈过。”

    王允点点头道：“玄德，你想说尽管说。”

    “文理啊，我年长你几岁。你之大才，人人都能看见。不过，君子处世，当以仁义为本啊。”

    陈原一皱眉，有些不解的问道：“玄德兄，这是何意？”

    刘备脸已通红，却皱眉接着说道：

    “上次张辽带我，从阳原到怀仁堡解围。我是从?水北岸过来，虽是下着雪，?水却还不像今天已经结冰。还未到怀仁堡，一路之上，?水里面，鲜卑人的尸体顺流而下。

    我到了怀仁堡之后，只见宋宪带着人，还有不少活的鲜卑俘虏，我还劝宋宪要放他们一马。结果，宋宪说，你的意思是所有鲜卑人，全部诛杀，一个不留。

    文理啊，这杀戮过盛啊，并非好事啊，你可得知道啊。仁义为本，且可要记住啊。”

    刘备讲完，一旁的王允看着陈原，一脸严肃道：“文理，玄德所讲，也是我之意，以后杀人也需节制。像这样杀戮鲜卑人，我本不赞成。无奈，那些人根本不听我一个老人家之话，都说是你的意思，要将所有鲜卑人全部诛杀，一个不留。哎。”

    说着话，王允也叹一口气。

    陈原看是王允和刘备同时发话，这话也有很大的代表性，他不得不将此事说个清楚明白。

    陈原略一沉思，看了看刘备王允笑道：“你们谁吃过狗肉啊？”

    两人同时笑着反问道：“哪个没吃过狗肉啊？”

    “你们可见过不吃狗肉之人？”

    “那些放牧的胡人都不吃狗肉。”

    两人笑着说道。

    “对，我大汉有法令，不准随意屠宰耕牛，胡人有风俗，不会去吃狗肉。你们可曾想过为何？”

    “牛可耕田，狗可放牧，皆为人之所用，肆意杀之，有谁爱惜呢？”

    刘备淡淡的说道。

    “对，正是牛有用于耕田，狗有用于放牧，都需爱护之。可是，玄德兄，你想过没有？若是有一天，胡人要你不得吃狗肉，你会如何想？”

    “哈哈哈”，刘备一阵狂笑，似乎感觉陈原变傻了一般，手点指陈原道，

    “那怎么可能，我们又没说不让他们吃牛肉。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们怎么会如此要求，真是荒诞不羁。”

    陈原微微一笑道：“若天下若是胡人所掌握呢，什么事都以他们说了算。所有对错，以胡人来判断。

    甚至，天下无须胡人掌握，只是这对错由胡人判断。到时候，吃牛肉则是天经地义的，吃狗肉则是绝对不该的。”

    “若是胡人掌握天下，那也不会不让人吃狗肉。”王允笑道，

    “他们难道傻吗？刚才玄德说了孔夫子所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难道他们就不懂吗？”

    陈原冷冷一笑道：“他们为何要懂孔夫子所言，他们自有自己的老夫子教他们做事，那些是对的，那些是错的。对错判断，全赖他们一言而决。你们要知道，孔夫子说的再好，问题是那些胡人听吗？就如你们刚才之仁义之要求，同样也是孔夫子等人之要求，他们懂吗？”

    两人毕竟都是读过不少书的，马上醒悟过来，这些孔夫子所言，只能说给那些读过孔夫子书之人说，没读过书的，就像鲜卑连字都没有的人，简直对牛弹琴一般。

    “人的判断分两层，一是本能判断，二呢则是后天教给他们的判断。

    本能判断，可以称作第一价值。就是知道死人是可怕的，人人都爱惜自己的生命，知道为生存而去做任何事。还有一种，就是后天教他们的。比如该不该吃牛肉，该不该吃狗肉之类，这些都是后天教的。今天，我们讲的仁义，也是后天所教给我们的。

    我可以称作第二价值。

    第一价值，所有人都没有区别。但是，第二价值区别之大，远超你们所想象。只有跟我们一样的环境，受一样的圣人所教授的人，我们可以与他谈第二价值。

    不然，到时候可全是对牛弹琴了。”

    说到这里，陈原凛然道：“对于跟我们不同第二价值的人，你跟他讲你的价值，简直都是废话。他们只是知道第一价值，知道死的可怕。

    那我就没别的选择，我就让他见识一下死的可怕，让他们见识一下我的可怕。

    只有这样，他们才知道我的厉害，他们才知道冒犯我的后果，那就是死！”

    陈原讲了半天，刘备王允沉思良久，默默无语。

    陈原微微一笑道：“有时候打仗是要捍卫我们的安全，那就是要让他们见生死。还有一种战争，是要捍卫我们的价值观。

    那时候，未必要生死，但是，我们也要把我们的价值观加到他们头上去。”

    “如何加？”王允问道。

    “哼”，陈原冷哼一声道，

    “从10岁到30岁之间，正是塑造第二价值观的时候，只有这个时候让他们接受你的观点，他才会和你想法一致。否则，都是自讨无趣，就像你非劝一个50多岁的胡人要他不吃牛肉一般。他的脑子就是一个顽石，怎么能接受你的胡说八道呢？”